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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着漂亮，李老汉虽然依旧肉痛，面上好歹缓和了些：“不省心的丫头片子，听到没，十文钱给你买了一堆好话嘞。”
三丫接过这个外形简陋的花灯，面上喜滋滋的：“我高兴，要你管？”
李老汉心头一梗，赶紧结完账走人，转身看到两个双胞胎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腿又走不动了。
最后他一共花了四十文“冤枉钱”，这才得以脱身，回家的路上，老头儿的心都在滴血。
与之相反，几个小孩儿都乐开了花，三丫是看老头儿大出血，心中暗爽，三兄弟则纯粹多了，提着花灯着摸摸那瞧瞧，爱得不得了。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家。
尚未出年关，面馆的生意不如平常时候，只有李老婆子一个人忙活，也应付得过来。
浓厚的汤底在瓦罐中煮得咕噜冒泡，劲道弹牙的米粉过凉水放入，不一会儿，便煮开了，捞出一碗，放上花生碎，酸菜梗子，酥脆的炸豆皮，最后打开旁边的小坛子，用筷子从里面夹出切好的酸笋，臭味儿一下子就出来了。
三丫刚进门，就被这酸爽的味儿冲了一脑门，没多久，口水就下来了：“给我来一碗呗。”
李老汉心道一碗臭粉可得要七文，给这丫头片子吃也太浪费了，想到刚刚花出去的钱，他便一阵肉痛，忙抱着人冲进了堂屋，不给这丫头再说话的机会。
三兄弟闻不惯这股臭味，忙跟了进去，一边跑还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花灯，生怕碰坏了。
李老婆子忙着煮粉，三丫那话她自然也听到了，心道待会儿给她煮一小碗，这口味太重，小孩子一般吃不了几口，省得浪费。
三丫被抱进了堂屋，她瞪着这个小气的老头儿：“放我下来！”
李老汉防着她去面馆蹭吃，自然不放，俩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捱到了食客散去，灶台熄火，王家两口子跟李家两口子摸黑回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老婆子正在收拾桌子，见他们回来，不由问道。
“带姐夫他们跟朋友谈了一些事儿，不觉晚了。”李茂根冲他娘悻悻一笑，立刻转移话题：“客人多吗，累不累，你放下让九娘收拾。”
孙九娘撇了他一眼，看在他有个好姐姐好外甥女儿的份上，没说什么，反而上前笑着道：“娘，辛苦了，你去休息，我来收拾就行。”
等他们家的生意做到了江宁郡，她的日子就熬出头了。
第25章 商船
◎合伙做生意◎
见爹娘回来了, 三丫不免有些心虚，也不捉弄老头儿了，老老实实跟他商量：“你放我下来, 我不给你捣乱可以吧。”
李老汉哪里肯信，他寻思着这丫头片子准去找她爹娘告状, 于是就更不肯放她下去了, 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着怀里的小丫头, 眼睛一瞪：“你给我老实点！”
因此，当李秀娘两口子进来时, 就看到王老汉抱着自家闺女，祖孙俩好得跟一个人一样, 不说他们了, 就连李茂根都吓了一跳：“爹, 你跟三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老汉瞪了他一眼：“她是我外孙女儿，我就不能跟她好了？”
在李秀娘面前，三丫心虚得厉害，竟是想也没想就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可喜欢外大父了, 他还给我买了花灯。”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几个孩子人手一个花灯，熟悉李老汉作风的几人不禁心中纳闷, 以他铁公鸡的个性, 竟然舍得花这种冤枉钱？
见众人看他们祖孙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李老汉浑身不自在, 忙冲外头吼了一句：“老婆子，饭做好没有, 我饿了！”
“就快好了, 你收拾好桌子。”外头传来李老婆子的回话, 她正跟孙九娘在灶台忙活呢。
很快，孙九娘便端着饭菜进来了，虽然他们家是开面馆的，但平常家里吃饭做菜，也跟普通人家一样，粉面这些的不能天天吃。
李老婆子特意做了一小碗臭粉给三丫，怕小孩子舌头嫩，还特意放凉了些才端上来。
三丫眼前一亮，笑眯眯地冲她道谢：“谢谢外大母。”
说完，又挑衅地看了眼李老头儿。
老头儿心底又气又心疼，这小半碗卖出去，至少值三文钱，给这赔钱货吃，这也太浪费了！
又见那丫头片子得意的样子，更是觉得怄气，面对众人奇异的目光，他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热乎劲儿：“你爱吃就好，多吃点儿。”
“来来来，我喂你吃。”哼，撑不死你！
见他真拿起了筷子，三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面上也装不下去，忙挣扎起来：“再不放我下去，我可要发飙了。”
李老汉不以为意，坚持要撑死她，三丫忍无可忍：“娘，他今天带我上街……”
李老头儿赶紧捂住她的嘴：“你这孩子，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小心呛着。”
说着，他警告地瞪了这丫头一眼，却不敢把人拘着了。
三丫落地，第一时间端上碗筷跑到她娘那儿。
看见这一幕，众人才觉得这俩人正常了些。
