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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早知道一天，就会对你态度好一天。”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迟于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他说，“想错了，我根本不在意。”
俞盏：“……”
又来。
傲娇鬼。
嘴硬鸭。
她打定主意让着他，所以她声音继续，她忽而跟他说，“迟叔叔生你的气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你没做错。”
迟于：“嗯？”
俞盏确定他现在的目光是疑惑的，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也会内耗的吧，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俞盏调整了下呼吸，声音里带着些安抚感，像个政治老师，她说，“随着社会发展，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一部分人是要被淘汰的。你不是促使他们淘汰的某个因素，相反，你在助力科技文明和进步。你帮了一些人，举个例子，像那些老板。”
“那些老板算过帐后发现使用科技比使用人力更节省成本，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这些选择和你没关系。”
“迟叔叔在意的点是，他想帮助的是那些即将被社会淘汰的人，但他又没有制止你的立场。”
因为这本身就不是错事。
他本身做得就不是错事，所以才没有立场。
作为从事人工智能行业的一员，研究推广运用是他的分内工作，而作为科技公司的老板，让自己的产品渗透各个领域，更是他要持续奋斗的目标。
立场不同导致观念不同。
或许很难和这种不同共存，但至少有必要知道自己没做错。
昨天晚上，她一直想，她和楚京严都忽略了一点。
少爷在意的不是赔钱，是他这几年到底是不是在走正确的路。
迟于安静地认真地听完了这番话，停顿很久，他渐渐直起身子。
呼吸慢慢在近，他的脸也在近，本来隔着桌子，这会儿他在越桌子中间的线，直到俞盏睫毛颤动，他才停住动作。
声音是从很近的上空传来的，俞盏听到他低低道，“鸡汤我喝下了。”
不等她点头，他又说，“那你呢？”
“俞盏，所以，到底在因为什么事睡不着觉。”他温柔问她。
第33章 公主
俞盏凝视着距她不远处的那双明亮的湿漉的眼, 脑海里有很多话在飘。
为什么睡不着觉呢？
似乎，她自己都没有准确的答案。
最初失眠许是因为焦虑，工作上总有烦心事出现, 她无法妥善处理。
后来大概因为难过和不解, 生活里那么多东西翻来覆去她都想不通。
成年人糟糕的常态往往体会在睡眠。
越想睡，越清醒。
越想不通，越忍不住想。
……
她的沉默迟于观察得清晰。
最终他听她说出口的答案也不过是场面话，她跟他讲，“新工作有压力, 所以睡得少。”
接着, 她又若无其事问.他是不是在他公司的那款睡眠软件上.看到了她的具体数据。
“嗯。”男人彻底直起了身，本来在近的距离此刻变远, 他低声道，“你数据太糟糕了, 大幅度拉低平均数值。”
俞盏：“…那我要不要退出内测？”
“不用，”迟于把那件已经散发干净气味的外套扔给她，“楚京严也在用这款软件，他每天睡得跟猪一样，刚好把时间均分给你。”
“……”
他的逻辑俞盏并没有听懂, 楚京严也没听懂, 可楚京严捕捉到这句完整的语言了。
楚京严才抵达这方小天地就听到这句话，怀着愤怒的情绪小跑过来, 他不满道, “你才跟猪一样, 哼,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鱼竟然和小盏妹妹说我的坏话，你良心呢……”
那人语气淡淡：“…被你吃了。”
*
回到家的这晚, 俞盏做了个不热闹的梦。
她梦到有人去世。
梦境极其真实，像不久前发生过。
