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了决断,主动权应在她身上,让敌在明,她在暗。
邬阳将四处她的踪迹全数掩盖,随后将几道术法覆盖在身上,又传入灵力催动赤绫将身形,气息尽数掩盖。
若邱婉的传信是假,那么后山定有埋伏,后山去不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邬阳脚步一顿,朝着毕开霁所在的主峰飞身离去。
主峰她曾来过一次,邬阳轻车熟路踏过层层的积雪落在了毕开霁的宫宇上,此处比上次邬阳来见时多了无数术法与阵法,方一错脚便会暴露身形。
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此时有一少年前来,少年身有佩剑,剑眉星目,身穿一身标志性的白衣,是三合宗大师兄,毕开霁的首徒方少禹。
方少禹扣了扣殿门,里面传来毕开霁的声音:“是少禹吗?”
方少禹双手交叠,对着殿门行礼:“正是徒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一刻他脚下的阵法一闪,那竟是个短途传送阵。
邬阳眼疾手快,趁着方少禹身形还在时牵动术法将一缕神魂附着在方少禹身上,这是步入元婴后赤绫新出现的术法附灵,可短暂分离一缕神魂附着在物件上,此刻正好派上用处。
方少禹落在了毕开霁的房里,一道屏风将两人格外,屏风的另一边有绰绰约约的人影,看不清身形。
“邬阳”正附着在方少禹的衣摆上,她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仍是遍布的术法与阵法,她心头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毕开霁警惕心这么强?
总不能是防着她的?
此时毕开霁的声音又恢复了清冷:“让你找的人你找了吗?”
方少禹垂着头:“回师尊,我已派遣了数名弟子前去找寻,并未找到邬师妹,弟子有一事不明,若邬师妹并未身死,那么邱师妹的罪名又如何成立?”
她险些忘了,还有方少禹这号子人,众所皆知,在所有爱来爱去的文里,女主身边一定有一个暗暗喜欢她多年默默守护着她的人。
方少禹就是这类人,所谓的暗恋天花板,往前比不过女主喜欢的男主毕开霁,往后比不过青梅竹马的男二褚卫,人设主要是苦情。
此时处置邱婉,方少禹自然是第一个不愿。
毕开霁的声音冷了一分:“为师如何做自有为师的道理,你只需知晓邱婉背叛了师门,就是那邬阳并未身死,这也是她应得的。”
谁叫她落到了他手里?
方少禹沉默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师尊,邱师妹修为尽无,后山有数种刑罚,她如何抵挡得住?”
毕开霁的声音终于染上愠怒:“少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是在怜惜那个孽障?”
方少禹倏地跪在地上:“徒儿不知师妹与师尊发生了什么,师妹与我相处十几载,不是那等会背叛师门的人,还请师尊明察!”
毕开霁气极:“你,你!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过于突兀,邬阳顿时察觉,手中的术法一变,附着在方少禹衣摆上的神魂,躲避过层层术法附着在一旁的帷幔上,顺着帷幔一一点点攀爬,越过屏风,来到毕开霁跟前。
方一瞧见毕开霁时,她心底一惊。
毕开霁一头青丝变得发白,周围摆了无数个聚灵阵,即便如此也无法将身上不断泄露的灵力弥补,他的修为整一点点下降,几乎维持不住炼虚。
脑中曾经家主令显示的画面浮现在邬阳脑海里,是那个术法,是那个邬氏家主邬思道,邬阳的父亲以性命布下的术法。
毕开霁闭着眼,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爆出,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此前的模样。
“你师妹的事为师自有定夺,你不必再管,且去寻那邬阳,若是发现立时格杀并将她的储物戒带回。”
方少禹忍了忍,最终应下。
此时在外的邬阳猛地睁开眼,神魂回归,她翻手将手下的术法收回。此前的情形虽不明朗,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其一,她的身份不知缘由已然暴露;其二,邱婉的传信是真,并非是一个陷阱,邬遇白确实在三合宗内;其三,毕开霁急需家主令,是为了将身上的术法解开。
可邬氏以性命布下的术法,是无解的,就是家主令,就是赤绫,就是金乌火,这些邬氏最珍贵的秘宝在前,也是解不开的。
毕开霁显然不知此事。
她几乎可以确定毕开霁身后必然还存在一个人,是这个人用家主令可解开他身上术法为由控制毕开霁将家主令收齐,他站在暗处窥伺着所有人,于是所有人都可成为他的棋子。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所有想要的纳入手中。
邬阳下意识想到那个将邬遇白带走的灰袍人,会是他吗?
