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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学期第七次了。
她在心里默默记了个数，看到教室后门开着，却也没敢直接进去，老老实实走到前门口，自己给自己罚站。
胡淞宁这次是真的没注意到姜霓，他正沉浸在上课中，滔滔不绝地说道：“……200年前，人类还只能在太阳系小心翼翼地向太空试探，连Ⅰ类文明的标准都难以达到，一场科技大爆炸，统一四大基本力，人类在短短一百年内，摆脱了孕育文明的温床，从懵懂的婴儿转眼成长为好奇的幼童，把整个银河系探索了一遍。”
“如果你们家中还有那个年代的老人，可以问问他们，那一百年经历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类预期寿命增长到200岁以上，可控核聚变解决了人口与能源危机，太空舰队兴致勃勃地探索每一颗宜居星。我们经常把那个时期称为黄金年代，那一代人对未来充满信心，对外星生命求知若渴，膨胀的实力让他们非常乐观，认为银河系已经做好了‘有朋自远方来’的准备，即便外星文明抱有敌意，他们也有足够的猎.枪。”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银河系就像一个文明荒漠，太阳系如同大海中的孤岛，人类在宇宙中找不到有智慧的朋友。”
“就在所有人无比失望之时，科学家们发现了分布极为规律的虫洞。这些虫洞具有明显的人为痕迹，似乎为另一个文明所有。惊喜的科学家夜以继日地监控，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异星访客。”
明明是从小学到大的星际历史，姜霓却还是不知不觉听了进去，甚至忘了还在门口罚站。
直到通讯器震动，她才突然被惊醒，下意识看了看通讯器，几个字：[快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贯佩星在后排努力不动声色地朝她招手。
她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胡淞宁也发现了贯佩星的小动作。
出乎预料的是老头没有板下脸，他望了望贯佩星眼神的方向，看到一脸心虚的姜霓，清咳了声：“还不进来？上课铃响了10分钟了。”
咦，没发飙，也没提平时分，姜霓忙点点头，弓着腰穿过过道和桌椅，坐到了贯佩星身旁。
贯佩星压低声音说：“我们都是从后门溜进来的。”
后排坐着宋浩然，他凑到两人中间的空档：“就是啊，姜霓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后门不是开着吗？”
姜霓道：“判断失误。老胡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诶。”
贯佩星想问问姜霓和沈文心聊得怎么样，碍于人多眼杂，只好忍住。
宋浩然小声说：“老胡今天脾气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看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听说明天，最迟后天，军方就会派空天母舰来接我们。到时候如果能选，我想跟你们一个小队。”
坐他身旁的谢凌神色微妙地问道：“这是宋副校长跟你说的？”
宋浩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是啊，我跟教务处老师打听的。”
贯佩星道：“为什么教务处老师会告诉你呢？我每次去他们都不给我好脸色。”
宋浩然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呢？”
谢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面瘫脸说：“肯定不是因为你妈妈是副校长。”
宋浩然的眼神有种大学生特有的清澈：“对啊，我也没让我妈打招呼啊，可能这就是我独特的人格魅力吧。”
谢凌：“……”
胡淞宁目光扫了眼这个角落，几人连忙闭上嘴巴，不再闲聊。
胡淞宁接着讲道：“尽管黄金年代的人们极度自信，在接待第一批朋友时，以我们现在的眼光看，也不失谨慎与小心。”
“监测到虫洞能量辐射异常后，18艘瀛洲号空天母舰、53艘护卫.舰、368架玄鸟级空天战机、425艘重型战列舰严阵以待，108门高功率粒子.炮、756组大型导.弹垂直发射单元、4803具高能激光.炮全部处于待机状态，定向立体防御盾开启，推进引擎不熄火，随时准备进攻或者撤离。”
“根据事后的解密档案，当时联盟准备了三套方案。”
“方案一，异星访客没有恶意，宾主尽欢，两种文明友好交流，开启新一轮科技大爆炸。”
“方案二，对方来意不善，且实力评估在联盟之下，或与联盟不分上下，太空舰队毫无保留地进攻，力争在最短时间歼灭敌人，以免节外生枝。”
“方案三，一旦评估结果显示对方实力远超人类，毫不犹豫地调头，不要管星系内的其他人类，舰队以全功率最高逃逸速度撤离银河系，最大限度地保全人类文明有生力量。”
同学们脸色绷得紧紧的，大家都知道结局，此刻再次听到这里，依然忍不住扼腕叹息。
幻灯片切换，胡淞宁的面孔映上投影的蓝光：“很快，第一批异兽先遣军在太空舰队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了。那些巨兽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当两种文明形态差距过大时，彼此绝无可能互相理解，友好交流只是人类的一场幻梦。”
