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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夫君瞎了眼——鹊桥西【完结】

时间:2023-11-07 23:08:44  作者:鹊桥西【完结】
  前一刻还黯然伤神的江颂月一个激灵挺起腰身,本能地摆起仪态,“都行……”
  答的有些急,音调不太稳,她赶忙停下,顿了顿,重新稳重开口:“都可以,随五公子。”
  “闻人在菩提庙遇见了云襄郡主……”
  江颂月心中倏然收紧,钱双瑛也悄悄竖起耳朵。
  “她的车撵意外损坏,与我求助,闻人便将马车借了过去。未免途中与她相遇被行人误会,不若改走小路?”闻人惊阙不疾不徐地说道,“且闻人此行是为查案,过多暴露行踪,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京城与菩提庙之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宽阔的大道,车马行人不断,另一条是相对窄些的林荫小径,百姓常走。
  有时江颂月为了避免遇上讨厌的人,也会选择走小径。
  一听闻人惊阙是想躲避云襄郡主,江颂月精神一震,当即做了决定,“那就走小路!”
  “多谢县主体谅。”
  闻人惊阙说话时,纱帘被风拂开条缝隙,江颂月正往外看,冷不丁地与他那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对上,霎时间心中发烫,躲闪地偏过了脸。
  马车在前方路口调转方向,驶入树荫蔽日的林中小径。
  趁着闻人惊阙驱马去了前方,钱双瑛拽着江颂月,压着激动心情,急道:“他对云襄郡主避嫌,却要亲自送你回去!”
  江颂月心里也是有点开心的,但理智还在,她冷静道:“是为了与我赔礼。”
  停顿了下,语气一低,又喃喃道:“不然就是他不惧与我传出谣言,左右无人会信。”
  这就是打心底看不起她,轻慢于她了。
  被她这样一说,钱双瑛心中的兴奋劲儿也被浇灭大半。
  两人不约而同地记起贺笳生,读书人惯会伪装……可贺笳生伪装是为了骗取江家祖孙的扶持,是为了利益,闻人惊阙能算计江家的什么呢?
  他有闻人家五公子的身份和大理寺少卿的地位,江家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再说了,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吧?
  这么想了一圈,江颂月把自己弄得患得患失,看见闻人惊阙策马将回到小窗侧,心里又沉又闷。
  想不通,没法问,她干脆在闻人惊阙靠近前,一把推上了雕花小窗。
  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江颂月与钱双瑛互看一眼,随后长叹一声,一起依在了车壁上,恢复了舒适的懒散姿势。
  外面的闻人惊阙对着闭合的小窗陷入沉默。
  一路无言,马蹄声与车轮声相追逐,和着鸟儿不断的啼鸣声,衬得这一趟行程格外的安宁。
  可有人心不宁,还不止一个。
  直到小路驶了一半,闻人惊阙仍未想明白,他到底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让江颂月不愿意看见他了。
  能与他解答的人隔着车窗,拒绝交谈的态度十分清晰。
  闻人惊阙摇头,又走不远,他眼皮一跳,往四面幽静的树林中看了看,忽地勒马喊停。
  车厢中的江颂月再避着他,察觉到马车停下,也得问清情况。
  她打开车窗,没了车轮声与断珠落地似的马蹄声做陪衬,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林中安静地过分。
  她环顾四周,见侍卫警惕地环绕着车厢。
  而闻人惊阙高坐马背,凝然注视前方幽深树林。
  他胯/下的马儿不安地原地踏了几步,清脆的蹄声踩踏在人心尖一样,听得人心中阵阵发紧。
  闻人惊阙勒紧缰绳止住马儿,朝着终于露面的江颂月与她身侧忐忑的钱双瑛道:“县主、钱姑娘,今日归途恐有不顺,是闻人连累了二位。”
  “也许是冲着我来的呢?”早年没有太后撑腰的时候,江颂月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
  闻人惊阙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未与她相争,只是沉声吩咐侍卫:“送县主与钱姑娘转道,务必将她二人平安送回京城。”
  侍卫应是,然而赶车的是卫章,只听江颂月的支使。
  他回头请示江颂月,同时点头,认同闻人惊阙的提议。
  “等等……”江颂月心中不安,这些人埋伏在此,是早有准备。听闻人惊阙的意思,他要留下?
  她才出声,就见前方两侧灌木丛簌簌而动,定睛看去,有箭矢急速射来。
  卫章见状,哪里还顾得了她说了什么,在周围侍卫的掩护下,迅速伏低身子调转马车,马儿刚转了一半,林中突然有浓烟冒出,随着凉风迅速将众人淹没。
  烟雾刺鼻,马儿因视野受限,焦躁地嘶鸣着转动起来。
  而江颂月骤然吸入浓烟,呛得喉口发痛。
  眼前迷雾肆虐,她只能看得清身侧的钱双瑛一人,抓紧她的手,江颂月急声嘱咐道:“若我出了意外,帮我转告祖母,千万不能放过贺笳生那王八蛋,否则我死不瞑目!”
