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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几步，她单手掩口，花容失色地高声道：“你穿成这样，他们是怎么让你进来的？”
“……”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十几人里，有三四张华裔面孔，此时都面面相觑。
其他听不懂汉语的人则一脸茫然。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从表情和语气判断，这位衣着随性的女孩，正在经历一场挑衅。
女孩生得清丽英气，身段纤细，面对咄咄逼人的杨柳菁，总感觉有些势单力薄。
围观者中，有个棕色卷发的法国男孩，乍见简亭灵便心生好感，此时往前站出一步，想为她解围。
忽然。
简亭灵眸光一冷，凛冽又狠戾地朝杨柳菁剜过去。
那一瞬的锋芒，像沉睡的狮子睁开双眼。
紧接着，她蓦地举步，三两下来到阮夏曦面前，高高扬起左手。
“Oh！”
众人惊呼。没想到如此漂亮的女孩，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杨柳菁尤其吓得不轻，忙不迭往后退，还被自己裙摆上的珊瑚珠绊了下，险些摔倒在地。
简亭灵这才嗤笑了声。
扬起的左手轻轻落下，却并没有甩在她脸上，而是慢条斯理地拂过她额旁发丝，轻轻拍了两下。
她比杨柳菁高半个头，此刻以一个十分温柔优雅的姿势，俯首下去。
杨柳菁前额蹭地冒出一层冷汗。
简亭灵饶有兴致地端详了她一会儿。
“你这粉底挺防水啊。”
“就是不知道防不防揍。”
而后露出个微笑，用全场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piètre agitateur.”
棕发男孩当即笑出声。
其他几个本国人也面带微笑，赞许地看着简亭灵。
杨柳菁脸色涨红，知道肯定不是好话，偏偏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回嘴都不知该怎么回。
“就是跳梁小丑。”简亭灵怜悯地解释道，“这都听不懂，他们是怎么让你进来的？”
杨柳菁死死咬住嘴唇，脸色半青半白，却不敢再当面多话。
简亭灵的匪气声名在外，但从来没威胁过女生。杨柳菁一度把她看成一个没心机的假小子。
今天才知道，人家只是懒得跟她计较。
一个白裙女孩疾步上前解围，挽过杨柳菁手臂，亲亲热热道：“菁菁，咱们去那边坐。”
她低声道：“别被外人分心，咱们负责美美的就好，洛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这话被一众人都听见了。两个法国女孩听见熟悉的字眼，惊喜地用英语问道：“你们也是为洛琪而来的吗？”
简亭灵有些疑惑。洛琪是谁？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刚刚在楼下时，就听不少人用形形色色的语言，包含敬意地提到他。
棕发法国男孩见她面露疑惑，走上前欠身行礼，搭话道：“你不知道洛琪吗？他是Sylvia的新锐设计师，师承元老级巨匠费尔·格兰达，前不久刚以一条星沙鱼尾裙震惊了时尚界。”
简亭灵恍然大悟。
这条星沙鱼尾裙确实掀起过不小波澜，它曾在上个季度的法国大秀上压轴展出，甫一面世就在各大平台上爆红刷屏。
据说手握两大国际奖项的影后洛晴想借来走红毯穿，结果也没能如愿。
“洛琪。”简亭灵喃喃道，“他是不是在签名墙上签了名？”
棕发男孩微笑，两片雀斑也随笑意荡漾：“是啊，就是正中间的那枚金色签名。”
其他人都用黑笔，独他能用金色。
另一边，杨柳菁和同伴的英文实在不好，两个法国女孩礼貌辞别，也过来找简亭灵说话。
一个红发女孩身形高挑，似乎是模特，给她看手机上的照片：“我曾去看过sylvia的展。你看，这就是洛琪的手稿。这两款经典包型都是他设计的，我还有幸摸过，质感非常惊人。”
她陶醉道：“不愧是费尔·格兰达大师的徒弟。时尚界有这样冉冉升起的新星，令人忍不住想赞美上帝。”
她身旁的女孩则是标准的甜心长相，笑弯着眼道：“若洛琪是星辰，那费尔·格兰达就是我们的太阳。”
简亭灵问：“你们两位都是模特吗？”
甜心女孩点头：“听说洛琪会来参加今天的舞会，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才找渠道进来。”
她压低声音，荡起一股甜美的茉莉气息：“据说，Sylvia在挑选一位灵感缪斯。”
近处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杨柳菁瞥简亭灵一眼，和白裙女孩大声笑道：“她打听得这么详细干什么？难道洛琪还会看中她？”
她不敢直视简亭灵，严严实实地躲在白裙女孩身后，煞有其事地捂住胸口：“我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种质感的材料了。那也能叫衣服么？我的上帝。”
白裙女孩状若无意地接话：“别这么说，以她家现在的财力，也买不起礼服吧。”