“然而，尽管战力对比系统立刻发出警报，太空舰队依然选择了留下，没有执行第三个方案。”
“他们毫无保留地发起了进攻，面对一群能在太空中自由活动、依靠肉身穿越虫洞、超出人类想象的恐怖怪兽，舰队必须不留余力。”
“根据当时的最高统帅叶淑敏的遗言，可以知道，经验丰富的军人在那个瞬间就已经预见了人类的败局。”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或许太空舰队按照原计划迅速撤离，确实能保留更多有生力量，对异兽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后，再杀回银河系为同胞复仇，是保证文明延续的更优解。”
“但人类永远不是纯粹理性的生物。”
“那时，对异兽一无所知的太空军倾尽火力也无法对异兽造成多么有效的伤害，银河系，人类的家园，被入侵者肆意破坏，人类文明的辉煌成果在异兽的践踏下烟消云散。”
“叶淑敏统帅带领归墟舰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这支英雄舰队的番号传承到今天，已经成为联盟意志的象征。”
“叶淑敏战死后的第三年，继位者霍辰将军组建敢死队，启用暗物质炸.弹销毁虫洞，切断异兽后路与援军，壮志成仁，享年38岁。”
“再之后，第三任统帅维恩根据异兽特性研制出能够利用精神力强化武器装备的机甲，借助精神力对异兽的克制作用，大幅加快消灭异兽速度，因为过于频繁的征战，45岁英年早逝。”
“上一任统帅尤利娅，组织人类建设暗物质长城，把异兽与虫洞拒于银河系之外，在长城边缘设置五大战区，狙击有可能出现的敌人。至此，我们终于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机，尤利娅统帅却因为不眠不休的工作，在短短8年间耗尽了生命。”
“13年前，松辽级异兽‘恶龙’打穿南十字战区，裴燚将军临危受命，身先士卒带领大军阻击恶龙。尽管这一战后，她的实力从源级跌落，但这些年，她亲自培养了9名源级机甲师，机甲军的实力增长到了有史以来最强水平。”
胡淞宁一口气讲完过去200年，才停下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课堂鸦雀无声。
年轻的军校生们心潮澎湃，仿佛能看到先辈们用铁与血守护家园的背影。
姜霓望着胡淞宁背后课件上的“屠龙战役”，没有眨眼睛。
胡淞宁走出讲台：“同学们，我今天再带你们回顾这段历史，是想告诉你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历史不会忘记你们，联盟永远铭记每一次牺牲。”
他面朝机甲生方向，像前几天一样，再度深深鞠了一躬。
“我已经老了，是个无用之人。”他说，“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遥祝诸君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第11章 出发
下课铃响起，胡淞宁面带笑容，无比和蔼地说：“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同学们休息吧。”
投影关闭，姜霓目光从消失的“屠龙战役”上收回，她要去问问胡淞宁吗？作为历史专业的教授，他对这场战争的细节有多了解？他会不会知道狮鹫队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淞宁注意到姜霓的目光，想了想，主动穿过往外走的人群逆流而上，在学生一声声“胡教授再见”中往教室后排挤。
“有什么问题？”他挤到姜霓面前，鼓励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哪里不懂，我可以再讲一遍。”
姜霓张了张嘴：“没什么。”
她想起柳冕匆忙离去的背影，或许这件事不适合当众询问。
等有机会再去胡老师办公室问他吧，她下定了决心。
人群渐渐散去，大教室里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胡淞宁看了看姜霓，又把贯佩星、宋浩然和谢凌一个个看过去。
几张年轻的脸仰起，干净的眼睛回望他。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别开眼睛，不等姜霓等人做出反应，转身逃出了教室。
姜霓：“……”
宋浩然：“他怎么一副我们马上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
谢凌大怒：“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宋浩然：“能。”他安静了片刻，“对了霓姐，刚刚上课的时候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霓心不在焉：“什么事？”
宋浩然心碎：“求组队呀！”
姜霓想了想，宋浩然能力性格都还可以：“你问贯佩星，她同意我就同意。”
宋浩然眼巴巴望向贯佩星。
贯佩星抱臂，挑剔地打量他。
宋浩然做了个跪下的手势：“星星，星姐，给个机会？我的阿尔法也不是没有和你们组队过，哪次表现不是杠杠的？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弹无虚发，咻咻咻。”
贯佩星让他打住：“等通知吧，我还得仔细考核，没办法，人气太旺，报名的太多。”
宋浩然忙问：“谁，还有谁是我的竞争对手？”
姜霓也不知道还有这事，瞥了眼贯佩星，收到她暗示的眼神，闭上了嘴巴，她懒洋洋背上书包，漫不经心看了眼终端，9点45，有点晚了。
谢凌注意到她打了个哈欠：“宋浩然你有什么事，回头线上说，现在都几点了，走了。”
