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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长缨在她手——沈篆【完结】

时间:2023-11-11 23:13:04  作者:沈篆【完结】
  “不买就算。钱,给你。”穿棕袄子的商人手指里夹着几枚铜钱,面无表情地把钱扔到了地上,接着凶狠地从一个薄衫男人手里劈手夺下那少得可怜的盐包。
  瘦得像骷髅披着几块布的男人顿时崩溃地大喊道:“谁说不买了?我怎么说不买了?!我买啊!我买,我不买我媳妇闺女老娘都要缺盐死了啊!”
  穿袄子的轻蔑地捏着他下巴的山羊胡,说道:“你要买,但我又不想卖了。”
  “别,是我说错了话,老板您卖我点盐,钱,我给你钱!”男人又慌又惧,跪倒在地,趴着开始把四散的铜钱拢到手心里。
  一枚枚把钱碾进手心里后,他就这样跪着,膝行到袄子男面前,捧着钱又把钱上的灰小心翼翼地吹掉,才带着哭声,强颜欢笑道:“老爷,您大人大量,把盐给我吧。我老娘七十二了,她可能过了这年就没了,我当儿子的不能给老娘吃好的,也不能让娘清汤寡水吃最后一趟就走啊。我求求你,老板,你就把盐卖给我吧......”
  当老板的背后是一墙的盐包,粗略有好几百斤,他却手指头拎着那一小袋子细盐,面对男人的苦苦哀求,表情冷酷至极,根本不为所动。
  他眯缝起来的小眼睛上下瞥了瞥跪地上的男人,唇畔浮现出一抹冷漠的笑,“卖盐成啊,你再加六枚铜钱给我。”
  彻底压垮一个庄稼汉子或许不是官府猛如虎的苛政,或许也不是家中重兵卧床的老娘,亦不是日日高涨的盐价,就在这个时刻,只是那又高垒起来的六枚铜钱。
  只是六枚铜子儿的事情吗?
  当汉子暴起,猛地拾起盐铺子门口用来闩门的厚实木板时,他就是拿不出多的六枚钱了,他举起长木头砸向那棕袄子老板的的肥厚脑袋的第一下时,他仅有的六枚钱随着他的站起而跌落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此刻连一枚钱也拿不出了。
  二、三、四......细盐从粗布袋子里倾泻而出,滚进雪堆,化为无形,脏污的血液慢慢地从倒地的人形物什的头部汩汩流出。
  老板在汉子纷落如雨的棍棒下很快死去,方才还高高昂起的头颅在他从来瞧不起的力巴手变成一堆烂泥,向来蔑视穷人的眼珠子此刻也嵌在这些血肉之堆里,白花花的眼珠子上附着血丝,血丝里扔带着死都未曾磨灭的轻蔑。
  围观的人里有百姓有下了值守的衙役有赶集的商人,他们最初望着这里的热闹时,完全没想到事态可以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事实上,盐价高涨百姓无盐可吃的事情在全大庚都屡见不鲜,不过有轻有重而已。
  但这也是头一次,见到有被逼得走投无路,而当街杀人的人。
  那汉子杀完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会儿,盯着地上看不出五官的老板,蓦地吃吃吃地笑了,披头散发破衣破鞋,整个是癫狂的状态。
  沈辜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松开抓着宗端衣角的手,扔掉签子,舔掉手缝里的糖渣,对回头的宗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走吧,救人。”
  宗端摇头,“头都被打烂了,没得救。”
  沈辜乜他一眼,“救人。”
  她朝疯狂中的汉子走去。
第85章 官衙
  ◎升堂◎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沈辜刚走到男人身边 , 街边惊恐的百姓则望着她身后大声叫喊起来。
  纷沓的脚步渐渐迫近,她没回头,仍靠近已在大哭的男人。
  “是县衙的人。”宗端朝后看了看,回头对沈辜低声道。
  “多少人?”
