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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缈：“你早已识穿了我，又早已对我下过手。可我至今不也没有离开正阳。你觉得，我会求饶？”
这倒也是。
柳眉心头暗暗没了底，她看着苏缈，越发觉得看不透这半妖。眼前的这个，和她先前见过的半妖都不一样，伪装得很好，和人没有两样。
甚至，行事做派有比人更为妥帖之处。
连杀妖多年的雁山派都被这只半妖蛊惑，成为她的后盾。最近她还交了许多朋友，风评一路走高。
这只半妖，必定有恃无恐。
柳眉心里清楚，她实在没有必要硬碰硬。
可，如果轻易咽下一口气，那她就不是柳眉。
她眸光一冷，问：“我杨师妹，究竟是你杀的，还是你师兄杀的？”
苏缈微抬下巴：“我杀的，怎么？”
柳眉默了片刻，斜勾嘴角不屑一笑：“罢了，谁杀的不重要，反正人已经死了。现在才找我商量，你不觉得晚吗？”
陈慕之啊陈慕之，就说他不该一杀了之的。
柳眉：“上次敢杀杨雀儿，下次，一样敢杀我。你这半妖惯会蛊惑人心的，却以为，我跟他们一样傻么。”
“我蛊惑人心？”
“看你是只鸟妖，难不成，还学得了灵狐的幻术？”
苏缈：“……”人对半妖的误会，还能深到这样？
柳眉哪里有半点听进去的样子，反倒对她更加戒备。
苏缈属实有点无奈了：“照你这么说，只能是你死我活咯？”
柳眉冷笑：“那你以为呢。”
她以为还有转机，才会来找她。可现在看，似乎是多余来这趟。
正阳掌门大概最失望于柳眉的，就是她这斗鸡似的性格。
虽说正阳本身就以除妖为己任，可柳眉若再挑事端，只会衬得沈嘉更加稳重。
柳眉之所以还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她师父，就是怕牵扯出太多事情。如杨雀儿之死，这叫她如何交代。
罢了，柳眉现下正心情不好，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那边酒席热闹得很，苏缈好容易才脱得身来找她的。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争得一点回旋余地。
毕竟她可不跟柳眉一样，像只斗鸡。
苏缈直起身，准备走了：“行吧，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想对我动手，我奉陪到底，届时，哪个渔翁得了利，就不知道了。”
说完，大步走开了。
柳眉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脸憋得又黑又红，确实像只斗鸡。
第83章 她是半妖
正阳掌门的六十大寿过去, 第二天接着就是坤元比试。
苏缈的比试安排在两日后。
这日天公不作美，乌云遮顶。昨夜下过一场雨，擂台上湿漉漉的, 凉风刮过卷起一股阴沉气。
这场武林大会, 耗时一个多月还未结束，不知不觉竟就入冬了。
初冬时节冷飕飕的，天气还不好，人都不想出门。
这日，观战台上只坐了七成位置。当中有一些, 还是特地过来看苏缈上擂台的。
因她总出人意料, 把对手磨得半死不活，翻盘的过程看得人热血沸腾。
可大大出人意料——
一向宁死擂台也绝不言败的苏缈, 竟突然宣布弃赛？
樊音都已经坐好屁|股，摆好观战姿势了：“啊？事前没说过要弃啊！”
满场看客, 表情都跟她一样惊讶。
秦少和捋捋胡子，撑了撑腰：“哎呀，老腰才刚好，又得动手。”
陈慕之一头雾水：“师父，您说什么呢？”
秦少和没有回答, 那边苏缈已站上擂台致歉。
“在下伤病未愈, 打不了这擂台。特在此致歉，还望各位海涵！”
众看客虽有失望, 也知是在情理之中。
玬珠观战零嘴都吃了一半, 才听明白：“啥, 怎么不打了呀？”
曾书阳犯疑：“伤还没好吗, 不是说恢复得不错吗？”
苏缈不打，今天的坤元之战却还有好几位排着要上。