邬阳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繁杂的大脑仔细理清,往后山的方向走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一切都找不到答案,传信于她的邱婉便是唯一的突破口,找到邬遇白,救出邬遇白,她距离真相,便不远了。
后山有重重叠叠的弟子把守,将入口守得密不透风,这里是三合宗除了山门守备最严的地方,此时尤是。
一队弟子交接时邬阳将最末尾的弟子打晕,换上她的弟子服,运用赤绫转换了身形混了进去。
别人或许进不去,但拥有赤绫和如今元婴修为的她,伪装身形只会更隐蔽。
后山本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壁上有数个人为的山洞,山洞里有术法隔绝灵力,弟子如果不是在受罚,便是被关在此处。
悬崖边上有无数残忍刑罚,不会让人死,却会让人生不如死,一路上邬阳已经见过了风刑刀刑火刑,也只是冰山一角。
她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在一个转角处不着痕迹隐藏在暗处,待队伍走远,她佯装巡逻,将此处的刑罚都走了一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并未找到邱婉的身影。
她转念一想,方少禹心系邱婉,少不了打点,这些刑罚邱婉不一定会经历。
她倏而牵动身形跳下了悬崖,运转术法飘在悬崖之下,目光遵巡将此处的山洞尽数收进眼里,仔细甄别。
当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时她眸色一凝,倾身而去,一道图纹打在山洞之上,将原本上面隔绝灵力的术法尽数消融。
进入山洞的那一瞬,邱婉似有所感倏地转身:“你来了。”
邬阳走在山洞里崎岖的地面上:“还请邱师姐为我解答一些疑惑,比如邱师姐有妖族作为依靠,为何还落在了三合宗被关在了此处,比如邱师姐并未见过邬遇白又是如何能识得邬遇白,比如,如今邬遇白到底在哪里。”
邱婉面色复杂,只说:“你还是来了。”
这话说得突兀,让邬阳心口一跳:“不知邱师姐说的是何意思?”
两行清泪从邱婉面上滑落,她的目光空洞而绝望:“阿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逼不得已……”
邬阳霎时间面色一变,她猝然回头,只见山洞那方已然浮现一道屏障,这屏障也异常的熟悉,曾经邬阳尝试无数次也依然无法打破的屏障,后来凭借天雷才将其打碎的屏障。
屏障之外不见一人,只有一道听不清性别的声音传来。
“欢迎来到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囚笼,邬氏邬阳。”
她的判断竟然错了,此人不仅要将她关在囚起,更要她心甘情愿,一步步踏入,如果她走的每一步都在此人的算计之中,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竟这样,了解她?
第50章 50囚笼(二)
无数人脸从眼前闪过, 言老,悬壶峰峰主金长老,于菡, 谭思思,甚至是方叔。
不可能, 不会是他们, 于是她又一一排除。
她定了定心绪:“我有几个疑问想求个解,即是阶下囚,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分辨不清性别的声音再次从上空传来:“你且说来听听。”
这语气也让邬阳觉得诡异地熟悉, 可仔细去想, 又不能安在实处, 此人到底是谁?
“不是阁下与毕开霁是何关系?”
那人像是笑出了声:“竟是问了这个问题, 不问为何囚你, 也不问你兄长在何处, 竟问那毕开霁, 哈哈哈哈哈, 是你邬阳的风格。”
他兀自笑了许久, 才收了语气:“我与毕开霁是什么关系你不知晓吗?你应该早就有猜测了吧,下棋人与棋子能是什么关系?”
