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另一件事抛出,是最好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同时这也是她发现的端倪。
王嬷嬷面上的笑陡然收回,没有笑的王嬷嬷显得格外阴沉。
“不该问的事你别问。”
邬阳心中有了计较,她面上装得惶恐:“奴婢谨记。”
王嬷嬷看了看身上的鲜血:“你且自己走走,我去换身衣服。”
邬阳低着的面上嘴角悄然弯起。
她的声音中仍是惶恐不安:“是。”
当灵力,医术,针法等等都不能使用的时候,邬氏族人的鲜血就是最后的底牌。
第14章 14傀儡境(六)
待人走后,邬阳指尖轻扫,一道血红的繁复图纹出现,下一刻厨房里倏地没了邬阳的身影。
是邬氏独门的隐匿身形术法,她以血脉为引,隐匿效果加倍。
她隔着不远的距离跟在王嬷嬷身后,王嬷嬷围着路绕了又绕,几个闪身见竟已经绕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邬阳微微一愣,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又超出了预料,她定定神,紧随其后。
面前的路愈加窄,也愈加没有光亮,王嬷嬷对于路却很是熟悉,她走到了一间破败院子跟前,此处荒凉,像是多年无人踏足。
院子门前布满术法,邬阳凝神去看,布下术法的修士至少是金丹期修为。
王嬷嬷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似有所感,术法倏地四散,留出王嬷嬷一个人的空间。
待王嬷嬷进去后,邬阳走到术法跟前仔细观察。
这术法她能解。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解。里面至少有金丹期的强者,她如今灵力减半,不一定能逃脱。
血液为引的术法两天内不能再用第二次,除此之外,这里面必然有什么她不知道谭思思也不知道的内情。
邬阳下意识拿出华琚给的那枚玄黑色石子。不知原因,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她愣了愣,将玄黑色的石子妥帖收好,再抬眼时,眼底的犹疑已然消失。
赌徒二字,一直都刻在她的骨子里。
她指尖几经变幻,灵力点在术法上,一道图纹浮现,邬阳点在图纹上的几处,术法被撑开了一瞬,邬阳闪身进入。
进入院子的那一刻术法再次闭合,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院内的布置与院外的荒凉截然不同,家具一应都是全新的,四处布满了术法,在这里住的人警惕心很强。
邬阳隐匿身形的术法不敢有一点懈怠,她靠近内室,里面有零星的声音传出。
“谭思思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谭家来的数十名精锐,你们可是赔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男音。
王嬷嬷声音中带着倨傲:“你们谭家的精锐若得行,怎的只清醒了你一人。”
那男修嗤笑一声:“谭思思早就嫁到你们秦家,她不明不白把我们喊过来,后又引诱我谭家精锐,如今我谭家这一代可是尽数在这里,你们秦家能赔不起?”
“谭严威,搞清楚你的处境,你要明白现在是你被困在这里寸步不得出,没有我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男修声音陡然变高:“若不是谭思思那个女人,我何至于用你?”
王嬷嬷也被激出了几分气性:“谭思思可是你们送过来联姻的,如今她要你们死,也和该是你们的问题。”
“你们秦家干净?谭思思婚后过得如何我也略知一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都不知道是你们秦家哪位男丁的呢!”
在门外的邬阳眼眸微缩。那些多余进来的修士是谭家精锐?
而且,什么叫?孩子不知是哪位男丁的?
她陡然想起谭思思孤注一掷的恨意,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出现在邬阳心底。
屋内突然传出一道陌生的声音:“阁下到访,怎的不说一声。”
邬阳心口狠狠一跳,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她倏地抬眼,一道术法在眼眸中逐渐放大,灵力的灵光几乎让邬阳看不清任何。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邬阳极快地划开手腕,鲜血飞扬在空中,她指尖流转,数十道图纹闪现又泯灭,只堪堪挡住了此人随手的这一道术法。
邬阳心底一沉,她手中结印引发沾染在王嬷嬷身上的血液,金色的火光在屋内一闪,王嬷嬷的惨叫在下一秒响起。
她放在王嬷嬷身上的,是她的几滴精血,温养金乌火已久的精血。
精血燃烧的那一刻,邬阳面色狠狠一白,她抑制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她眼眸闪过狠厉,运转灵力将鲜血扬在空中。
几道攻击术法由左手瞬发,融入鲜血后朝着屋内而去,而她本人毫不恋战,施展踏过无云的身法辅以轻身术往外飞去。
刚才那一击她已经明了,里面她不曾察觉到的第三个人,是在布下院子中无数术法的人。
也是,元婴期大能。
她受了伤跑不了太久,只希望谭思思缔结的这座傀儡境,已经将这名元婴期大能消耗得差不多了。
邬阳刻画图纹左手没有一点停歇,将这里不止有王嬷嬷清醒,还有一名金丹期和一名元婴期也同样清醒并在密谋的消息传给谭思思。
有些事情,谭思思或许想得太简单了。
她也想得太简单了。
邬阳的隐匿术法不敢有一点松懈,她穿梭在各处,即将要回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的院子陡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尖叫声。
?