  闻人惊阙任职大理寺,主刑判,有人想让他死不足为怪。
  江颂月则是在前几年整治过家中许多金铺掌柜,送去牢狱中的也有几个。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不给人留脸面,想杀她的人比不过闻人惊阙,但也是有的。
  三人之中,唯有钱双瑛这个闺中千金,不曾得罪过人。
  这伙贼人可能是冲着闻人惊阙来的,可能目的在江颂月,唯独不会是钱双瑛。
  江颂月不愿连累好友,说完这话,不顾钱双瑛的反应,喊道:“卫章!带双瑛绕去大道找人帮忙!”
  “是!县主跟着五公子,千万当心!”
  卫章在江家待了许多年,深知她是何意,微一犹豫就应了下来,在一片浓雾中摸到车厢门栓,顺着声音抓住钱双瑛,带着她朝马车外扑去。
  眼前一片白茫茫,江颂月随着狂躁转动的马儿在车厢中摇晃,被马儿踩踏声、刀剑碰撞声与另一辆车厢中青桃等人的尖叫声扰乱,辨不清方向,也看不见任何人。
  朦胧中,有一阵疾风穿过纱帘向她刺来,她本能地躲闪,人是躲开了,却被车厢中倾倒的案几砸到了小腿骨。
  为防颠倒,案几是实心蚬木做成的,结实沉重,这一下坠落,边角尖锐处直直砸在江颂月腿骨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江颂月白了脸,竟是一句呼痛也发不出了。
  慌神中,又有利刃刺破马车的声音响在耳侧,江颂月心中一寒,忽听得一阵窸窣声,随即,摇晃的马车倏地一沉,有人踏了上来。
  “县主。”是闻人惊阙。
  江颂月心中一松,忍痛道:“我的腿……”
  闻人惊阙靠近,半跪在她身侧,离得很近,终于足够他看清眼前景象。
  他眉心一皱,快速搬开压在江颂月小腿上的案几,之后道:“冒犯了。”
  他的手朝着江颂月后腰探来,贴上时,江颂月浑身一僵,猛地缩了一下。
  闻人惊阙停顿,仅此一息,他再次环住江颂月的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长鸣陡然响在车厢前方,瞬间将一切嘈杂声压下,而后,车厢猛地往前一窜,里面的江颂月险些被甩飞出去,幸好闻人惊阙眼疾手快地将她半抱住。
  车厢剧烈地摇晃着,颠簸的厉害,两人被迫紧紧相依,互相借力稳住身形。
  这方面江颂月确实弱了些,被晃得东倒西歪,脑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撞到车壁,第三次撞去时,有一只手垫在了她侧脑。
  她怔了一下,抬头去看闻人惊阙。
  被刺得破烂的车厢中,浓雾已被风吹散,闻人惊阙随着马车摇晃,神色让人看不清。
  江颂月奋力盯着他,直到感觉腰间手臂松动。
  闻人惊阙开口:“县主扶稳了。”
  江颂月下意识抓紧车窗,可闻人惊阙并未放开她,只是向小窗外看了一眼,随即皱紧起了眉头。
  江颂月一同看去。
  她坐的矮,看不见外面全貌,仅能看见擦着小窗口的繁茂枝叶,有许多树叶被小窗口勾挂着落入车厢中。
  闻人惊阙道:“马儿被刺伤受惊,闯入密林,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
  他说话时,目光放在江颂月蜷缩着的小腿上。
  未免被马儿拖行太远,该及时跳下的,可江颂月腿上有伤,马儿疾驰中,就这么跳下去,伤势会更重。
  后面或许还会有追兵搜寻,跳下去未必是个好主意。
  江颂月想通这茬,心里有点难堪,还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提议让闻人惊阙一人跳车离去。
  尚未想好是否要开口,闻人惊阙已淡淡道:“县主不必想太多。”
  江颂月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尴尬地咳了下,她将那话咽下,道:“那、那就随它跑吧,跑累了,自然就会停下了……”
  闻人惊阙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被颠着的马车晃动着,江颂月没能听清他的语气。
第7章 眼睛
  马儿在林中撒蹄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等它终于缓慢了速度,江颂月抓紧窗口,微微侧了侧肩。
  她被闻人惊阙半抱着,肩膀就抵在他胸口,后者察觉到,立刻配合地放手,向后撤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变大,残破的车厢中弥漫起淡淡的尴尬。
  江颂月没好意思看他,若无其事地躬下腰摸了摸右边小腿,试图抬起,才动了一下,就痛得皱起眉眼。
  裙面未见渗血,她猜测多半是腿骨被砸伤了。
  江颂月不敢再动,想撩起衣裳查看一下,碍于闻人惊阙的存在,也没好去做。
  沉寂中,苟延残喘的马儿拖着车厢缓慢行驶。
  江颂月低着头,余光瞟向闻人惊阙,看见他的衣摆起了几道皱褶。
  这是江颂月头一回见他这样。
  她再飞快地朝闻人惊阙脸上暼了一眼。
  世家公子重仪态,便是遭逢意外,也仅仅是衣衫微皱,此时他依然面色平静,不改从容。
  反观江颂月,因今日要去进香,特意素面朝天地出门,发髻仅用素绸缎与一支白玉簪固定。
  经过长时间的颠簸,发簪早不知掉落何处,绸缎也有松动,头上的松松垮垮,更有几缕凌乱地散落在鬓边……
  好狼狈!