  “能有一二十人。”
  沈辜嗯了声, 侧头说:“把你的披风借我。”
  宗端皱眉:“要做什么?”
  “救人。”说完, 她亲自上手,手指蜻蜓点水地掠过宗端的喉咙, 下一刻那件宽大的披风便到了手里。
  披风被沈辜盖在了男人身上, 到了此时, 这男人自以为走到绝境了,面对沈辜的好心, 他并没有出口道谢,只不过抬起麻木的一眼, 然后又低着头把拳头塞进嘴里,拼尽全力地抑制其狼狈不堪的抽噎。
  与此同时官兵们已成包围之势,把沈辜和男人都困在他们的挎刀长戟中间。
  周遭百姓被另外一部分的官兵驱赶, 被驱离时发出的唏嘘声如同夏风吹过繁叶, 飒飒飒地又似虫子啃食生机的饥饿之音。
  沈辜挡在男人身前, 望着为首的官兵说:“你是他们的头儿?”
  为首的官兵神色凛然,秉着公差的不苟言笑,十分冷硬地回了句:“狂妄刁民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面对本差竟还如此颐指气使!实是可恨。兄弟们,给我押了!”
  “是!”山呼般的回声。
  立刻就有一大批的官差双手紧握长戟,往沈辜三人身上叉来。
  “放肆!”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里, 沈辜冷静地大喝一声, 随之把右手高举, 一枚闪耀着金光的令牌在昏沉的暮光里极为突出,“我乃二品执金吾,手持金乌令牌,是你们的顶头堂尊!谁敢捉我?!”
  “执金吾??”那官兵头目愣了,两条粗黑的眉毛拧成个川字,眼睛直勾勾瞪着沈辜,不敢相信就这个粗布薄衫和穷苦老百姓穿着类似的少年,会是京里来的贵人。
  沈辜无意为难这些底下的人,这些官差在私盐案里也是直接的受害方,盐价上去,何止百姓吃不到盐,官府里的虾米小鱼们处境也十分困难。
  “凶犯在这。”沈辜放下金牌,缓了语调说:“人就在这儿,我不让他跑。死的是这家盐铺的老板,尸首在这儿,也不会跑。”
  “不过这位差爷,我麻烦你跑一趟,回到衙门里告诉县令大人,说本将军有要事相商,让他在半个时辰里备好了审问的堂子。今天这案,本将军要参审。”
  头目原地顿了下,他没遇过这等事情,但敏感地察觉到这办不好就是天大的严重程度了,是以僵硬着脸色,抱拳道:“是......卑职这就回衙门。”
  他按着腰间的大刀,双脚转向,走了没几步,又犹犹豫豫地停下说:“将军......这尸首?”
  沈辜:“叫几个弟兄帮忙收殓了,也一道抬衙门去。”
  此等血腥淋漓的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抬到公堂的话,只怕不仅他们下面当差的要急,县令大人更是要咆哮如雷了。
  可他不能也不敢反言拒绝,得了令即转身,吩咐一通后,挥了挥手,带着官兵迅速地消失在街道上。
  负责收尸的留下,拿着巨大的油布把地上的老板拾起来裹好,有细致的年轻官差还拿了碗和勺,把某些白白红红的液体给舀起来同时装进袋中。
  沈辜抿着唇,和宗端忧心忡忡的深沉目光对上,便对其微微一笑,示意不必担心。
  宗端叹了口气。
  失态已渐趋缓和,方才被驱赶的百姓们重新回到这里,喧嚣再起,沈辜欲掉身领着男人去衙门,忽听到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她凛然回首,却见男人正拔下一女子头上的木钗,他调转钗头,将尖锐的那端持在指尖,上下晃了晃,惊得他身边的人恐惧地惊叫后退。
  “老子当了一辈子的穷人,一辈子他娘的都在过穷日子......什么鸟官,老子才不去受刑!娘啊,儿子对不住您。阿宝,爹爹不好啊......”