李秀娘看了眼自家闺女，挨着她坐，老老实实吃饭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只等没人的时候再问。
三丫还不知道她娘眼睛这么毒，一眼看穿了她心中藏了事儿，此刻她正享受这碗臭粉的滋味呢。
汤底带着特有的酱香，尝一口微微麻舌，紧接着便是一股辣味上头，忙吸一口粉缓一下，米粉劲道弹牙，外头裹着一层汤汁，一口下肚，难怪他舅舅能凭借这碗臭粉，在城里置业。
哦不对，是给的方子，她可真是天才！
见她吃得如此满足，老三也嚷着要吃，老大老二也跟着眼巴巴地看着，不等王大贵训斥，李老汉赶紧护犊子：“孩子要吃就去煮，又不是没有。”
李家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不一会儿，孙九娘便又去煮了一大盆臭粉进来，这份量，几个大人一起吃都绰绰有余。
见状，李老头儿的脸又黑了，扒了几口便下饭桌，在院子里遛弯去了。
孙九娘可不管这个小气的老头儿，她招呼着王大贵他们：“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要是不够锅里还有呢。”
除了李老头儿，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十分尽兴，中途李秀娘问了一嘴：“对了，怎么不见睿哥儿？”
“别管他，中午我不是说了他几句嘛，到现在还在生气，在房里躺着呢。”一提到这个儿子孙九娘就来气儿，不禁又跟大姑姐多嚼了几句：“自从三丫外大父跟他说不是亲生的后，这孩子就不服管教，让人那个糟心啊……”
“还有这事儿啊，爹也真是的，跟孩子说这些干嘛？”李秀娘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还不知道有这一层呢。
“唉！”孙九娘叹了口气，扯开了话题，两人聊起了今天去见的那个人。
“姐啊，今儿谈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人朱总头愿意带我们一起干，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孙九娘做梦都想去江宁郡做生意，因此，语气不免有几分急切。
李秀娘面露迟疑：“这事儿还得再商量商量，再说了，就算我同意也没用，三丫要是想不出其他吃食方子，去那么大的地方做生意，别把你们的家业都搭进去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孙九娘笑了笑，她压低了声音：“明儿我就让他爹邀朱总头来家里，让他再尝尝这臭粉，这事儿就稳了。”
“要不是我们是一家人，这臭粉方子又是三丫给的，我还不想带你们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孙九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李秀娘，看样子是真铁了心要跟别人合伙，将生意做到江宁郡去。
李秀娘不得不提醒她：“你别急，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是得多打听打听那个朱总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另一边，李茂根跟王大贵也坐在一起，正说着这事儿。
见姐夫问起，他立刻打包票：“你放心，朱总头是我的老朋友，我们认识快十年了，这个人个性爽快，做人仗义，做事光明磊落，一定不会骗我的！”
“诶呀我说姐夫你啊哪哪都好，就是脑筋太死了，光有臭粉这一道方子，就算有了门路，去江宁郡做生意，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到时候生意做大了，咱两家都搬到江宁郡去，孩子读书可以拜名师，等三丫大了也可以为她相看更出挑的儿郎，你想想要是一辈子住在村里，我外甥女儿这么好的姑娘家，总不能让她嫁给一个种地的吧！”
这话是真触动了王大贵的那根弦，自从有儿有女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虽然在村里他们家的日子还不错，但放到城里，依旧是乡下人。
想到老三长到四岁，连橘子都没吃过，他便觉得一阵心酸。
晚饭吃完，天也彻底黑了下来，白天忙活了一天，又是赶路又是谈事儿，一家人早早地睡了。
几个孩子睡在里边，被褥都是新换的，下午还拿去晒过，十分暖和，老大老二下午哭了这么久，吃完饭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老三还闹腾了一阵子，被他爹挥着拳头吓唬，这才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没多久便打起了小呼噜。
至于三丫，早在她舅母收拾房间的时候，就躺在她娘怀里睡着了。
四只花灯整齐地挂在床沿，王大贵吹熄烛火，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
见孩子们都睡熟了，两口子压低声音，说起了今天下午的事儿。
他们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水集，上面一溜的新奇玩意儿，他们没敢多看，李秀娘挑了几包香料，又买了一些橘子，沙梨，拢共花了将近半两银子。
这还是在水集上，倘若去普通坊市买，还得贵上三层，这些都是外地水果，再加上正值隆冬，因此，价钱很高。
走的时候李茂根跟他那个朋友打招呼，闲谈间，聊起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事儿。