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死了!老夫人暴毙了!”
一名丫鬟刚跑出来,面上的惊恐还未曾褪去,便被身后肉眼可见的傀儡丝吸干了生命力。
她身后的傀儡丝正逐渐变得血红。
邬阳心神不稳,捏着隐匿术法的手倏地一散,不可能,不可能。只是这个消息不会让谭思思如此境地。
邬阳管不得许多,踏入屋中,竟是一片横尸。
没了隐匿术法,身后元婴期的术法锁定了邬阳。
邬阳祭出赤绫,将鲜血划在赤绫上,赤绫环绕在邬阳身侧,将这道术法泯灭。
鲜血的接连使用,邬阳眼前狠狠一黑。
那名元婴期好像没有再关注邬阳,邬阳想,是谭思思的缘由。
她心中扬起极大的不安。她快速朝着谭思思的方向掠去。
谭思思,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了做这些,你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付出这些代价的时候,值得吗?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横尸,她来到谭思思院子时,这里已经一片雾蒙蒙的血色,几乎看不清前方。
邬阳面色极重,她忍不住握紧拳头。
谭思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到这个地步。
血色粘稠,甚至带着血腥味,邬阳没有犹疑一步步往前走。
里面零星传出点声音。
“你这妖女,缔结这做结界不成,如今要玉石俱焚吗?”
是男主毕开霁的声音。
谭思思的声音紧随其后:“你这种天之骄子懂什么?你懂修为普通的世家女是如何遭遇吗?你懂秦家是如何地肮脏,如何地恶心吗?你在指责我之间,不若先做一回世家女吧。”
“你认为我是妖女,不过是因为我用的法子阴损,可秦家,德高望重的秦家,用着最正派的心法,练号称最正直的剑,他们做的事又是如何地阴损,你所谓的公正,又该如何算!”
是几乎绝望的声音。
毕开霁声线没有一点变化:“我向秦家主与秦家其余男丁了解过,做炉鼎是你自愿的。”
“话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去做这等差事?”
邬阳从血雾中走出,浅粉色的丫鬟服被血色染地暗红,她面上仍是小芙的脸,那双原本纯净的眼眸却迸发逼人的杀意。
她心中陡然升起怒火,烧得她想要将一切都毁灭。
为什么有的人总是如此冠冕堂皇?
为什么总有的人端着上位者的架子,三言两语就将事情颠倒了黑白?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恶心。
邬阳速度极快闪身到毕开霁身侧,左手的术法瞬发按在毕开霁肩膀上,在毕开霁反应过来反击时,身体奇迹般地一弯,术法又按在毕开霁的膝盖上。
这几道术法威力极大,能透过皮肉直达骨头引起小范围的爆炸。
毕开霁倏地跪在地上,邬阳极快地闪身回到谭思思一方。
做完这一系列,邬阳体内的经脉都狠狠一疼,但她依然觉得。
必须这么做。
就算那只是一具傀身,也必须要这么做。
毕开霁像是被激怒,执剑朝着邬阳的方向而来,邬阳正想直接燃烧血液自保,千钧一发,邬阳身上的玄黑色石子兀地出现,满天的鬼气几乎将血雾覆盖,最终环绕在邬阳周围。
这鬼气带着威压,引得谭思思瑟缩一瞬。
邬阳愣了愣,将漂浮在空中的玄黑色石子握在手中。
石子在发热。
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从远处而来,面上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他很是焦急的情绪。
是华琚。
为了不让毕开霁将他认出,他特意遮掩了面容。
他停在邬阳身侧,将要开口,便接受到邬阳一记眼刀子。
他又生生将到嘴的阿阳二字咽下,只留下一句:“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场下许多人,他只能看到邬阳。
邬阳心中的情绪涌上,她无法分辨这情绪是什么,只能知晓这玄黑色的石子定然不一般。
她将石子往华琚面前一递:“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华琚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看邬阳要将石子递过来,他急忙开口:“是胸骨,我的一截胸骨。”
那一瞬,邬阳只觉得手中的石子实在是烫手的很,她刚想要将这玄黑色的石子放回去。
对面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男音。
“两位,不打算做个自我介绍吗?”