  男人悲怆地说了许多,最终把钗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错。”
  他是望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说的,泪眼朦胧,人世间灰暗无比,临死的眼前只看到这汪子触目惊心的红。
  沈辜来不及阻止,男人死志已决,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木钗刺入脆弱的脖颈,溅出半丈高的血柱。
  离他近的人都不能幸免被血淋身的灾难,包括沈辜在内,她离别战场月余,却站在太平盛世里再次被同胞的血糊了满脸。
  血热而腥,又在寒冷的北风里凝结成红色的冰霜。
  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压,几粒微不足道的雪絮不知何时黏上了沈辜的脸颊,粘在她溅上血迹的地方,猩红的颜色将雪白彻底污染。
  又下雪了。
  四周百姓愣怔呆滞,沈辜抬头望着飞檐外的天空,唇角微动,血腥气于她的舌尖弥漫开。
  她轻声说道:“......把尸体收了。”
  一旁的官差赶紧再次扯了块油布,把凶犯的尸体收进来,再轻柔地抬起。
  “宗端,你先回。”沈辜静静地把看向天空的目光收回,她看着宗端说道:“让刘玄淮来陪我。”
  宗端站在她身前,几乎把所有微薄日光都遮挡住了,他垂眼,“要给你们留饭吗?”
  沈辜微怔,“不必了,我和玄淮兄或许会极忙的。”
  妈的。宗端面无表情说道:“好的。”
  *
  刘玄淮急匆匆赶到时,沈辜已换上了金甲战袍,那尊虎口金冠也束起来了,眉目沉静,端坐在圆背椅里。
  他转而又注意到,沈辜没把长缨枪欠在自己背后,却将其横着挂在了正堂上县令长案后的墙上,枪首处红穗子垂下,刚刚好抵在正中央那椅子上方,若有人落座,便是挨着这人的脑袋晃荡。
  奉和县县令张忠莲在刘玄淮后脚到,其人穿着深绿色六品公服,头戴同色乌纱帽,六十二岁但老态并不明显,进入公堂时方步走得是步步稳重,乌纱帽下露出花白的头发,再往下是张黝黑精炼的瘦脸。
  张忠莲一进门就看见了左右两边坐着的年轻人。
  左边坐着的是刘玄淮,他也换上了官袍,他在京都里任的是从八品县尉 ,是以着的深青色公服,但又是钦案主办的缘故,座位却与县令的齐平。
  大庚以右为尊,沈辜官职最高,位居右上,可纵观整个堂庑的情形。
  大堂之下,两具冰冷的尸体被厚实的油布裹得紧密无间,尸身的轮廓可以清晰地透过厚布显现出来 。
  天色已暗,油布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黄绿色,兼以室外呼嚎的风声,威严公正的大堂宛若地府阴界般诡异。
  张忠莲坐进黑檀圆椅中,含笑对沈辜:“沈将军,这么晚还惊动了您,是下官失职。”
  沈辜淡淡地看他一眼:“张大人先升堂吧,这些话我们过后再谈也不妨 。”
  张县令的脸色不变,转头对刘玄淮颔首过后,惊堂木用力一拍,面目肃然,官威上身了。
  这桩案子要为一个死人伸冤,这不稀奇。
  但同时要宣判一个死人有罪,还要对簿公堂——这就耐人寻味。
  张忠莲没判过这案子,他到了县衙才知道,自己竟要陪京里来的两个年轻官长一同去......审问个死人。
第86章 清浊之分
  ◎左右横跳◎
  “带犯人——”
  张忠莲一声清喝, 音调高昂悠长,接着就有几个衙役把停在堂下的尸体抬进堂门中。
  沈辜面色俊肃地看着,衙役们一层层地把裹尸的布揭开,男人失血过多而苍白泛着紫的脸庞霎时出现在堂中。
  穿黑衣裳的仵作此刻终于赶来, 背着沉重的木箱, 持白烛在外等候。
  张忠莲咳了声,声音低沉:“本案情状极为特别, 故原委几何, 让那几个看见的百姓上堂来讲。”
  平常百姓或许一辈子都没有进官府的机会, 当面色严肃的衙役们手持铁链与长戟肃立面前时,若不害怕那定是虚假。
  而当几人战战兢兢被带进衙庑, 亲眼见到高座上的三位官长,只是腿软得都站不起来, 要一旁的官差使劲端着才能往前行进。
  “堂下何人?”