她说完了话, 正欲从擂台下来，却忽听得一道女声破空传来：“弃赛？只怕是，知道自己即便赢了，也赢得不光彩吧！”
苏缈顿住脚步。
众看客齐齐偏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见柳眉手提长剑，大步迈上擂台。擂台上浅浅的积水，倒映出她冷厉的眉眼。
她走向苏缈，忽然拔剑，剑尖直指苏缈，“一只半妖也敢来参赛，搅乱大会公平，实在可恶！”
她说什么！
半妖？
一片惊呼中，苏缈面色如常。鼻尖正对剑尖，她却轻有一笑：“看来，你还是没想通啊。”
柳眉因杨雀儿之死，认定了苏缈对她存有杀心。
想不通，不意外。
今日苏缈登台，观战台上高手云集，正是戳穿她的到最好时机。
苏缈之所以放弃比试，正是不想为一场擂台耗得精疲力尽，最终敌不过高手围剿。
或许，柳眉本想借擂台比试，揪住细节，当众点破她的身份。可今天，苏缈连擂台都不打。
她自然急了。竟直接上台，拔剑相向。
这突然的发难，没能杀苏缈一个措手不及，反倒杀了正阳掌门一个措手不及。
现场一片哗然。
柳眉眼底充斥着兴奋，她高喝着：“正阳弟子，莫不以除妖为己任！半妖，受死吧！”
苏缈双剑迅出，挡开她悍然一击。
昨日已打过嘴仗，今日就不必废话了。既要动手，那就打个痛快。
她手中的白色骨剑，散发着强烈的剑意。
此剑早已引得多方好奇，而她的速度，她的耐力，她的敏锐，也一直是被议论的话题。
而今柳眉一句“半妖”，扫开了众人心中的迷雾。
她这么奇怪，怎么能不是个半妖！
一时间观战台上沸反盈天，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人群之中混进来一只半妖，竟然这么久，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吗！？
正阳掌门见此状况，当机立断：“来人，拿下此妖！”
此时柳眉的第二剑袭来。苏缈再不必藏着掖着，也不想拖长战局，真气与妖力并出——
“铛——”断剑落在擂台上，溅起的细微水花，倒映出柳眉惊诧的脸。
她连忙后退，堪堪躲过对面锁喉一剑。
怎么会！
这半妖怎么可能如此厉害。她明明使了巧劲儿，可化解了对方内力。
正阳弟子尚未来援，柳眉竟已险些被擒。
苏缈体内妖力充盈，既然不必再藏着掖着，自然要打个随心所欲。紧接着，锁喉第二剑扑刺上去。
柳眉手中却只握着半截断剑，岂阻拦得下，只得慌忙后退。
苏缈的速度却是半点也无隐藏，柳眉根本躲避不开。
惊险之际，但见正阳掌门拍栏而起，一跃上了擂台，就在苏缈即将锁喉之时，一把将柳眉后扯。
苏缈见突然杀至一人，忙以左剑刺去。
对方闪身躲避，匆忙之间不及收力，竟将柳眉甩下台去。
柳眉摔得猝不及防，落下去时肩膀着地，磕在青石板上，疼得眼冒金星。
雨后的地面湿湿哒哒，她就地一滚两圈，洁白的衣裳滚得泥水挂满。
好不狼狈。
横空杀出个正阳掌门，苏缈左剑未能将之击中，很快遭其反击。
蛮横的一掌，险些拍在她身上。
就算她叠加妖力，达到坤元的战力，但在乾元巅峰面前，也不过尔尔。
对方见一掌击空，愤然拔剑，照头劈砍下来。
“铛——”剑势迅猛，闻得一声震天响。
是两剑相击，发出的尖锐鸣音。
护徒心切的岂止他蔡云鹤一人。
秦少和挡在苏缈面前，大喝一声：“蔡掌门！”
蔡云鹤被击得连退两步，手中宝剑剧烈震动，几乎就要脱手。他使了好大力气，强忍着手心钝痛，方才握稳。
当下，惊讶不已。
“秦掌门，你！那可是只半妖！”
秦少和手持长剑站在擂台上，哼笑了一声：“半妖又如何。我秦少和的徒弟，全须全尾地来，就得全须全尾地走！”
台下本来沸腾，听得他这一句，却死寂了两息。
樊音与曾书阳双双呆住，岂一个“懵”字足以形容。
二人齐齐看向陈慕之。
半妖啊，师妹她居然是半妖啊！
呃，师兄你什么表情，这么淡定？不是该发个疯来看看么？
苏缈被挡在师父的身后，师父瘦削的背影遮挡住蔡掌门的表情。她什么都没看到，她什么也无需看到。
师父在。