他分明知晓她要的答案并非此, 她本想通过毕开霁这一层去探明他的身份,此话问出已经为他察觉。
此人心思深不可测。
邬阳食指与无名指下意识重合,不自觉地摩擦:“你是何时发现我是邬氏存活的人。”
“上次带走你兄长时, 我发现了你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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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何时知晓三合宗的医修邬阳便是我?”
“也是那日。”
“为何?”
“我看到了落霞针。”
“为何那日没有抓我。”
“因为是你, 一场惊心准备的陷阱,是对你的尊重。”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是六——”
对方倏地止了话头, 邬阳展开笑:“是六年前。”
对方的语气中带上了懊恼:“你实在是麻烦,虽说我到底是谁你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然我多没面子。”
这语气依旧熟悉,如果第一次见面是六年前,那此人应是三合宗内的人,可能是其中的长老,可能是门下的弟子,甚至可能只是杂扫的仆从。
与她有过交流的,甚至让她存有印象的……到底是谁?
那人又出声打断了邬阳的思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邬阳回过头看了一眼蜷缩在一旁的邱婉:“你确定要将此人跟我关在一处?她背叛了我,你不怕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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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因为她是被胁迫的,所以你不会。”
“我怎知她是不是自愿,就算是知道她是被胁迫的我也可因为心里不痛快将她直接杀了。”
“不妨告诉你,是我控制了她。”
控制?邬阳挑眉,邱婉就是没了修为原身也是青鸾,便是她的术法人傀也不能将邱婉直接控制起来,除非有与邱婉密不可分的东西作为引子,比如精血比如金丹。
等等金丹?邱婉修为尽失,金丹已无,但她有生来就有的东西,妖丹,她的妖丹。
若是妖丹在此人手里,那么毕开霁拼了命要带回妖丹也有了缘由,他在害怕,害怕这个人。
那此人要妖丹作甚,又要她,作甚?
她好像陷进了一个漩涡里,里面有无数丝线重重叠叠,她方一理清一条便又被无数条缠上,而不知不觉中她已深陷其中。
就如同此刻,她最终成为棋盘上的一枚。
邬阳深深吐出一口气:“妖族的施压不好受吧?”如同好友一般的闲聊语气。
那人也回应:“确实不好受,不过妖族还不知道我,想来不好受的应该是毕开霁。”
这是连妖族也不知道的人。
邬阳继续寒暄:“那你留着她作甚,将她送回妖族就是了,何必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我不高兴就将人杀了。”
那人的语气带上无奈:“是毕开霁要将人扣下,我本想将你引来就把人放回去的,虽说他是一枚棋子,用了这些年也有些感情了,这种小事就依着他了。”
邬阳不着痕迹看了邱婉一眼:“你要她的妖丹干什么,你不怕我告诉妖族她的妖丹在你手上,给你惹来麻烦。”
那人下意识接话:“你又不知道我是谁,人妖两族也不会轻易开战,你怎么会问出这种没有脑子的问题——”
对方稍稍一顿,倏地反应过来,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逆鳞,他语气变得极其冰冷。
“又套我的话。这道屏障你不可能打开,你且看清自己的位置,阶下囚,不是什么事情,都该让你知晓的。”
再多的已然没了声响,他已经离开。
邱婉的妖丹确实在此人手中。
过于密集的对弈让她大脑有些缺氧,邬阳走上前,去触碰那道屏障,屏障上的劲气如从从前一样将她弹开,邬阳没有抵挡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邱婉犹豫着上前,想要将邬阳扶起。邬阳躲过了邱婉的手。
邱婉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抖,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邬师妹,对不起。”
邬阳兀自起身,再次上前去端详那屏障:“你为何道歉?你是被控制的,我已经知晓错不在你。”
邱婉已经带上了哭腔:“可,可是,是因为我你才会来,若不是我给你传信,你,你不回来……”
“若是没有你,我也会来,我不是因为你,我是因为这里有我要带走的人。”
邱婉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是,是那个唤邬遇白的人吗,我,我见过他,当时我正在被控制着,我确实见过他。”
邬阳倏地转身:“你见过?那他现下在何处?”
邱婉立时回应:“就,就在这悬崖之下,在,在深渊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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