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的大轿一路抬至萧睿的陵寝,喜娘在侧高喊:“请世子妃下轿。”
萧霈云提了口气,起身步下轿撵,远远看着那陵前站着那位神算子,他笑眯眯的模样,显得格外慈祥,她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萧霈廷,他对上萧霈云的眼,从人群中步出。
他轻握萧霈云的双手,张口说了两个字却没发出声音,萧霈云知道,他说得是“放心”。
时至今日,她的心已经冷透了,还如何能放心。
她抽回自己的手,冷漠而疏离地扫他一眼,身旁的喜娘道:“世子妃请上前。”
萧霈云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似迈在刀尖上,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沉。
“见过世子妃!”神算子躬身朝她行礼,随即直起身子,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萧睿的牌位,便要递到萧霈云手上,之后的路,要由她扶着萧睿的灵位入内,完成拜堂。
萧霈云站得笔直,不肯伸手去接,一旁的喜娘忍不住催促道:“世子妃,快接世子一起了,一会儿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萧霈云胸中怒气欲甚,站在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挺开心的,毕竟除了她以外,明天的晓月星辰,日出日落,都不会有变化,甚至她的僵持还会耽误他们宝贵的时间,萧霈云瞪向那喜婆,兴许赶着办完了这场荒唐的喜事,她还能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世子妃,事到如今还是认命吧,不要再拖延时间了!”霈云看着他下巴的山羊胡子随他说话的嘴巴起起伏伏,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她也听得明明白白,可入了萧霈云耳中,却都变成了“快点去死。”
“有了那阴阳同心结,您之后的路不会难走的!”他淡淡开口道,眼神始终带着笑意,说话时又将萧睿的牌位往前推了推,却是在催促。
无论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都没有办法了,萧霈云勉力伸出手,颤抖着去接那牌位,那小小的灵位,仿佛是开启无间地狱的钥匙……
“呃啊――”
就在她的手指将要触及萧睿牌位之时,身后蓦然响起数声惨叫,众人大惊,萧霈云急急回头,只见送嫁的队伍里,几个轿夫在人群中开启了屠杀,镇北王府来送嫁的士兵未能反应过来,便已倒下一片。
萧阳惊觉不好,瞪眼上前一步,来人伸手极好,个个都是一流的高手,北疆境内,除了他以外绝对没有这样的人,不消想也知道,这群高手是冲萧霈云来的,他顾不上震怒,纵身朝萧霈云抓去……
一柄长.剑朝他逼来,剑尖直朝他掌心刺去,萧阳大惊,想要撤掌已来不及,只能奋力将自己的手与剑锋错开,那剑如灵蛇一般死咬不放,直直朝自己腕间逼迫而来。
那剑锋凌厉,卷起阵阵罡风,竟贴着他腕间的皮肤旋了一圈,他急中生智,顺着剑锋绕了一圈,将剑气卸去大半,才没将他的手齐口斩下,他急退几步,再低头一看,自己腕间已洇出了血,猩红迫人,萧阳大骇,惊出一身冷汗。
待他再抬眸时,那柄剑却已完好无损地回到它主人手中,许久不曾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萧霈云被眼前情形惊住,愣神时,一抹温柔的暖意包裹了她的手:“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就……声音出场也算出场了吧!我保证下章狗蛋全身出场!不要打我,呜呜呜,顶锅盖遁走!
第100章 死里逃生
一句“跟我走”不仅暖了她的手,也暖了她的心, 萧霈云看着那熟悉的脸, 惊喜交加, 是他来了,他又一次赶着来救她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萧霈云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
“放心,有我在, 绝不会让你死在这儿。”
山路已封, 山上一出事, 必然有人下山去报, 所有山路路口都有镇北王的军队把守, 往下走是万万不能了,霍凌昭牵着萧霈云一路往山上逃去。
因为神算子说阴气太盛不利萧睿, 所以镇北王大部分兵力都囤积在山下,只带了一小队上山送嫁, 手中还未带兵器, 霍凌昭出其不意, 镇北王的人顷刻折损大半。
“王爷,您的手……”亲信看到萧阳腕间伤口亦是一骇, 忙扯下洁净的衣襟为他包扎, 萧阳苍白着一张脸, 咬牙道:“调集山下兵马,捉拿劫持世子妃的恶徒,不计生死!”
他看着二人逃离的方向,满面阴鸷:“看你们能逃到哪里!”
“是!”