羽翼就在。
她鼻头一酸，倒也没哭，却是笑了。
此时，蜂拥而出的正阳弟子，终于将擂台围了个严严实实。
吴超然匆忙赶至台下，沈嘉亦追赶上来，将柳眉扶起。
柳眉脸色惨白，痛苦地捂住肩膀。方才师父扔她扔得突然，她不及调整姿势，落地那一下恐摔裂了骨头。
沈嘉隐有薄怒，斥问：“你既知她是半妖，为何不事先禀报？弄成这样，如何收场！”
柳眉：“我也是刚刚获悉。”
沈嘉怀疑：“当真？”
“难道还有假！”
“就算你刚刚获悉，我也不信你没时间禀报掌门。就非得自己拿主意？！”
柳眉最烦的便是沈嘉，当下恼羞成怒：“什么意思，急着扣我屎盆子？你不赶紧杀妖，倒来问我这些有的没的。”
沈嘉无语。
杀妖，并不容易。谁也没想到，秦少和竟会阻拦。
吴超然惊见掌门不敌，果断下令：“传令下去，全派弟子速速来援。今天，这只半妖别想活着离开！”
正阳有弟子五百余人，甭管用得着用不着这么多人，端给江湖看看正阳的实力！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正阳那五百弟子还没赶来，未来观赛的闲人们倒是纷纷赶到了。
所有人都盯着擂台的方向，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面对秦少和的袒护，蔡云鹤咬着牙道：“秦掌门，休要糊涂。你且看看，今日这半妖到底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
这话好不傲慢。
秦少和未及开口，却听得擂台旁痛呼声乍起。
定睛一瞧，竟是张骁。但见他剑扫四方，竟打出条路来，眨眼的功夫就已站上擂台。
随即剑指蔡云鹤：“有我张骁在，想几时走，就几时走！”
宁衡一脸迷茫，扭头瞧眼身侧……妈的，我徒弟呢？
苏缈看着张骁，张骁回头亦看着她，那眼中拥挤着杂乱的神色，即有洒脱也有困扰，即有探究也有了然……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吧。
可他，还是杀了上来。
不等蔡云鹤再骂出什么，陈慕之已将剑鞘一扔，也提剑杀去。
留下师姐弟二人相视一眼……短暂的困惑，长剑出鞘，双双紧随其后。
玬珠把小酥饼一扔，也追赶上去。
雁山派一个都不能少。
包围圈刚刚经受张骁一顿猛削，迅速调整了步调，重新将擂台围住。
沈嘉见势不妙，立即冲上前来，一剑拦下陈慕之。
赵飞勇紧随其后，截停樊音与曾书阳。
玬珠顶多捧个人场，却是无甚作用。
此时，五百正阳弟子终于陆续赶到，人数之多，足以将雁山众人再包一个小包围圈。
双方实力悬殊巨大。
不止人多，正阳修元以上的弟子不下十人，那边还有个可争乾元的吴超然没动手呢。
“唉……这混账东西。”宁衡揉着额角，瞄一眼张骁都觉得头疼，再瞄眼秦少和，唉……还是头疼。
“上上上上！”他把大腿一拍，发下令来。
逍遥派弟子跟着师父拔了剑，往前冲。
场面竟如此混乱，蔡云鹤万万没想到。雁山派动手也就罢了，逍遥派也跟着反了天！
再看其他门派，竟都坐在那里看好戏。他顿时心火翻涌：“诸位磨蹭什么，还不速来诛杀妖孽！”
此时八大门派的掌门，除宋义山还在养伤，都在广场当中。
此乃正阳地界，正阳不发话自然不便动手，但若蔡云鹤求助，这几位自然要给个面子。
却在此时——
廖秋水急忙喊道：“师父！”
东岳派掌门正欲下令，忙收了音。
廖秋水：“师父，要说诛妖，雁山派当属典范，江湖门派无出其右。可为何，他们独独接纳这只半妖？徒儿以为必有隐情，何不再观望观望。”
东岳派掌门沉思片刻，坐了回去：“倒也有些道理。”
另一边，陆风萍匆忙扯住掌门袖子。
嵬山派掌门刚要杀出去：“萍儿作甚？”
陆风萍瞄眼擂台，那台上，苏缈不惧不怕，正抬头挺胸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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