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明白了。
他们不是邻居。
这间房子,就是诸伏景光的。
“没有人在里面吗?”中露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安室透通过中介买下的房子竟然有段时间属于诸伏景光,他们……极有可能是熟识。
而在他们与她接触的时候,是否有和对方交流过关于她的情况……
中露不知道,她一想就觉得窒息,只庆幸自己没有同时碰到过两人,否则她的任务一定更早的时候就失败了。
“现在已经是无人居住的状态了,屋内的物品已经被清空了一大半,很快就会恢复空旷的房子了。”中介向中露介绍着房子的情况,他正巧“咔嚓”一声拧开了门锁,小心翼翼地推了进去。
“无人居住”四个字就像是割裂中露头上悬着的重剑,她一晃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天台上闪着的枪口,流淌着的血液,胸口的弹孔,催促着让她赶快离开的安室透。
“您还好吗?”
中介看着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门的中露,有些担忧地问道。
“啊,没事。”中露勉强提起一个微笑,从刚才的愣神中缓过来。
她轻轻地踏进门一步,习惯性地想要脱下鞋子。
“不用脱鞋。”房屋中介好心地提醒她,“房子已经无人居住了,直接进来看房就可以。”
中露又是一愣,她看着屋内有些熟悉的陈设,感觉喉咙有点酸涩。
她默默地放弃了继续脱鞋的动作,轻轻地进了房子。
就像是被回忆亲自拉着走一样,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厨房,看着熟悉的场景,锅和碗都在,餐具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冰箱还通着电,只是那个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有时候会在半夜醒来,嘲笑自己的愚蠢,笨到连眼前人是本上人都不知道,笨到白天和夜晚看似分裂实际相连都不知道。
她是个大笨蛋。
她的手拂过厨房的灶台,可惜只摸到了一层灰。
好久都没有人在这里做饭了。
从前的时候,这里干净得可以反光。
一夜之间,她好像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一个人是再也不见,另一个人是再也不见。
“您对厨房似乎很感兴趣,想必一定做饭很好吧。”房屋中介看着中露在厨房里徘徊,在厨房门口探出一个头说道,“这边的厨房都是很完善的,设备也很新。”
“没有。”中露摇了摇头,“只是喜欢看别人做饭而已。”
“那您要看看我们的卧室吗?”中介的推销嘴皮子很快。
“您看,这边的床都是很结实的,墙体也很牢固,怎么锤都不裂,抽屉怎么打都不散架。”
他说着用力地锤了抽屉一拳,只听见“咯嘣”一声。
抽屉……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介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马上到达终点,“这边的抽屉做的是可升降阶梯式,您现在看到的是升降功能呢。”
但是中露却没有理会中介的疯狂挽回,也没有在意抽屉的豆腐渣质量,她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
她拉开抽屉,有些惨烈的倒塌现场里出现了一个小坑,似乎是刚才无意间塌出来的。
“这是新的坑洞式设计呢,家装北欧冷淡风。”中介在极力维持着微笑。
中露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她从一堆字破烂里伸手吧啦了两下,从仿似垃圾堆的废纸堆里掏出了一张折叠了很多层的纸。
“也许是上任住户留下的,毕竟还没收拾完,等您买下我们一定全部扔掉。”中介恭恭敬敬地推销,谄媚地声音都在变形。
中露慢慢地打开折叠的纸,纸张里的内容也随之显现。
她抚平白纸的表现,赫然进入眼前的,是花店的详细账单。
密密麻麻写满了每一项的进账和出账,而总计的金额,是一个比她保险单上还要夸张的数字。
花店的生意中露自是再清楚不过,每周只有寥寥几个订单,很多还是周围邻居的面子生意,哪来的这么多庞大金额的入账呢?
她抖平账单,反复看了几遍,这张账单上记载的信息的的确确是她的花店,在庞大的金额流水中夹杂着她知晓的几个小额账单。
诸伏景光从这样账单里发现了什么?
中露皱起了眉头,回头对着直冒冷汗的中介说道:
“我买这间房子,立刻刷卡,房子不用清理,给我维持现在的原样。”!
