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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今日上雁山的不会有这么多人，也不会有这么多感慨。
苏缈与众人聊得开心，或咬耳朵，或畅快大笑。
李大李二耍宝似的，兴头上来双双舞剑，笑得众人前俯后仰。
小莲坐在苏缈怀里，吃着各位大姐姐剥的果子，也被逗得哈哈笑。
“师姐想生个女儿还是儿子？”苏缈见樊音耐心地给小家伙擦着嘴，好奇地问。
樊音轻抚小腹，撇着嘴巴犯了难：“不知道呀，男女都喜欢吧……我单愁我那生意，这都一个多月没去看过账了。”
苏缈：“咱不是新收了个林师妹，我那天见她在削算筹，定也是个喜欢算东西的。你不妨调|教调|教她，以后再不担心没人替你。”
樊音喜道：“好呀！”
那边李大李二舞罢了，众人起哄，让苏缈也来一段儿。
苏缈也就收了话，站起身：“好啊，等我舞完，我的剑指到谁便轮到谁下一个。”
众人皆道好办法。
苏缈便抽了尧光出来，正欲舞它一套，身后却忽然有风袭来。
她动作一顿，回头，见是阿青。他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脸肃色。
“有妖群靠近！”他如是说道。
苏缈拿剑的手一滞，酒意顿消：“什么？”
这满院子的说笑随之降低了声音，众人齐刷刷看向阿青。
“有妖群靠近，来者不善！”他重复了一遍，扫眼这满雁山的客人，紧绷眉目，“要么我们撤，要么他们撤。”
他言简意赅，苏缈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此刻，有妖群正朝这边靠近。
啧，他们还没回妖界呢，对方倒早一步动手了。
若在平日她倒不怕，偏偏今日宾客众多。苏缈狠狠地皱起眉头，心头顿时浮起一丝紧张。
阿青紧缩眉头，在她短暂思考的关头，补充道：“来的是沣夔，他显然已将琉璃内丹炼到至臻境界。”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那琉璃内丹难修，至少还需百年么！？
苏缈正要说话，头顶竟突然传来大笑。众人循声望去，一时都惊愣住了。
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人”，居高临下睥睨着院中的大家。
但见他满身桀骜，眼中有一种俯视蝼蚁的不屑。以及，浓烈的杀意。
果然是沣夔！
苏缈本就握着尧光，当即摆出剑式，准备随时迎敌。
“本王来得凑巧，倒是没想到，我们尊贵的月之子打算回妖界了。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本事！”
秦少和紧随阿青之后，也已赶到前院来，大惊之下，忙招呼着陈慕之几人速去准备家伙，对付妖物。
雁山一派对付过许多妖，要说经验，那绝对是足够的。
沣夔王往秦少和的方向瞄了眼，却并没有在意。
这群渺小的蝼蚁，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怎样的大妖。
青松？
已然修成琉璃内丹的他，对这种东西不会有半丝感觉。他今日带来这群妖兵无一不是精锐，也同样不会将之放进眼里。
哦，对了，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手下妖兵跟到现在还没追上。
阿青不与废话，面上一冷，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沣夔捧起汜水宝珠，随即朝他猛击。两股妖力相击，瞬间震得屋顶炸裂，瓦片横飞。
苏缈连忙展开双翼，拦下炸飞的碎片。
可惜炸飞的范围太广，没能全部拦住。李二竟不幸被碎瓦扎了肚子，顿时血流满地。
秦少和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么。这一次的妖袭，是先前无法比拟的。
那沣夔的妖力，已然比月之子差不了多少。
眼下，阿青的妖丹尚未修复完全，实力只恢复了八成而已。对上刚刚将琉璃内丹修到至臻境界的沣夔，未必能压制得住。
苏缈大急，忙对身后众人喊道：“快走！”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已然是吓呆了。喝着酒，聊着天儿，突然屋顶炸了。