霍凌昭, 全天下也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我北疆地界了,你既然敢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萧霈云随着霍凌昭一路往山上跑,看着他的身影,顿时觉得整颗心都有了着落。
这北疆的高山常年积雪不化,越往上走,积雪越深,罡风愈烈,萧霈云很快便没有力气了,她将累赘的珠冠和繁复的外衣褪下,随手扔下山崖。
两个人脚力有限,至山顶之时,再没有退路,往前一步是悬崖,往后一步便是浩浩荡荡的镇北军。
“怎么办?”萧霈云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急道,霍凌昭握住她的手,还未来得及开口,镇北王便已带人追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萧阳冷冷看着二人,最后目光定在霍凌昭身上,寒声道:“穆武侯这是洽公洽到我北疆了么?为何无人通报,真是给本王好大一个惊喜。”
霍凌昭上前一步,将萧霈云护在身后,含笑道:“王爷说笑了,我此行不过是为了桩私事,惊喜谈不上,至多算是点惊吓吧。”
“呵!”萧阳面上挤出一丝笑意,眼神里却满是杀气,他冷冷道:“今日本王的世子娶妃,穆武侯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
“世子?萧睿么?他不是死了么?”霍凌昭笑道,萧阳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死这一字,虽是事实,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更像是挑衅。
霍凌昭看着他的脸色变幻,并不以为意,他笑了笑又道:“死都死了,安心埋了便是,何必糟践活人。”
“放肆――”镇北王身边的心腹怒道,萧阳抬手止住他,面上青筋乍起,已是怒极,他强忍着怒火,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有胆子动手,自然要为我儿子陪葬。”
霍凌昭偏头看了萧霈云一眼,又道:“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杀的了萧睿?”
“是她亲口承认的!”
霍凌昭哼了一声,说道:“镇北王真是年纪越大,人越糊涂了,难道方才你我交手时,你就没觉得奇怪么?”
萧阳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的伤口,他为儿子验伤时的确发现他颈骨折裂,死状凄惨,伤他的人手法利索,非同寻常,的确不像女子所为。当时朝廷说萧睿于西山遇刺,他虽不信却也找不出别的证据,如今看来,他颈上的伤痕竟与自己腕间伤痕一般无二……
“你要报仇,要找对人才是!”
萧阳握紧了缰绳,腕间伤痕登时裂开,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缠伤口的绷带。
他沉下心,怒道:“穆武侯说的是,老夫记下了,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阳抬起手,数百弓箭手齐齐拉弓,就等他一声令下,将二人射成马蜂窝。萧霈云不自觉捏紧了霍凌昭的手,霍凌昭回头,反握住她,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阳那只手迟迟没有挥下,他冷笑道:“穆武侯这般镇定,老夫甚是佩服,莫非,侯爷还有什么招,不如尽数使出来,让老夫瞧个明白。”
面前是黑压压的箭头,霍凌昭不慌不忙,摇头道:“没有!”
“那是银衣铁卫倾巢而出?”
“也没有!”
萧阳坐在马上,心中不太肯定,他已下令北疆戒严,他不信霍凌昭敢只身潜入北疆,更不信他此时毫无防备……
“都说了是私事,王爷若是怕,便再等等吧!”
萧阳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相激,心中更加疑惑,那只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霍凌昭果然机敏,知道不敢轻易下杀手,更知道他在等……
霍凌昭说罢,回身看萧霈云,她双眸中满是担忧,见他回过身来,急急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是真的吗?”
霍凌昭点点头,轻抚她的脸,回道:“嗯!我怕晚一点,会追悔莫及,所以还来不及部署。”
“你怎么这么傻,那岂不是白白送命么!”萧霈云急道。
她话音刚落,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阳回头看向来人,那人朝他打了个手势,便退下了。
这是行伍的旗语,萧阳方才收到讯息,北疆境内并无发现银衣铁卫的踪迹,也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军队往北而来,他心中疑惑不断,难道霍凌昭果真没有任何部署便来了北疆?
确认过后,他看着远处二人,冷笑一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要来,今日就留下命来,与吾儿陪葬吧!”
萧霈云看着霍凌昭,霍凌昭亦看着她,轻道:“怕么?”
萧霈云摇摇头,道:“本来还是很怕的!”
但你来了,我忽然就觉得没那么怕了……
霍凌昭忽地抱紧她,在她耳边轻道:“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萧霈云靠在霍凌昭怀中,轻声道:“下辈子,要是我们还能遇见,你不要再利用我了!”
霍凌昭的手一顿,应道:“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萧阳冷眼看着雪中相拥的二人,狠厉的双眼带了无边寒意,他再度抬起手,只待落下便要将二人射杀。
“等等!”萧阳腕间一紧,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萧霈廷止住他的手,说道:“霍凌昭承认了,是他杀的萧睿,与我妹妹无干,你要杀他我不管,放我妹妹出来!”