第78章 波洛咖啡厅
中露快步走回到了花店,店员还在花店里专心致志地看店面,花店里花团锦簇,新的一批新鲜花束刚摆放完毕,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淡淡的幽香。
“老板啊,您终于来店里看看了。”店员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放下手里正在包装的玫瑰,“您这一个星期都没有来花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她颇为关心地慰问了两句,又说道:“不过那位绿川先生也没有来过了,他以前可是常客,现在店里的生意更加冷清了……”
店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把原先花架子上已经不新鲜的花束扎在一起扔进了废弃纸箱。
中露却沉着脸没有说话,她蹲下身一把抱起了地上的猫咪饭团,不顾它还在地上打滚求摸摸的姿态,把一脸懵的猫猫塞进了她带来的猫咪航空箱里。
“饭团怎么了?你要带它出去遛弯吗?”店员有些不解,看着中露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
中露顺手在航空箱里丢了几块冻干,安抚住还在喵喵叫的猫猫,她转过身的时候面色平静,冷酷地就像是面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被解雇了。”她的眼神里没有带任何表情,“现在脱下工作服就可以从门口走出去了。”
“解……解雇??”
店员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地有点头脑发昏,“是我……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我明明把花店照顾地很好啊,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没有旷工。”她尽力辩解,似乎很想留下这份难得的工作。
中露轻轻地皱了一边的眉头,她依旧穿着日常的普通长裙,但是一低头一抬头的瞬间,表情却突然一变,明明是一张素净的脸,却流露出不符合她打扮的狠戾来:“你心知肚明的事情,还需要装作无辜吗?”
她一挑眉,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样剐了过去:“”是我是你,在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店员扯开了一个尴尬的微笑,仍然试图挽回:“或许是有些误会,我在上一任店主在的时候就在这里打工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劈头盖脸一张白纸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头上。
她默默地拾起一看,是一张花店的账单复印件,上面款款项项都是隐
藏的支出和收入,在她日常交出去的账本上根本没有记录,但却通过虚拟的开单和第三手交易里辗转从花店经转,上面的每一个数字她都非常熟悉。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店,收益少生意冷,连买下一整个铺面的时候都用不了这么多钱。”中露顺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她挑起了脚,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店员没有再狡辩了,她收起了脸上委屈的表情,一咬牙“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是我鬼迷心窍。”
她一狠心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色的五指图案,连中露都被突如其来的滑跪吓得瞳孔一跳。
“有人让我做假账洗账单,还说给我一大笔钱,我就糊涂地答应他了。”
她双膝跪地,连忙俯身连连道歉:“从今往后我洗心革面以您为先,千万不要赶我出去啊老板!”
她大吼一声就想开哭,趁机还想多说几句求饶的话,但是她还没开口,却被中露一个毛巾塞住了嘴巴,哑巴得措手不及。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作为一个柔弱的寡妇也会被欺负啊。”
店员瞪大了眼睛,但是只能呜呜呜地挣扎喊不出话来,她们现在一个上下被俯视的站位,中露哪里像是被欺负的样子了!她哪里柔弱了!
她眼看着中露慢慢地靠近,眼底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她的语气温柔却像钝刀子: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
她拿出一枚硬币,抵在大拇指的指尖。
“如果正面朝上,我就当你愿意乖乖离职,我送你到隔壁小巷口,但如果背面朝上……”她特地压低了声音,凑上前说道,
“我来的时候偷听到隔壁街道有个杀人狂在策划凶杀案,不如你去客串一个死者。”
她用着完全没有商量的语气,话语平淡地就像和她商量中午吃什么。
店员的嘴里被毛巾塞着,就算是呜呜乱叫,中露也听得出里面有几句不堪入耳的污秽语。
“我等不了,如果不做选择的话自动送隔壁街道。”她冷漠地补充了一句。
店员最终还是停下了嘴里的呜咽,沉默着,怨恨着点了点头。
下一秒,硬币就被弹到了空中,正
反面在空中快速地旋转着,在她期冀的眼神中像是跳水运动员一样翻滚着落下,被中露一掌拍在了手背上。
“你猜,正面还是背面呢?”
