被他又急又无奈的样子逗笑了,叶一竹难得顺从应了他一声:“好。”
望着叶一竹缩成一团身子轻盈地钻进阁楼,顾盛廷嘴角不自觉的沁出笑意,恰逢杨姐回来,又和他聊了几句,要不是那几个女孩子发出的笑声有些刺耳,他都几乎要把叶一竹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本来呢,他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让他一人插队,杨姐已经够给面子了,他实在不太好意思再提要求。而且来人不是他的兄弟,犯不着他动嘴皮子。
可一扭头看到队伍几乎没动,她们几个女生也都是穿着短裙,冻得几个人抱在一起,想来叶一竹也是有了同理心,才破天荒让他去帮她们。
他挠挠头,凑近杨姐,小声说:“姐,再帮个忙呗。”
拍马屁的同时他翻开手机列表,搜索了一下名字,点进一个干净的对话框。
“你们要什么,我一起帮忙买了,这大冷天的。”
许佳安的目光总是不经意掠过店铺门口那个身影,忽看到他吸了口烟,拿着手机朝自己的方向晃了晃。
心跳漏了半拍,她有些不可置信,迟疑地指了指自己。顾盛廷看起来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他让你看手机哎!”
身边的人压抑着激动的声音用力推搡许佳安,屏息等待她点开对话框。身边一片哗然,大家都迫不及待开始点单。许佳安整个人僵在原地,抬眼又看过去。
他已经转过身,和老板娘谈笑风生,高大背影的淡然随性,是她见惯了的少年风姿。垂落在他身侧指间的猩红烟蒂在昏暗的夜里忽亮忽暗,仿佛是心悸动的节奏器。
*
凌晨回到住所,碰到同宿舍的王晖也刚好从网吧回来。两人心照不宣打了声招呼,准备轮流洗个澡清醒清醒。
“咱屋怎么有股香水味?”
刚躺下的顾盛廷打了个哈欠,“鼻子挺灵啊!”
王晖眼珠子一转,立马就清醒了大半,趴在顾盛廷门口一脸八卦:“哥,昨晚你不会是带一竹姐回来了吧?”
顾盛廷不慌不忙地支起半个身子,“瞧你这话说的,除了她我还敢带谁回来。”
王晖挑眉眯眼盯着顾盛廷的床坏笑。
“去你妈的,我俩可什么也没干。”顾盛廷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砸过去,谁知道这小子的脑瓜里已经脑补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王晖忙不迭地后退几步,啧啧摇头:“都懂,都懂。”
热恋中的男女独处一室,他可不相信顾盛廷能什么都没干。
“洗不洗啊你,不洗我去了。”
王晖玩够了,乖乖求饶:“这就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好心劝告顾盛廷:“哥,咱说这事还是得悠着点,你可别跟那谁一样。”
“谁啊?”顾盛廷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不过王晖的确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王晖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看到顾盛廷的眼色才又重新凑上来,眉飞色舞地低声说,“根据第一手情报,周振柯把莫然肚子搞大了。”
“我靠,真的假的?”顾盛廷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谁知道真的假的,我们班一哥们和周振柯住一块,昨晚一起开黑的时候说漏嘴了。”王晖摸着下巴思索:“如果真的,我想也就这两天,学校没那个能耐能把这事压下去。”
果然不出王晖所言,周一早上,整个高三年级就沸沸扬扬流传着莫然没来参加一模考试的缘由。
叶一竹刚坐下,吃完瓜的宁雪就跑回她身边,绘声绘色:“虽然我也不相信,可她们都说周振柯家里在给他办退学手续了。”
初听到这个新闻,叶一竹比谁都要淡定。一是因为在七中的时候就见过这种狗血奇葩事件,二是主角是周振柯,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说周振柯他爸是银行局长吗,要退学也应该是女的退吧。”叶一竹想起陈金生和莫然的故事,心底竟有一丝可笑的悲凉。
靠乡下青梅竹马辛苦打工赚来的钱承担高中学费,家里没有任何背景势力,在这一场荒诞可耻的戏幕中,怎么看,莫然都会是最吃亏的那一个。
宁雪满脸疑惑,歪着脑袋说:“不会吧,不是传莫然家里也挺有钱的吗?”