萧霈廷倾身过来,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霍凌昭身死北疆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手下那些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萧阳抬头瞪他,但萧霈廷面上笃定,只要他敢杀了萧霈云,他必会把霍凌昭的死公诸于世。好一会儿,萧阳才忍下心中怒火,他心生一计,转头道:“也罢,只要公主肯杀了霍凌昭,我便饶你一命。”
霍凌昭死在萧霈云手上,便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萧霈云靠在霍凌昭怀里,将他抱得紧了紧,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霍凌昭轻笑出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自己怀中抽离:“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说着,将剑递到萧霈云手中:“我说过的,若有天你要取我的命,我会亲手给你递刀子,就是现在了。”
萧霈云摇头看着他,那雪亮的剑仿佛烫手一般,她怎么也握不住。
“别忘了,你的家人都是我杀的。”霍凌昭说着,单手握着剑刃,朝自己胸口刺去,那剑刃没入半寸,鲜血顷时溢出,萧霈云大惊,想制止却已来不及……
霍凌昭身子后倾,往悬崖掉去,萧霈云忙松开剑身,去拉扯他的手,随着霍凌昭一并落入了悬崖。
“阿云――”萧霈廷大惊,可再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他急急下马,往那悬崖边去,可悬崖底下烟雾缭绕,他瞪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萧阳一行也随之下马,他捡起悬崖边的剑,细细查看着,剑身是上好的寒铁,并无发现任何机关,按着剑端鲜血的痕迹来看,霍凌昭必已伤及肺腑,没有活着的可能了!
萧阳将那剑往雪地里狠狠一插,冷笑道:“想不到霍凌昭还是个情种。”
他长叹口气,朝着萧睿陵墓的方向说道:“睿儿,爹终于给你报仇了!”
萧霈廷失魂落魄地坐在悬崖边上,萧阳一把将他拽起,说道:“别看了,这百丈悬崖落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了,悬崖底下还有群居的雪狼,吃人不吐骨头,即便他们活着,也走不出那片雪域。”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萧霈廷捏着拳,怒视着萧阳。
萧阳嗤笑一声,道:“太子殿下怪我?且不说没人能拦住一个一心找死的人,就算能,我为什么要拦她。”
“你――”
他上下打量着怒火冲天的萧霈廷,又道:“先前太子殿下都能舍弃妹妹,为我儿子陪葬,如今又何必这般生气,莫非你不是真心与老夫合作?”
“我……”
萧阳不等他答话,在霈廷肩上拍了拍,便大笑着上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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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霈云睁开眼的时候,四周茫茫一片雪白,身下男人是坚实的脊背,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无力地将头靠在霍凌昭的肩上,轻声叫道:“伯卿!”
霍凌昭浑身一震,淡淡应道:“我在!”
有许久都没听到她这样唤他了,萧霈云似乎是无意识的呢喃道:“我们死了么?”
“没有,我们都活着。”
活着!?
萧霈云猛然被他的话惊醒,她慢慢张大眼,豁然想起山顶那一剑,挣扎着从他背上翻身下来,奔至前来扯开他的衣襟,查看他的伤势,见那胸口光洁平整,她才放下心来,若不是这般情形,别人定然要笑她不顾矜持。
霍凌昭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
“是那柄剑?”萧霈云不记得自己跳下时有没有将那剑带下来,倘若留在山上,必然瞒不过萧阳。
霍凌昭摇摇头,道:“不是,我在胸口做了障眼法,血也是真的,不然瞒不过萧阳,他暂时应该不会追来。”
萧霈云闻言扑入他怀中,乍见他时,一路被追杀,两人都没空说话,眼下空无一人,萧霈云已泣不成声,她又惊又喜,激动道:“你怎么会来?”
“你在这里,我就一定会来!”
“会没命的!”她在他低低啜泣着。
“能和你死在一起,也不错!”霍凌昭在她头顶轻吻,他来时不过只有四成把握,他的确情真意切地想过,两人死在一起。
萧霈云心中一股暖意窜起,像猫儿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忽然觉得这北疆的大雪也不那么冷了,她轻笑道:“那我们选个风水宝地作为埋身之冢吧!”
霍凌昭闻言一愣,将她抽出怀中,在她脸上捏了捏,轻声道:“说的什么傻话,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在这的!我的人早已潜入北境,会从那边过来,沿路与我们回合,眼下我们要尽快离开这片雪域,再从北境辗转回京城。”
萧霈云闻言一愣,道:“你不是说没有任何部署吗?”
“说给萧阳听的,你也信,我费劲潜进来救你,可不是为了送命的!”他低头看了看萧霈云的腿,道:“疼么?”
萧霈云随他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腿上有一小片血,她摇摇头,并不觉得痛,霍凌昭卷起她的裤腿,莹白的小腿上一条猩红的血痕格外刺目。
“应是方才从山顶落下时划伤的。”他说罢,屈身蹲下,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萧霈云也没客气,俯身上了他的背。
最近的事乱糟糟的,萧霈云如今冷静下来,方才觉得疑惑万千,彼时在阿禹家时,他明明收到了京城的来信,必然是京城里出了事,可他如今却出现在她面前,算算日子,他若先去京城再来北疆救她,绝对周转不过来,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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