在梦里，她看到黑压压的云密布天空，月亮完全被遮住，星星也殆尽，呈出无尽的压迫感。
/
那天是周一，老师告诉她晚上有个外采，让她检查设备，她应了好，但没来由的心悸。
一个小时后，采访现场，她弄丢了一块备采电池。
老师玩笑说电池钱从她工资里扣。
她刚准备乖巧应没问题，司机叔叔拿着她的手机跑过来，着急跟她说她电话一直在响。
“去接电话吧，有事就先回去。”老师讲，“马上就收尾了，用不上那么多人。”
“好。”
好。
三分钟后，电话挂断，她发现她的确没办法再工作了，她得去一个地方。
她去了殡仪馆。
两天后，她又去了一个葬礼。
她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化成一罐灰，再化成一张彩色照。
方正的照片是她的作品，她经常给女孩拍照。
“小盏，我是不是合格的模特？”女孩摆着各种姿势问她。
她每次都说是。
女孩笑容灿烂。
唇角弯着，月光洒落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柔和。
她凝视着那张照片，有一瞬间或者说有很长时间，大脑一片虚无。
上次有相似的感受是六年级，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
那时奶奶经常带她到河里游泳，其实她不会游泳。
她套着游泳圈，抱着横在河里的一棵大树，她并没有像大人一样去深水区，但某一次意外仍然发生了。她的游泳圈从她身上移开，她被一股湍急的河流往下带。
是一条很长的河，从上游到下游。
她被迫阖着眼，身体不断被河水淹没。
也许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哥哥。
奶奶应该会很愧疚。
她连遗书都没留。
恐惧感.猛烈又无助，她试图去抓水底的不知名的植物，植物被连根拔起。
用窒息描述不为过，但也不够恰当。
这样的感受第二次出现了。
在葬礼上。
女孩的葬礼，她盯着那张照片，眼睛很久没眨。
“不用告别的吗？为什么从来都不和我告别？”
这么问着，她睁开了眼。
她发现。
不过是个梦。
/
俞盏摸了摸眼角，眼角是干涩的，睡前忘了涂眼霜。
支起身子靠着床头发了会儿呆，她赤脚下床，踩着干净的地板去找眼霜涂。
小十听到动静，挪步到她身边，问她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做梦吓醒的。”俞盏涂上很厚的眼霜，告诉它自己做了个不吉利的梦。
“梦都是反的。”小十安慰说。
俞盏弯唇，和小十对视：“是吗？”
小十坚定道：“是。”
是。
是吗？
她到阳台上吹了会儿风。
寒意袭来，她又想拍月亮了。
*
周二那天，俞盏在楼下咖啡馆见到了新一期视频的采访对象。
采访对象和俞盏年纪相仿，从见到面，对方就开始哭。
“坦白讲我男朋友没问题，我们十年长跑都熬过来了，他一直对我很好，很照顾我。但他就是有个让我觉得无法接受的家庭。”女生直入主题，跟俞盏倾诉，“我和他的婚礼是在他老家办的，酒店简陋、仪式简单、请一堆远方亲戚……这些我都不介意，但我介意他们打着庆祝旗号.严重的婚闹……”
“我们事先都商量好文明的办仪式了，结果他的朋友在婚礼上还是对我的伴娘起哄.做各种让人恶心的行为，我让他拦着，你知道他怎么回我吗？他说他的伴郎都有分寸，适当地闹一闹没大碍，还有他的爸妈——”
“他的爸妈一直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旁观，嘴里念叨着越闹以后的生活就越喜庆，让我们别矫情……”
“我朋友为了不让我难堪，没有当场黑脸，可我不行……”
新娘当场砸了婚礼，带着朋友离开，决定不再和对方步入婚姻。
女生坦诚投稿的原因是她刷到了她们公司的第一期视频，觉得很有意义。她想把这个故事分享出来，让大家明白婚闹这种行为是不能容忍的，女孩子要当断则断。
“如果你确定了，我们就把正式采访约到这周五？”听完她的故事，俞盏问她周五是否方便。
“方便的。”女生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个小时内震动了不下二十次。
“有病吧他……都说了分手，还在纠缠。”