杨柳菁：“怎么会，好歹上综艺的，多少也该有点钱呀。”
白裙女孩笑了笑：“你说那个综艺啊，前两天我们瑶瑶还说了，A班里就她一直接不到代言。”
就在此时。
忽然，一串急切又不失优雅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黑金色西装的法国人径自走入房间。
他金发碧眼，长相是一种极为锋利凛冽的英俊。浑身装束一丝不苟，像从顶级时尚画报中走出，一身高级感浑然天成。
正如一把锋芒内敛的金色宝剑。
他见室内黑压压站满了人，眉宇间掠过淡淡的不快，一手将礼帽按在身前，探寻的目光扫过众人。
等见到一身桀骜的简亭灵，他那双绿宝石般的双眸，蓦地亮起来。
而后便疾步朝她走去。
房间内响起惊呼。
“天哪！是洛琪！”
“洛琪先生真是比镜头前更优雅、更有气质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简亭灵正捏紧了拳头，还未举步，就见眼前多出一位优雅而尊贵的男性。
他手持礼帽，向简亭灵欠身：“百闻不如一见，亭灵小姐。我是Sylvia的洛琪。”
众人：……
众人：？？？
简亭灵怔了怔，怒气褪去，变成迷茫。
不等众人反应，又见洛琪姿态优雅地转向身后，用法语道：“老师，找到她了。”
话音刚落，一位更加重量级的人物走了进来。
他发色花白，身穿一身银色西装，有种铂金般的优雅与尊贵。
面容并不年轻，却仍可见得年轻时的俊美。眼尾与眉间横亘的一道道沟壑，如同阅历的勋章，有种十足凛冽的威仪感。
在时尚圈浸淫多年的他自有一种极具震撼力的强大气场。相比之下，英俊又高级的洛琪也被衬托成一个稚嫩的黄毛小子。
房间内有人高呼出声。
“真的是他吗？”
“传说中的费尔·格兰达！！！”
“费尔先生！我的上帝，我不能呼吸了。”
众人目光全锁在这位熠熠生光的时尚界巨匠身上。
而费尔本人，眼中却只看着简亭灵。
将清冷与英气完美融合于一身的凛冽感，可塑性极强的五官，剔透的肤色，浑然天成的骨相，流畅的直线型身材。
这是足以跨越人种和国度的差异，能令所有人都赞一句美人的先天条件。
而其中，最难能可贵的，莫过于那份不服规训的桀骜气质。
很少有女性，会露出如此有力量的眼神。
费尔目露赞叹，许久才回神，感慨道：“见过许多次照片，本以为已经足够惊艳，原来仍不如真人的万分之一。”
他深深地注视着简亭灵，语调饱含欣赏：“您真是太完美了。请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简亭灵虽茫然，仍不失礼节地回礼，点头同意。两人跟随费尔进入里间。
身后，洛琪转向众人，声音不悦：“这里是我们提前相约会见的贵宾室，闲杂人等请立刻离开。”
第61章 钟意
一听是自己走错了, 房间内的众人顿时面红耳赤，纷纷看向杨柳菁身旁的白裙女孩。
若不是她冒出一句“应该就是在这儿等吧”，他们也不会走错, 更不会令人人敬仰的洛琪生气。
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人，谁不是为了给洛琪，以及他所象征的Sylvia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图来日？
一个刺着花臂的男模特目光怨毒, 狠狠瞪了白裙女孩一眼，朝她鼓了股手臂肌肉, 嘴里用法语骂了一句。
她赶紧低眉顺眼地垂下头,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棕发男孩出列道歉：“格兰达先生、洛琪先生, 我们这就出去。”他仍难耐自己激动万分的心情, 眼中光芒点点，“能亲眼见到您两位一面, 我们此生无憾。”
众人立即颇有同感地点头，饱含敬意地向两人行礼，然后才往外退。
杨柳菁却忽然甩开白裙女孩的手臂，提起礼服裙的大摆, 用她认为最优雅美丽的步伐，小跑到简亭灵面前。
“亭灵, 对不起啊。”她亲昵地凑上前, “刚刚我担心你没礼服穿, 才多问了一句。我还有一套备用的礼服, 需要的话完全可以借给你。”
话是朝简亭灵说的，重点却完全不在简亭灵身上。她选择了一个自然光最柔和的地方站, 还微微仰起头, 努力向费尔·格兰达展示着自己礼服上的精致绣珠, 和妆容精致的侧颜。
费尔·格兰达皱眉看了她一眼。
毕竟是自上个世纪起便浸淫时尚界多年的宗师级人物，气场和威仪都不是常人可比，沉下脸时阴云密布，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杨柳菁哪见过这种等级的大人物，本来就紧张得小腿暗抖。此刻又被气场压制，嘴角的笑立即垮掉一半。
费尔不再为她分出哪怕一抹余光，礼貌地转过身，凝视着简亭灵的眼睛询问：“这是你的朋友吗？”
简亭灵笑意优雅，英语流利好听：“不是。关系比路人还不如。”
她脊梁笔直，仪态挺拔，衣着虽不贵重，却十分贴合身材、自有一种随性简约的中性美感。
这一切，再加上得天独厚的美人皮相，竟然能令仅仅二十岁出头的她，站在费尔对面时，也丝毫不在气质方面逊色。
时尚界的塑料情谊，费尔见过太多。他了然地给洛琪一个眼色，领简亭灵前往里间。