叶一竹愣了愣,却没再说下去,她可不想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升旗典礼一结束,有关莫然家世背景的传言又像野火般迅速蔓延。
有人爆料莫然高一的时候申请过贫困助学金。可之后,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因为长得漂亮,会打扮,还和不少有钱有势的风云人物称兄道弟。大家从没想过她来一中之前,不过是大重市一个偏远山村穷困人家的女儿。
因为家里负担不起,在勾搭上周振柯之前,莫然的学费和日常开销都是靠她在乡下的男朋友承担。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个所谓的“乡下男朋友”,就是当初女寝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
当这一切势不可挡在校园传播时,叶一竹也终于坐不住了。因为在她的既定认知里,整个一中只有她和顾盛廷知道莫然的秘密。除非是莫然自己把秘密告诉别人,不然如今这个局面,不就意味着是她或者顾盛廷捅破了她苦苦隐瞒的真相。
她上楼找顾盛廷,可人却不在座位,打了电话才知道,他们几个经常出去玩的人正在后门见已经焦头烂额的周振柯。
“不是我说,兄弟,你这次真是栽跟头了。你知不知道莫然那些破事,现在全校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周振柯坐在摩托车上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猛砸车头,“我他妈要早知道,我出去找个公主都比这农村土妞强。想着她是个处,又死心塌地的,这好事换你们也按捺不住。可他妈捅进去才知道她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他奶奶的……”
几个人听着周振柯生无可恋的抱怨,纷纷哄笑,唯独顾盛廷蹲在一旁看与叶一竹的聊天界面,眉头紧锁。
“喂,我说你小子不会在和叶一竹乱说什么吧?”
顾盛廷站起来黑脸走过去,沉沉开口:“有气别冲老子发,自己忍不住就算了,还不带套,扯出这么些破烂事,你最好是别连累我们。”
“操!”周振柯一股怨气堵在嗓子眼,隔着栏杆瞪着顾盛廷也不好发作,其他人也不好再看热闹,立马拉开一触即发的两人。
大课间结束的上课铃悠悠打响,有人说:“你先老实在家呆着,不有你爸嘛,退学就退学,反正你也是要去国外的。”
其他人紧赶慢赶回去上课,周振柯把烟头往地上随意一扔,看向顾盛廷:“你想说什么?”
“莫然和陈金生,你之前真不知道他俩的事?”
周振柯翻了个白眼,“我要知道,我就不能和她处了,兄弟。咱这样的找谁不行,找个有变态男朋友的?我他妈图什么啊。”
顾盛廷看他是真的挺想死的,也就渐渐打消了疑虑。“那现在一中传的她那些事,也不是你找人散布的?”
“出事后我就被我爸妈锁家里了,今天我是趁着家里没人偷溜出来的,原本想找你们几个诉诉苦,你们一个个倒好,教育起我来了。”
莫然虽然失去了周振柯这个保护伞后根本不足为患,可想起那个穿黑色衣服阴晴不定的男人,顾盛廷还是有些不放心。
现在莫然的老底被公之于众,她肯定第一个就怀疑到叶一竹身上。顾盛廷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立马把这件事告诉周振柯。
在校方的强力压制下,风波才有慢慢平息的苗头。可私底下,周振柯和莫然两人的事,一到课间就被拿出来成为闲谈。
有说莫然现在打胎在医院静养,恢复后就会回来上课;有说周振柯家里出了重金安抚女方家庭,也买通了学校不予惩戒,主动退学,为出国做准备。
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
一天课上,张姐终于打擦边球似的提起这件事。
“再一次强调谈恋爱的问题,说了多少遍了,从你们高二分到这个班就开始说,你们是学生,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好家伙嘛,还有多少天高考啊?我麻烦你们老人家抬起眼睛看看黑板上的倒计时……”
底下鸦雀无声,渐渐有人表情复杂地去看挂在时钟旁边的倒计时贴板。除了每天班长和学委会轮流去换天数,其实没有几个人真的在意过那几个数字的组合正在慢慢变小。
“你们倒好,就知道给我惹事!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四班已经在全校都出名了?打群架的打群架,作弊的作弊,谈恋爱的谈恋爱……”张姐越说越激动,那句“打胎的打胎”就要脱口而出。
叶一竹不动声色和满脸涨红的张姐对视了一眼。
她心知肚明,张姐声嘶力竭讨伐的这些问题学生里,第一个就是她。
说到最后,张姐整个人脱力,冷漠告诫全班:“不论他人耻,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我不希望我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个像长舌妇一样。这里是校园,是读书学习的地方,不是你们说八卦揭别人老底的地方。”
张姐锋利的眼光扫视了一圈,说:“我话就说这么多,你们都是聪明人,接受过教育,知道该怎么做。这次考试我们班的成绩也很不理想,拿出这次考试的试卷……”
窗外的云层很低很低,像一团团凝固的水泥浆。教室里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得人眼刺,就连平时逢课必睡的老赖,都没有了睡意。
激昂的流言以一种悲伤沉重的后调淡散在十一月初,一年一度校庆的到来掩盖了这个不齿的公开秘密。
以往每年的班级节目,都有莫然的身影。今年大家心照不宣,哪怕知道她要回来,可谁也都没有提起这个人。