女生把电话调到静音，继续跟俞盏倾诉，她忽而道，“我现在收回最初那句话。”
俞盏：“嗯？”
“和你说他人没问题的那句。没问题是我对他的粉饰，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眼光差。恋爱将近十年都没能发现这人骨子里的三观竟然是歪的.让我觉得很丢人。”
“而且——”最后一句，女生对俞盏说，“而且因为我喜欢他，感情占上风时，我总觉得他还有救。”
不久，女生离开，张栀从另一张咖啡桌前移过来，张栀是帮俞盏做记录的，做着做着发现自己太气了。
“怎么有这样的男的啊……”
“伴郎新郎都让人无语……”
“果然啊，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还有他的父母……”
“气死我了，幸好这个小姐姐没嫁过去，不让以后指不定怎么被折磨呢……”
张栀说了一通，一抬眼，看到俞盏安安静静地跑着神，“…想什么呢小盏？”
俞盏回神，跟张栀说：“在想这条视频到底能不能出。”
张栀：“怎么会不能出？”
“有点怕她心软，”俞盏解释，“不再想把这件事分享出来。”
张栀：“！”对喔。
“你考虑得很在理，我身边有不少朋友就……你知道的，生气的时候真生气，但气头过了，对方稍稍一哄，就又原谅他了。”张栀担忧问，“那我们要出个B计划？”
假如这条视频不能按时更新，至少得有预案。
俞盏点头：“回去我们开会商量一下。”
张栀：“好。”
咖啡还没喝完，上的甜点也没吃干净，张栀便拉着俞盏在这多坐会儿。
五六分钟后，店员来给她们续温水。
临走前，店员突然问俞盏能不能加她个微信。
店员解释：“我上次拍了你一张照片，是背影，挺好看的，想分享给你。”“你放心，我没外传，也没拍到正脸，就是觉得那一幕很美好……”
俞盏听店员说完，道了句谢谢，她常常给别人拍照，自己很少留下照片。
停几秒，她把自己的微信写下来，递给店员。
店员激动：“我下班了就加你！这会儿我的手机在储物柜里呢。”
俞盏浅笑应好。
回到公司整理完脚本，又和大家开了个简短的会议，聊备选方案。
结束时已经临近下班。
俞盏坐在工位上有十分钟的摸鱼时间。
上周下载的游戏，每天都能登陆上线领金币，今天早上忘了领，准备这个时候补上。
签到完成，她随手点进自己的消息框，看到昨晚有个人加她好友，网名是【马上破产】。
“……”
不会是她猜得那样吧……
“马上有钱”公司的老板，如今因为太穷，所以网名叫“马上破产”。
她点击同意，‘马上破产’弹了条消息给她。
马上破产：【把这个APP推荐给你的三个朋友，你将得到一份神秘大礼。】
俞盏试探：【…什么大礼？】
马上破产：【都说了神秘了】
马上破产：【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马上破产：【(●—●)】
“……”
原来不是机器人发的，是本人。
好久没见他的颜文字，猛一见到，竟然有种惊喜的感受。
俞盏回他一个【噢。】
这时，手机页面又弹出一条新通知。
是微信提示音。
俞盏点开看到是好友申请。
申请栏里写：【你好小姐姐，我发照片给你。】
张栀察觉到动静，把头凑上来，说她也想欣赏照片。
“行。”俞盏颔首，将手机放到两人中间。
三十秒后，对面的照片发送成功。
即使不点开原图，俞盏和张栀也识别出这不是单人照。
图像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隔着些距离。
“……”俞盏莫名心虚，不自觉看向张栀，只见张栀脸上没有丝毫的吃惊，一副平静模样，她指着照片夸赞，“真的拍的很好耶，都能拿去参赛了。夕阳好看，人也好看，画面感氛围感都具备，那个女生是专业学摄影的吧……”
进行完自己的一大番评论，张栀发觉自己方才在唱独角戏，她回望俞盏，疑惑问，“你觉得不好看吗小盏？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俞盏摇头，斟酌说：“…就，我和他之前认识…我之前不是故意瞒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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