身后传来杨柳菁磕磕绊绊的英语声：“很荣幸见到洛琪老师……能不能请你给予一些时尚方面的建议？”
洛琪嗤笑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离时尚界远一点，放过自己也放过时尚界，特别需要注意的是放过你的整形医生。”
他说到这换了下气，然后才继续道：“我能看出他已经尽力了——但你脸上的硬伤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那么多，像废铁那么顽固，像倾家荡产的瘾君子那么不可救药。”
洛琪声调优雅，语速极快，胸前的怀表在日光下散发着迷人的金色。
他绕着杨柳菁转了一圈，皮鞋在细腻瓷砖上轻点两下，叹道：“可惜了这件Panvy的礼服。Matthew和我说过这上面的不死鸟纹饰是他亲手画的，象征着端庄、热情、善良的女性力量。要是他知道不死鸟最后落在了你的身上，想必纵使给你十倍价格也一定要买回去吧……不如我现在就帮他这个忙？”
众人抬头望天。洛琪的毒舌比他的才华更闻名，火力全开时原来竟会这么吓人。
杨柳菁眼里含了一包泪，眼看就要掉下来：“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洛琪哈哈笑了两声，像个顽劣的恶童。他打了个响指，语气激动了些：“哭？大声点，我喜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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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听见身后动静，轻声道：“洛的性格就是这样，眼毒嘴更毒，别在意。”
简亭灵含笑：“何止不在意，我还挺欣赏的。”
推开浅木色欧式雕花门，内间一片豁然开朗。
日光透过牛乳般的薄帘映进屋内，清透莹然。风信子清香淡雅，静静地在恬淡初夏间吐露芬芳。
而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房间正中，那身着惊艳舞会礼服裙的半身人形模特架。
“这是我们如约完工的礼服裙，它的名字叫做玫瑰镜。”
费尔戴上雪白手套，一寸寸抚过架上衣物，落在人形模特架上镌刻的浅金色“Sylvia”字样上，语气看似沉静却难掩自豪。
玫瑰镜。
简亭灵甫一进入房间，目光便被那精致繁华，仿佛集尽天下巧工之能事的盛大衣裙所深深吸引。
它绝不愧对这个名字。恍若一支绮丽盛绽的琉璃玫瑰，优雅明灿，光华万千。比天边的红日更璀璨。
裙子上部是法式蕾丝刺绣与奶油色提花，再用绮艳的玫色手工串珠围簇出大大小小锦绣花团，以橙色、烟紫、枫叶红加强色彩层次。凸显出温厚的古典感。
裙摆处则是大片茹伊印花打底，以繁复精巧的素色线描勾勒出浪漫的法式气息。其上缀以浅粉色蕾丝绣片，又做了大片不同形态的玫瑰立体绣，轻笼象牙色百褶薄纱。
整条礼服裙既清雅又秾丽，有纤薄易碎的水晶感，又有极尽繁华的浓墨重彩。
简亭灵穿过的昂贵衣服不在少数，也曾在高中毕业和成人礼上，收到过简玉澄和云莓赠送的大牌高定作为礼物。
但在这条琉璃镜面前，那些珠光璀璨的回忆也都显得黯然失色。
她一瞬便明白过来，凭什么所有人都以被洛琪多看一眼为傲，凭什么Sylvia能居于五大奢侈品牌之冠。
她试图用目光勾勒那礼服的每一粒绣珠，每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可很快便看得目不暇接，反被其上傲然闪烁的明光晃得睁不开眼。
“真是精美绝伦。”
简亭灵不由呢喃出声。
费尔同样沉醉在琉璃镜映亮的这片仙境里，闻言才恍然醒神，记起正事来。
他转过身，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向那条琉璃镜，言辞郑重地对简亭灵道：
“舞会即将开始，请穿上它。”
“这是柯意之先生，送给您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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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洛琪带来的两位女助手的帮助下，简亭灵也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才穿好整条礼服裙。
国际知名的造型师被请来为她化妆、做发型。不过她底子太好，费尔和洛琪都强烈要求，不得用过多修饰磨平她的个人风格。因此，这两个环节倒是省事很多。
饶是如此，简亭灵仍觉得自己像个芭比娃娃，被别人抬起手臂、腿脚、头颅，一层一层地穿上华美服饰，再细细地描上彩妆，梳散头发，佩戴耳环、戒指，贴上临时甲片。
可等面对镜子时，才发现一切都值得。
她几乎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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