聊着聊着，一行人便去看了他的商船，又说起他在江宁郡有间果饼铺子，经营惨淡，想改成别的营生，李家两口子立刻起了心思。
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李家有独门秘方，缺门路，这朱总头有铺面，缺招牌，两相结合，这生意看似就成了。
之后，这位财大气粗的朱总头又请他们去茶馆坐着聊，双方聊了一下午，直到快天黑才散，并约定了过几日再商定其中的细节。
回去的路上，孙九娘两口子极力邀请王家也入伙，言道不与这位姓朱的通气，让三丫多想几个方子出来，他们与朱家分完，再与王家四六分。
这事儿听着好，李秀娘却尚存疑虑，但一想到今日赶水集，各种见过没见过的东西摆出来，很多都是他们家买不起的，她便没直接拒绝。
李茂根不愧是做生意的，连老实巴交的王大贵都说动了，他将刚才饭桌上妻弟的话向妻子复述了一遍，说到闺女的婚事，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茂根这话说得不假，一直住在村里，将来三丫大了，总不能给她相看种地的吧！”
李秀娘想得就比他深多了：“即便不是种地的，以咱们这儿的风气，也找不到什么好儿郎。”
她自己就经历过嫁人择婿，事实上，在王大贵出现之前，媒人就曾上过他们家门，在她看来，介绍的那些人还不如王大贵呢，至少不会打婆娘。
李秀娘也是村里长大的，自是见过许多，村里的男人一不顺心就拿家里的婆娘孩子出气，就连她娘，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被她爹殴打，好在他们家一脉单传，每当她爹拿她娘撒气时，她就把李茂根推出去，她爹投鼠忌器，也就消停了。
因此，她到了岁数要嫁人，跟媒人只提了一个要求，对方不会打人就好，媒人一听，男人不会打人，不是孬种吗？连连劝她不要想不开，给自己找罪受。
这话其实说的也不算全错，在村里，不狠的男人是守不住家业的，李秀娘也明白这点，但她实在不想跟一个随时会拿一家人撒气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再三考虑后，这才同意了跟王大贵成婚。
结果当然是受罪的，王大贵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要不是三丫投生在他们家，一家人早就被磋磨至死了，哪有如今这种好日子过。
总之，李秀娘十分明白，他们这儿的男人都不行，生出的小崽子长大后当然也不行，她闺女可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哪能嫁给这种人。
想到这儿，本来还摇摆不定的她，立刻下定了决心：“明儿就跟茂根说，说我们答应了！”
另一边，李茂根两口子也在聊这事儿。
“你做什么非得拉上我姐他们，我姐夫老实巴交的，哪里擅长做生意？”李茂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孙九娘心中得意：“你懂什么？”
“那江宁郡可不是我们这个小地方可比的，那里人多，新奇的玩意儿肯定也多，光靠一碗臭粉怕是撑不起生意。”
李茂根也不是蠢的，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三丫再想吃食方子出来，这才要拉着我姐一家一起做这营生，但三丫不是伤到了头，想不出方子了吗？”
对此，孙九娘更加得意了：“世人只有见了好处，才肯卖力干活，你说要是不拉着你姐一起入伙，她会努力让三丫帮忙想出方子吗？”
“还有啊，要是他们不入伙，多半会为了你爹娘阻止我们去江宁郡，但要是跟我们一起干，那就不一样了，还会回过头来劝你爹娘，左右是赚了钱才给分红，一举多得的事，你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呢？”
听完她这一通分析，李茂根彻底被说服了，他连连点头，奉承道：“高，实在是高，以后我们家的事都得让你过一遍，我才放心。”
“让你这个猪脑子办事，我才不放心呢。”孙九娘嗔了一句，心道她这男人找到还真不错，虽然是个软蛋硬不起来，但也正因如此，事事都愿意听她的，外人的非议，反正没舞到她面前来，她就当听不见了。
两口子一阵热乎，自然没注意到外头突然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漆黑的夜里，有人摸到了灶台，不一会儿，灶里烧起了火光，映在一张稚嫩的脸上……
第26章 买卖
◎混账儿子偏心爹◎
第二天, 还没天亮，李家两口子便起来了，他们做吃食生意的, 一天到晚都不得闲。
等三丫醒来，日头都出来了, 被窝里就剩她一人, 外头传来阵阵小孩儿的打闹声。
有人推门进来, 见她醒了，忙咋咋呼呼地跑去叫大人：“娘, 三丫醒了，三丫醒了。”
老三一边跑一边喊, 神色兴奋, 手中的花灯撞到了门框, 又破了一道口。
李秀娘正在堂馆帮忙收拾客桌，早上的面馆生意最好，日上三竿，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总算可以歇息了。
见老三边喊边跑, 手上的花灯都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她拧着眉说道：“慢点儿跑。”
堂馆内侧用挡板隔开, 里面就是灶台炉子, 加上各种罐子, 孙九娘正在里头忙活, 闻言，笑道：“三哥儿都会帮忙传话了, 进来舅母给你吃饼子, 刚烙好的, 还热乎哩。”
于是，老三看都不看他娘一眼，兴奋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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