宁雪今年继续担任晚会主持人,所以负责完节目人选,她就当了甩手掌柜。
“让你近水楼台不先得月,这下后悔吧,要眼睁睁看别人和顾盛廷跳舞。”
鬼知道今年三四五班的班主任发什么神经,心血来潮弄了个班级联盟——要三个班各出几个人共同完成一个舞蹈节目。
顾盛廷这类货色自然逃不过。
“不是跳流行舞吗,又不是什么交际舞。”叶一竹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是交际舞,她也没有一点多余紧张的感觉。
就算知道这群舞蹈演员里有她曾经介意过的对象许佳安。
宁雪倒是比叶一竹更在意,旧事重提,说起以前看到顾盛廷在许佳安公寓楼下那晚。
可在叶一竹眼里,那都是过去的事——没确认关系前吃的没有立场的亏——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羞耻。
顾盛廷更是没把跳舞当回事,也没拿这事当作诱饵和谈资去逗叶一竹。他只是每天都和她抱怨练习太辛苦,都没时间打游戏和去酒吧。
那一两个星期两人也不能一起放学,叶一竹也乐得自在,心血来潮就去教室门口等他练习完一起走,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早早回宿舍,躲在被窝里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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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安康
晚上还有一章
第60章 最后
校庆白天有个售卖环节,每个班都可以申报一个项目来“营业”,宁雪和班里几个人耐不住性子,要卖溏心蛋和一些吃的小玩意,把叶一竹也拉去帮忙。
当天正好是周六,不少外校的人趁机溜进来寻个开心。这种凑热闹的事什么时候都少不了秦铭以及和顾盛廷那帮在市高的兄弟。叶一竹忙着帮宁雪她们摆摊位,顾盛廷就捧着两手借来的校服跑下去,从栏杆扔出去给外面的人。
人多眼杂,保安顾不过来,负责检查的学生会又全是顾盛廷的学弟学妹,几个人轻轻松松就混了进来。
程褚对迫不及待的卢修说:“你就是这么混进来找你的赵妹妹的吧?小心翻车啊……”
就连秦铭都听说卢修对一中这个赵晓玫穷追不舍,从高二到现在,有机会就装作一中的学生溜进来表明心意,“我今天倒要见识一下这个赵晓玫有多大魅力。”
“让你开开眼可以,不过你要敢动歪心思,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一中大门。”
秦铭不知道赵晓玫和叶一竹恩怨,不屑摆摆手。不过他和黄蕴分手的事都传开了,他也没法再拿市高的校花当借口,就及时转移了话题,“顾盛廷,你让叶一竹给我们几个留溏心蛋了没?”
先前他们在聊赵晓玫,顾盛廷一直没出声,这会儿才摸摸鼻子开口:“我说是说了,她给没给留我可不敢保证。”
都知道叶一竹是什么性子,几人了然于胸,没再自找不痛快。他们今天来,主要是狩猎来的,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
高三教学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叶一竹和几个女生把桌子围在窗边,搭成台子,走廊的桌子摆装饰过的食盒,她们站在窗台里面,分工合作,纷纷感慨:“好久没有放松过了,该死的高三。”
叶一竹帮不上什么忙,就负责拿一根细绳把整个溏心蛋分割成两半,宁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拉去彩排,所以也只负责摆盘。
她们的生意算是不错了,时不时就会有人走过来光顾,许佳安和嘉宁还自告奋勇要去拉人,成效显著。
“宁雪,一会儿一点钟到礼堂集合哈。”
林芳喊完人,目光落到叶一竹身上,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充满幽怨。叶一竹淡淡抬眼和她对视,人还没走远,就对宁雪说:“她怎么不叫你学姐?”
宁雪知道林芳对叶一竹有敌意,耸了耸肩,“不叫也好,不然我都嫌她装。”
今年校庆的三位女主持,只有宁雪一个人是高三的,叶一竹也不想继续谈论不喜欢的人,随口一问:“除了她,还有一个人是谁?”
“范媛媛,高二文科班的,你应该不认识吧。”
“范媛媛?是我想的那个吗?”叶一竹好笑出声。
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看叶一竹的反应,像是和范媛媛有过交集,宁雪又紧张又好奇,“你认识吗?不过听说她也经常在外面玩,会不会你们在二楼后座这种地方见过。”
分割完手里最后一个溏心蛋,叶一竹松了口气,边摘手套边说:“在二楼后座倒没见过,在宿舍见过。”
“她就是你们那里新搬进去的啊?”
话音刚落,楼道就响起一阵喧哗,以顾盛廷为首的几个男生在满走廊女生欣赏的目光下目标明确地朝高三四班走去。
累得扶腰的女同学笑着对叶一竹说:“早知道你那里有这么大一单,许佳安她们还去拉什么客啊。”
叶一竹让她别高兴太早,“这帮人说不定要白嫖,都看着点。”说完,她灵机一动,立马招呼宁雪她们把还摆在外面桌子上的食盒收进来。
程褚从背后探个头,看到此情此景立马大叫,试图出手阻拦,“喂喂喂,这就是一中人的待客之道啊!”
叶一竹又把原本大敞开的窗子拉上一半,忙不迭伸出一只手,挑眉要价,“五十块一盒。”
不仅程褚他们,就连宁雪等人都惊了一下。
“五十?就半颗溏心蛋,一个玉子烧,几个水果你要五十?大姐,你怎么不去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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