小莲吓得哇哇大哭，被程昇眼疾手快抱着躲去了角落。
唯有秦少和临危不乱，催促着兵器。
雁山弟子们连忙反应过来，奔往库房去取杀妖的武器。
苏缈收起翅膀，落下来，挡在秦少和面前：“师父，来了好多大妖，打不过的！快逃！”
秦少和怒瞪了她一眼。
这么久以来，师父还从未以这样愤怒的目光看过她，倒叫她诧异了。
“雁山在，我在；雁山亡，我亡！”
是了，苏缈怎么能忘记——
雁山建立不易，光是被妖火烧都烧了不下三回，雁山派没有一次被烧退。
这一砖一瓦都是秦少和的心血，是陈慕之、樊音、曾书阳长大的家。
这里是他们将来死了还要埋葬的地方。
苏缈眼睁睁看着秦少和也往库房取武器去了。
青崖与雁山一脉相承，雁山人不走，宋林风等人也一样不会走的。
虽是第一次御妖，可也都没怕的样子。连那几个刚刚入雁山的小师弟小师妹都没有畏惧。
“砰！”的一声巨响，山门垮了，震得地面猛烈晃动。
阿青许是有意避开人群，诱着沣夔打到前山去了。剧烈的炸响和刺眼的光，笼罩着整座雁山。
天空飘来大片阴云，原本和风阵阵，暖阳高照的天，说变就变。
狂风忽起，卷来浓烈的妖气。
沣夔竟然带了这么多兵！
苏缈把牙一咬，再次催促众人：“群妖来了，你们快从后山走。”
说话间，陈慕之等人已抱着杀妖的武器冲出来。
都是泡过松针水的弩，镖之类，还有用松树皮编制的细网，可抵挡妖火。
苏缈额角猛抽，正要上去将他们赶走算了。柳眉倏地跨步上前，从乔六的框子里捡起一把碎石。
这些石头也都是泡过松针水的。
“走什么走！天下不平，我不收剑。我说过的话，向来作数。”
第148章 生命不复
柳眉第一个不肯走。
既然有人起来头, 本就进退不决的众人，也齐刷刷地不肯退了。
廖秋水上了前来：“若临阵脱逃，还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分我一点！”
陆风萍也一步上前：“就不信了, 你们雁山打了这么多年妖, 我会打不过！”
说着，也来分一点碎石子。
所谓酒壮怂人胆，更何况这些还都不是怂人，喝过了酒，就是天塌了都不怕。
大家争先恐后上来分武器。
唐老板那群半妖很是为难, 早被松针味儿熏得要了翻白眼, 哪里碰得那些东西。
可也纷纷拿出来防身的武器，要与众人共进退。
苏缈催离的话, 他们愣是半点没听进去。
急得她大了嗓门儿：“这次非同以往，来的都是精兵大妖, 而且很多！”
她着急地看向唐老板，“妖气多浓你也是闻到了，还跟着乱来！”
唐老板满头是汗，嘴皮子打着哆嗦：“大、大不了，死死死、死咯！”
能自自在在地生活过这段时日, 已经是他娘的爽翻了！
“更何况, 走、走不掉嘛。”唐老板一脸苦相，快哭了。
这个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风中的妖气相当的浓, 一定是来了大量的妖兵。这么多妖, 把雁山整个轰平了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才从后门逃, 为时已晚。
李大扶着李二, 又急又愁：“就是，逃不掉的嘛。俺弟这样可走不了。”
李二被碎片扎了肚子, 出血颇多，显然已伤及了内脏。
苏缈咬紧牙槽。
本不该如此的，她只是想要道别友人，最后在这里聚一聚。
未料到，使他们无端遭受牵连。
眼下当真是走不掉了，只有尽力一搏。
苏缈忙问那群半妖道：“有谁练了治疗术么，快来给他疗疗伤。”
有个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出来：“我会。”
那就好。
苏缈抬起头，望向黑压压的天。既然走不了，那就试着能不能斗他一斗！
她立即腾开双翼，直往天上飞去。
上空妖兵列阵。
不远处阿青与沣夔正在激战当中。空气动荡不断刮起狂风，光影交错，响声不绝于耳。
苏缈很难相信，在这样的激战下，凡人之躯能够应付下来。
对方将领刚抵达雁山，便见她胆敢直冲上天，将眼一眯，来了兴致。
“王上有令，雁山之上一个不留！”
他着重看了眼苏缈，用下巴指了指，“这就是当初那个，一剑扫灭我族上百精兵的女妖？吹得挺厉害的。你们下去杀人，把她留给我，看本将如何宰了她！”
苏缈正面迎击，直直杀入敌军，不料敌兵骤然散开，却不与她交手。