她紧紧地捂着手背,做出赌/场里常见的手势,只不过她掌控的不是钱币,而是命运。
店员此刻也停止了呜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未知的硬币。
“开奖喽。”中露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移开了覆盖的右手。
店员忍不住挣扎着想去看答案,只见中露的手臂上,缓缓地显现银色的一枚硬币。
是正面。
她松了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中露像拎小鸡一样拽了起来,夺去了嘴里的毛巾。
中露就像是一个和她要好的朋友一样挽上了她的手,不由得她拒绝,下一秒就被拉出了店门外。
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一起出游,但是只有店员才知道,她的手臂被束缚得紧紧的,几乎不能动弹,几乎是被强迫着限制了行动的方向。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真的被毫发无损地送到了隔壁的小巷口,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一转身就不见了中露的身影,连刚才堵在嘴里的毛巾也被收回,随随便便地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真的被安然无恙放走了?她有些疑惑。
她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快速地编辑了一则信息发了出去。
【被发现了,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信息很快收到了回复:
【留在原地。】
应该是很快就有组织的人来接她吧,店员松了一口气,一连做了好久的花店店员,她的皮肤都快和花泥融为一体了,明明是个有能力的人,却无法得到代号,只能在一个生意都没有的店里买卖花,真是浪费人才。
她在原地无聊地活动活动了筋骨,锤了几下墙壁,似乎在发泄刚才受到的委屈。
正当她还在等待同伴的时候,下一秒在她的背后突然蒙上了一块黑袋子,没有一点的反应时间,她的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肉一样被捆进了袋子里,束上了绳子。
路边飙来一辆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可是车辆的后座
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手,在挣扎的麻布袋子后面用力一推,袋子就像是奇形怪状的土豆一样滚上了车,速度快到几乎不能被肉眼捕捉。
在袋子被送上车后,车门自动关闭,没有丝毫减速,就像是真的只是在路上疾驰一样,驶向了远方。
而在另一个隐蔽的角落,中露待在墙上,将自己隐藏在了茂密的树丛里,不动声色地目击了这一切。
和她预想的一样,店员果然是某个神秘的组织派来的,不过她现在失去了作用,恐怕明天早上,入海口处就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袋子,就算是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直接冲入公海。
目睹了一场凶杀,中露却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蹑手蹑脚地翻过墙回到了花店,背上装着猫猫的航空箱,提前锁上了花店的大门,挂上了【闭店】的牌子。
“啊中露姐姐。”藤原小姐恰好从门前路过,看见中露一气呵成拉闸关门挂牌子的动作,有些惊讶地说道,“怎么花店闭店了,现在时间还早吧。”
中露回头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温柔的样子,她笑着说道:“今天有点事情。”
“那就好。”藤原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觉你今天身上散发着一股很奇怪的气质,我还以为你卖掉了花店准备不做了呢。”
“不会不开店的。”中露的眼睛里满是怀念的情绪,“明天还是照常营业呢。”
“不过……”她三两下关闭了花店,转过头地好奇地问藤原小姐道,“我很好奇,是什么奇怪的气质呢?”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和以前不太一样。”藤原小姐皱起了眉头,仔细思索,“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和你刚来到米花町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你更有丧偶的气质吧,感觉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郁,虽然穿着白的裙子,但是却感觉穿着黑色的肃穆服。”
“丧偶啊……”中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次是真的了呢。”
藤原小姐没有听到她这句奇怪的感叹,她反而很兴奋地和中露分享了她刚得知的消息:“中露姐姐你知道吗?隔壁似乎开了一家咖啡厅呢,听说很好吃很不错,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呀。”
中露最近都没
有什么胃口,诸伏景光随着那天的一声枪响后离开,她也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在她听到很好吃的咖啡厅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是吗?”她问道,“是在哪里呢?”
“好像是叫波洛咖啡厅吧。”藤原小姐在努力回忆,“在一家侦探事务所下面,你知道毛利侦探事务所吗?就在那里。”
“毛利……”中露眯起了眼睛,原来是那家店啊……
她眨了两下眼睛,本想轻描淡写地掀过这个话题,但是她的内心却像是被羽毛滑过一样轻轻地起了波澜,她像是在偷偷打听前男友现状一样,假装漫不经心,但是却有些刻意地问道:“那里的老板是不是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老板……?”藤原小姐细细思索了一下,似乎没有在记忆里搜索到金色头发的老板,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是。”
难道安室透把她送出的店铺转手了?中露的心揪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说服了自己。
这也是件正常的事情,毕竟在得知她和诸伏景光不同寻常的关系后,即使她没有销号离开,他也会自动割裂吧,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情的时候格外温情,冷漠的时候又格外冷漠的人。
她再一次清楚地感受到,现在,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那里原本应该是酒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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