宋浩然：“好吧。”
路上他还在积极自荐，贯佩星一丝不苟把他的优势劣势都列得明明白白。
阿尔法擅长远攻，正好和姜霓互补，但宋浩然不够沉稳，贯佩星觉得他还需要历练。
宋浩然据理力争，试图表现出他的沉稳与可靠。
两人热热闹闹吵吵嚷嚷，一时没空注意姜霓和谢凌，姜霓在想事情，落在两人身后，谢凌也默默放慢了脚步，似乎也在想什么。
“你们队伍，”贯佩星和宋浩然活泼的聊天声中，谢凌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生怕他们听见，“技师定了吗？”
姜霓出色的听力足以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谢凌微弱的声音。
一支机甲战队的标准配置为5名机甲师、1名后勤技师。
技师要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保障通讯畅通、维护机甲状态，死亡率不比驾驶员低多少。
姜霓摇头：“本来想等学校分配。”她该把心思放在组队上了，她暗暗压下了对“屠龙战役”的求知欲，不着急，慢慢来，真相一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谢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今年考到了中级技师证，模拟实战中成功保障386次碧湖级作战，63次云梦级作战。机甲控制系统、双足机器人动力学建模、远距离通讯链路、目标识别与智能感知几门主要课程都是满分。”
听他列了一大串，姜霓慢慢反应过来：“你也想加入我的队伍？”
谢凌小幅度点头，补了一句：“希望你能优先考虑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姜霓知道他算是工程系的超级学霸，正要细问，那天她也没注意，不知道谢凌也报名了志愿军，谢凌却已经不敢看她，慌乱中后退一步，一个转身突然跑了。
姜霓：“……”
贯佩星和宋浩然闻声回头，宋浩然纳闷：“这家伙咋了？怎么突然一个人溜了？”
姜霓想了想，确信：“应该是急着去洗手间。”不然跑那么快干嘛？她还想说如果学霸愿意，她当然欢迎呢。
……
“你爸跟你说什么了？”回到宿舍，贯佩星关上房门，关闭智能管家的语音，不太放心地问道。
三年舍友，两人早已经亲密得像家人一样，姜霓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回答道：“他让我转专业。”
贯佩星：“那你……”
姜霓：“我没同意。”
父女俩显然闹得不愉快，姜霓看着还有心结，贯佩星没再追问：“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叔叔有他的想法，也是为你好，别往心里去。”
姜霓点了点头。
虽然白天的事令人心绪起伏，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她闭上眼睛，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
“近期将有大范围宇宙风暴，建议减少外出，如果遭遇电力中断，通讯失能，请不要惊慌，工作人员会尽快上门维修。”
“林恩秘书长视察暗物质工厂，强子对撞机有序工作。”
“源级机甲师尼尔斯接受特邀采访，独家揭秘机甲师训练日常。”
“木卫四地外建设集团特别推送：地球历3~6月新春活动，南门双星在建卫星首付仅需8888万8888，欲购从速，过期不候。”
早上，智能管家的禁言时间结束，敬业地播读起今日新闻速递。
贯佩星对着镜子扎头发，嘴里叼着橡皮筋，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太空长城刚出漏洞，联盟秘书长就去视察暗物质工厂，源级机甲师也出来说话了，我怀疑这些新闻在掩饰什么。”
“别忘了黎源也才去过太空长城。”
自从得知这位联盟高级军事顾问、灵宪军事指挥学院一把手原属于狮鹫队，却改名换姓隐瞒了这件事，姜霓就时不时想起他。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靠在门框上，边聊天边等贯佩星：“关于宇宙风暴的预警可能也是为了让人们尽可能待在家里，异兽再次入侵银河系的后果太可怕了，上面不想让民众知道，以免引起恐慌情绪。”
“可瞒着大家，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民众不知道危险正在来临，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贯佩星拉了拉高马尾，起身换上甲靴。
姜霓道：“没办法，饮鸩止渴。”
两人走出门，走廊上遇到两个一班同学，也正在聊今天的新闻。
看到姜霓，他们连忙打了声招呼，一起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其中一人看向姜霓，像是不经意一般问道：“你们有没有找人组队啊？”
姜霓没想太多：“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安排。”她说，“不一定能自由组队，看情况吧。”
两个一班同学有些失落：“这样啊。”
虽然自由组队姜霓也不一定选他们，但总还是有希望的，之前训练的时候姜霓夸过他们反应敏捷呢，学校分配估计会优先考虑同班同学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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