  江颂月低着头,垂下的长发正好遮挡住她火辣辣的脸,她再用手指偷偷拉扯着袖口,好尽量把衣袖弄得整齐一些。
  闻人惊阙能看到的,只有她凌乱的发顶与扯个不停地细白手指。
  她很拘谨。
  离自己越近,她越不自在。
  “腿伤如何?”他问。
  “没事。”江颂月下意识答了,记起二人不知被马儿带到何处,她接下来要依靠闻人惊阙,又改口,“兴许是腿骨断裂。”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闻人惊阙该问她疼不疼了,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开口。
  江颂月又迅速瞟他一眼,见他眸色沉沉地盯着自己受伤的腿,不知在想什么。
  她也朝自己小腿看去,突兀地看见裙面上沾着的茶渍痕迹,以为闻人惊阙是在嫌她不修边幅,顿觉难堪,急忙伸手将裙子压下。
  江颂月自行惭秽,不敢再看闻人惊阙,也从未与他有过独处,唯有低头沉默。
  但马车将要停下,两人总要开口的。
  片刻后,江颂月从窘迫情绪中抽离,鼓足勇气,佯装沉静道:“今日狼狈,让五公子见笑了。”
  闻人惊阙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狼狈时,你也在笑话我吗?”
  江颂月懵了下,顺着他的话反问:“五公子何时在我面前狼狈了?”
  闻人惊阙神色微顿,道:“没有,说错了……县主觉得伏击的人是谁安排的?”
  他把那事简单略过,江颂月便真当他口误,没继续追问。
  她如实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可她最多猜的到对方是冲他二人之一来的,至于是谁,范围太广,她猜不出。
  闻人惊阙垂眸,缓声道:“县主可有想过这事是闻人一手操作的?”
  这话听得江颂月心口猛跳,她猝然看向闻人惊阙,见他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只看神色,谁能想到这话出自他口?
  江颂月觉得他怪怪的,镇定了下,否定道:“不会的,你没理由这样做……你与我流落山林,消息传回京中,只会于你名声有碍,没有好处的……”
  “没有好处……”闻人惊阙幽幽重复着她的话,低笑一声,再问,“那于县主而言呢?”
  “我……”江颂月面露窘迫,低声道,“大概会被骂上几天吧……”
  旁的一男一女独处,名誉受损的都是女方,到她这儿,反过来了。
  且只看结果,说这是她一手策划的,可比闻人惊阙策划的可信多了。
  ——要不怎么这么巧,她的腿受伤了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赖上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不接话,在心底将前些日子听闻的流言过了一遍,又想起撞钟和尚说的那些话,眸光低转一周,道:“县主放心,回京后,闻人必将事情澄清,并把动手之人绳之以法。”
  江颂月点头,就在此时,马车忽地再次剧烈摇晃,闻人惊阙上前扶住她,接着“噗通”一声重物倒地声后,马车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破碎的纱帘外,奔波甚久的马儿终于力竭,卧倒在地。
  江颂月望着马儿身上凝固了的污血,心有不忍,转过脸道:“下去吧,咱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她不擅长辨认方向,但能看出两人处在深山。
  日头将落,天黑后路更难走,万一再碰上野猪之类的,一个伤了腿的姑娘,一个文弱书生……
  还是先离开马车,避开可能寻来的刺客,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吧。
  江颂月说完,闻人惊阙再次没了反应,只是望着马儿的方向,眉头微蹙,眸中浮现出一层迷茫。
  “五公子?”
  闻人惊阙转过脸,目光虚虚从她脸上扫过,道:“县主所言在理。”
  他扶着车壁向外探身,动作很慢,有些许的不自然。
  就在江颂月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时,他顺利落地,而后转过身,贴心地向着自己伸手。
  只不过这手离江颂月远了些,看着像是出于礼数来扶她,又没几分真心,敷衍了事一般。
  江颂月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前不久在马车上不是都几乎抱住她了吗?
  可人家现在不愿意扶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是喜欢闻人惊阙,但也谨记祖母的教诲,不论何时,都不能自轻自贱。
  江颂月用双臂撑着车板往外挪动,闻人惊阙的手这才向着她的方向递近。
  她抿抿嘴唇,主动递去台阶,“男女有别。五公子帮我寻根树枝,让我撑一下便可。”
  这要求足够简单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可让江颂月没想到的是,闻人惊阙忽而一笑,语气无奈道:“闻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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