在她对面，竟唯有主将朝她正面杀来。
成千上百的妖兵从她身边冲过，未有片刻停留，直往下方去。
糟了！对方的目标并不只有她。
妖气与杀意撩起劲风，扫动衣摆，吹得眼睛难以睁开。
秦少和瘦如竹竿，却在这狂风中屹立不倒，双目如炬。但见他内力大开，细密的松针在掌力推送之下，如雨幕倒流上天。
这么多年以来，被这般扎成刺猬，逃得屁滚尿流的妖不知凡几。
他雁山敢与妖斗，便是这么斗的！
可这一次，松针雨却只是扎在了妖兵的盔甲之上。
下方众人惊见无用，连忙飞石投镖。
然而秦少和尚且不敌，他们的攻击岂能有用。
沣夔带出来的皆是精兵，再多的攻击，也不过是打得盔甲砰砰作响。
苏缈早说了，这次非同以往，还是走为上策。若他们肯走，她为众人套上护盾也许还能走掉。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这些厉害的大妖，根本没有把松针放在眼里，即便没有盔甲，松针也未必伤得了他们。
秦少和斗过再多的妖，这一次也半点上风都不可能占。
苏缈见此情形，心知必须回防，可对面大将已朝她攻了过来。
她抽身不能，只得抬剑格挡。
匆忙之间，一双骨剑从浩渺指环中窜射而出，直往下方拦截。
半空中，划出长长的两条白光。
那妖将两眼一亮，吃了好大一惊：“想不到，一个半妖竟能有这等本事！”
那是自然。苏缈既然要入妖界，必得苦练妖术。防身盾、御剑术，这些是不可或缺的。近段日子的苦修，陵她比之前还要强出不少。
那大将斜勾嘴角，兴奋起来：“很好，给我好好练练手……啊——”
话音未落，他便是一声惨叫。
这千钧一发间，苏缈岂能与之废话，朝这大将猛挥一剑。
人界之中的尧光，爆发不出在妖界的威力，但对付一只大妖而已，也是足够了。
那妖将在惨叫声中，同他的那些前辈一样，瞬间化为了灰烬。
苏缈片刻不敢耽搁，这就俯冲下去。
骨剑正于下方艰难御敌，无奈妖兵众多，剑仅一对，又如何抵挡得住。
先前还信心满满要一起杀妖的众人……还好么？
黑压压的妖兵如一层黑色的浓雾，阻拦了苏缈的视线。
她与几只妖缠斗了片刻，奋力将之砍杀才终于落下地来。
“师父！”
双脚刚刚落地，便见秦少和口中鲜血喷溅，怒瞪着眼睛轰然倒地。
如泰山之崩，就崩在她的眼前。
那一瞬间，苏缈耳边鸣音不止。她仓皇抬头，举目四望，赫然见漫山遍野的妖正肆无忌惮地屠杀着。
松针根本没用，什么都不会有用的。仅仅片刻的功夫，她宴请的朋友知己，她的同门好友已倒了满满一地。
他们陷在鲜血之中，或在痛苦的挣扎，或已经一动不动。
没有一个还能站起来。
死亡笼罩着这片山头。到处都是血，地上，柱子上，树叶间，酒水里……
她望着这如同地狱的画面，心房如刀绞般剧痛。血的气味飘进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理智，令她脑中骤然洪钟一响，杀意腾飞起来。
苏缈猩红了眼睛，突然怒喝一声，举起尧光，冲入这群万恶的妖兵当中……
杀！她要杀光一切的妖，杀光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她不再记得招式，不再记得口诀，她只是疯狂地挥砍着。
妖兵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混乱的杀戮不知过去了多久。尧光在手中不停的抖，她杀得手臂酸痛，浑身是血。
直到目之所及的最后一只妖倒下，她的剑才垂了下去。
还有吗？
找出来！
她要杀光！
地上黑压压一片妖族死尸。这些都是精兵良将，是沣夔亲自挑选出来的。于她而言，本不好对付，可愤怒令她爆发了力量，竟不过片刻便将之杀了个精光。
妖性迸发令人好生难受，苏缈觉得浑身热血翻滚，她还想杀，转动脖子四处寻找着残留的妖。
尧光点点滴着血，便是这滴血的细微声音都令她无比狂躁。
耳边喘着她自己厚重的呼吸。
苏缈走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中，浑身殷红，满脸是血。四下一片寂静，连鸟鸣都不再听见。
“师妹，师妹……”有谁在喊她，是她熟悉的声音，“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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