邬阳心底一沉,是那名元婴期修士。
她抬眼看去,毕开霁身后的血雾中走出有许多人,元婴期一名,金丹期四名,还有紧随着的一干弟子,皆是修为不俗。
第15章 15傀儡境(七)
邬阳从他们身上的衣着依稀辨认,元婴期是方才见过的谭严威,金丹期是秦家主和秦家精锐,身后一干筑基期与练气期是秦家与谭家的弟子。
毕开霁从未被控制过,他找到了秦家主,又在谭思思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唤醒了秦家主,两人又联合救下了仅剩的秦家谭家精锐。
这其中的渊源不难猜测,男主果然是男主。
邬阳抿了抿唇,回头看向谭思思:“你还可以吗?”
谭思思变得血红的双眸看过来,全然不见之前运筹帷幄的模样。
“他们,抓了我妹妹。”
鬼魂无泪,若是痛极,也只能发出悲鸣,谭思思的声音里充斥着的绝望,让邬阳心头一紧。
她回过头,正看见那名元婴修士手中一个圆球,里面是一个不断被炙烤着的魂体。
她又发现,他们身上均没有傀儡丝。
“他们用你妹妹威胁你?”
谭思思没有回话,邬阳却明白了。
这群伪君子出其不意发难,又以谭思思的妹妹做要挟撤了傀儡丝。
最终逼德谭思思鱼死网破,吸食普通人的生气,打算同归于尽。
太卑鄙,太恶心了。
她看向华琚,华琚了然,拿出黄符。
黄符能显示跟任务苦主有因果的人的渊源。
他看着黄符上的内容微微一愣,他抬头看向毕开霁身后的秦家谭家众人,又看了看邬阳和谭思思。
即便是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的他在此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邬阳眸色一沉,上前一步看向黄符。
只见上面写着:谭雅雅,谭思思的妹妹,秦家妾室,一月前被秦家众人采撷致死。
下面是还有一条血红色的字迹:谭雅雅死后三天,谭思思身死,因执念过深,不入轮回。
这短短一行字里,传达的信息太多太多。
邬阳忍了又忍将心底的情绪压了压,她抬眸看向华琚:“谭雅雅那边你能解开吗?”
华琚沉默了一瞬,开口的声音带着低落:“不行,他们用了咒术,而且谭雅雅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她没有执念本应该入轮回,归阎王管。”
本该好好入轮回的魂魄,竟还要在这个时候被召回,被当做威胁的筹码。
这话入了谭思思的耳,她兀地迸发一声尖利的尖叫,四周的血雾进一步浓稠,聚集在谭思思身侧,让那双带着媚意的眉眼充斥着冰凉的杀意。
她说出的话里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你们用雅雅要挟我嫁给秦家,我嫁了。秦家折辱我,我忍了。
“可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把我的雅雅又送进来?如今还不过放过她,去折磨她的魂魄,为什么是我的雅雅,而不是你们去死——
“你们才是这个世上,最该去死的人——”
浓郁的血雾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直直冲向那名元婴期修士。
那名元婴期修士慢条斯理,将手中的圆球轻轻往前一递,血雾不得不停下。
“你们姐妹不过是一辈子练气的废物,为了家族,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
他的的语气是如此地理所当然,眉眼没有一丝悔过。
谭思思心一狠,手中结印,血雾进一步变得浓厚,邬阳甚至能听见远处的人的的哀嚎。
逼到穷路,不过是一死,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就是死,也要拉着这几个人一起死。
邬阳在此时伸手握住谭思思的手腕。
谭思思血红的眼眸看过来:“你要阻止我吗?”
邬阳没有跟谭思思对视,只慢条斯理地将谭思思的结印的手打断:“怎么会,我早就说了,我是来帮你杀人的。”
打断之后,她轻轻抬眸,眼眸沉静如水。
“只是为了这些人承担因果,不值得。”
若是了解邬阳的人在一侧,便能知晓,她越平静,便越想杀人。此刻她的杀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为什么有的人做了如此恶心的事还能好好活着?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被逼到用性命去搏的地步?
如果这世道就是如此,那就让她来做这个审判者,去杀光这些人。
话音刚落,邬阳放开谭思思的手,她速度极快闪身到毕开霁的身后,手中的术法没有一丝停歇,一下又一下打向秦家主身后的秦家谭家弟子们。
术法狠厉,直取他们的性命。
华琚看着邬阳一言不发就开打,很是着急,急忙引出鬼气,就要帮忙,被那名元婴期挡下。
毕开霁身后的秦家家主抬手使用灵力挡住邬阳的术法:“我瞧着她只是筑基,她怎么敢就这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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