  张忠莲照例施压一问。
  几个百姓颤音连连地回答了。
  紧接着张忠莲便让从左第一位开始阐述事发经过,带上来的人就这样依次回答一遍,基本无所出入后, 几个百姓便被带到堂下等着。
  他们刚走出中堂, 立刻跪在地上, 匍匐的背影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干涸的落叶。
  “沈将军,听闻这惨案发生时,您也在场?”
  问完了跪着的, 张忠莲想了想,小心恭谨地转向沈辜问道。
  沈辜点头。
  “死者遇害的全过程我未能全为见证,但凶犯自戕......”
  她顿了顿, 忽然感到面上一阵怪异。
  好似有东西流过她的下颌。
  不久前才擦拭干净的血珠, 恍惚间正从肌理里慢慢渗出来。
  无疑是错觉。
  可那种蠕动湿滑温热的感觉, 容不得她忽视,握紧了扶手,她接着说道:“我一直在。”
  刘玄淮定定地看向她。
  沈辜回望,触及他眼底深藏的担忧,笑了笑,示意无碍。
  就算远离战场再二十年,她也不会因那点血腥而恐惧。
  张忠莲沉吟一刻,道:“那凶犯死前所说‘他没错’,沈将军以为他是不是知犯不改的狂妄?”
  “张大人认为呢?”沈辜不动声色,反问道。
  张忠莲笑了:“穷乡僻壤,刁民猖狂,本不足怪......”
  “那么大人是认为,这凶犯属于知罪不改的狂徒了?”沈辜目光无声,可却实实在在地表达着‘你敢这样说吗’的压迫。
  张忠莲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刚才那试探太鲁莽了。
  想要迎合沈辜意愿随即结案的想法不了了之。
  这案子看来得要现点真本事,沈将军和刘县尉其实是欲知他张忠莲是清是浊了。
  张忠莲心中暗叹,京城来了这么多年的人,他也就做了这么多年贪官,还是第一次遇上想要他做回清官的京官。
  死者是本县的盐商,资产小丰,幸而也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这件案子自然会查明的。
  “事出有因,下官不敢断言。”
  张忠莲打定了主意,对沈辜恭敬地颔首示意。
  接着案例询问找证词,仵作简单地上堂道出尸体死因后,又退回角落。
  盐商的店铺伙计及家里都来了人,他们声泪俱下控诉死去的凶犯,再追忆盐商的一番好,可谓是委屈至极,扬言要青天老爷做主。
  而凶犯的家人,衙役们赶去他家里压人时,却发现四壁破落中,只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男人妻子不知去向。
  担着公家事,可脱下公家衣,衙役们不过也是有老娘要侍奉的儿子。
  他们望着老太太,闻着房里的恶臭,再看老人面黄肌瘦没个人样,哪还忍心把人从床上架起来。
  领头的也是先前和沈辜说话的那个小头目,先是默了会儿,慢慢转身说道:“留个人在这儿伺候老人家喝口粥,其余人跟我回去。”
  “可是头儿......”底下有人不敢 ,他们也不想因一时心慈丢了饭碗,却也着实不忍,只想有个万全之策才好。
  “不用怕......”头目扭头看了眼床上的老人,想到沈辜穿着粗布薄衫而把披风给那凶犯穿上的样子,心神稍定。
  到底也不是十足十把握沈辜就能救人,头目咬牙,“走,回衙门。出了事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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