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正阳君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齐堂还真就来过好几次平镇。
眼前的剑君露出一副晦涩苦闷的表情,齐堂的心提溜起来。
像他这样几乎是处于修仙底端的弟子能知道的信息杂乱,要是正阳君想知道一些市面上不被允许流传的事,他要如何是好。
“哪儿的糕点铺子好?”
“要做得好看,甜口的,口感层次多一些,不要薄荷和花生口味的。”
外头谣传曾有妙龄女修爱慕纠缠正阳君李希阳,花重金雇佣他做护卫,却不出一日便放弃了旖旎心思,有好事者打听,那女修气愤道
“我与他说话,他说要加钱,一字五百。”
齐堂觉得自己今日挣了,正阳君和他说了好多字啊!
收到了齐堂写的满满一页纸的糕点推荐,有些甚至还有配图,李希阳很满意,齐堂也很满意。
因为刚刚李希阳指出了他几个握剑手势的错处,他试着改正了,确实比原先更省力了。
“快要到了,辛苦两位仙人了,我们主人说到了平镇另有重谢。”一位仆从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两人身边说道。
李希阳没应答,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他们收的又不是真金白银,一路上雇主的管家总是试图和他们说话,眼里泛着浑浊的情绪。
他反感这样的视线。
且让他反感的似乎也不只是视线
第5章 蚍蜉撼树
马车一路向东,丽娘是个细致周到的女子,怕她无趣,常寻些话题与茗仪闲聊,天南地北的消息,市井里头的热闹,从她口中徐徐道来,从不让人觉得枯燥和冒犯。
黄厚把空间空出来给两个女子,去两位老人的马车里窝着了,这让许茗仪有些不好意思,幸亏丽娘是个好相处的人,两人还算是聊得来。
黄老太或是年纪大了,不太适应长途跋涉,大多数时间在自己的马车上休息。
马车的行进速度很快,出发前许茗仪观察到丽娘将马车顶一角悬挂的拉索调整了一番,但外观上并没发生什么变化,拉车的马也是普通的马种。
“是傀儡?”保持现在的速度,估摸着还有两日就能到锻体门山门口。
“嗯,我有位阿兄是器宗弟子,这马车是他添作我的嫁妆,外面买不到的。”
茗仪心下了然了,器宗向来心高气傲,技艺高超的器宗弟子宁愿作品在手中积灰,也要等一个‘有缘人’。
像这样一整个连着运转的大型装置,短途或是长途皆适宜,内里空间是可折叠扩充的,简直是居家旅行出行逃命的好帮手,必然很是要费一番心思。
丽娘对圆劫门的事略有耳闻,也不止一次在车上看过许茗仪卜卦了,但未曾开口询问她为何要去月下圆境,只当她是去历练的。
若是丽娘问了,许茗仪也许会觉得为难,毕竟这关系到宗门内的事,门派落魄,但也不乏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盯着找不痛快。
之前《手有余香》的地点一直在变化,自半月前许茗仪得到其关于【十五】的卦示后,每次卜问的结果中都有【十五】,一周前问出的位置才稳定下来了。
十五月圆,地点之前一直在变化,近日安定下来,很明显指向月下圆境了,所以她才火急火燎的下山接单,生怕错过了入口的开放。
马车装有法术防御的机制,途经荒地,也遇见过几波妖兽,丽娘的脸色未变,仍旧与许茗仪喝茶聊天。
许茗仪倒是不喜解卦时被干扰,画了符附在车壁上,便不再有妖兽能察觉她们了。
丽娘也见过修士画符,她和黄厚都已踏入过修行之道,家中又有些灵矿、丹药的资产,拍卖会也去过不少,自然是见过世面的。
“船家成符时倒是独特,佛修似的,那些师傅们施术时法器便会镀上一层金光。”
寻常符师画符,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会燃尽符纸,许茗仪画的这张,成符时泛微微金光,瞧着也比市面上的质感好。
“小技巧罢了,也没什么特殊的效果。”这便是修行圆劫门功法的妙处了,渡人渡己,对画符、炼器、施术皆有加成。
就是晋升慢,功德嘛,靠的就是积累,再转变为修为,故而流落在外的那半套功法才至关重要了。
许茗仪只有筑基后期的实力,但众所周知,卦修不打会输的架,再者她符术和阵法都学的不错,出门在外自保是足够了。
“前边有个落凡的镇子在办集会,我和夫君商议着补充些必需品,船家可到时也可去逛逛。”丽娘提议道。
步入修仙一途的人并不都会斩断红尘,有条件的修士会把家人朋友安置在宗门附近,这些地域种植的五谷,饮用的山泉也带有灵气,能除污化秽,延长寿命,久而久之形成村镇,修仙修仙,也没能做到不落凡尘,故而称之落凡。
其实如今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关系微妙,黄厚一个资产丰厚的入门修士,举家搬迁的要躲着一个盗他身份的凡人,多不可思议啊。
这搁几百年前约莫还能当作笑话来听。
形势从一位修无情道修士于飞升之际杀死他的凡人妻子开始转变。
无情道嘛,主打的就是随机选取一个身边的人嘎掉来证道,可偏偏他的妻子是个凡人,足足八十一道天雷,当时被请去为他化劫是圆劫门的一名资深的长老,也是她师傅苏锦衣的故交好友。
雇主没能顺利飞升,这位长老倒是顿悟飞升了,只留下一句“天道偏颇,凡人易生纠葛”。
后来的修士们皆以此为戒,若是命定的亲缘线便罢了,请人来消劫便好,黄厚是沾上了孽劫,又有狸猫换太子的BUFF在,或许存在气运相冲的情况也未可知,许茗仪的建议是能避则避吧。
也有不避讳的修士,这些人大多道心坚定,只求问心无愧,像圆劫门这样,就是靠打交道的,他们本身就是做的“缘”的修行,更不在意这些。
“好。”茗仪和丽娘约好碰头的时间地点,外边传来两声敲碰声。
“丽娘,我能进来吗?”
丽娘朝茗仪点了点头,将车厢的门打开,已然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许茗仪撑起车壁上的小窗,果然不远处能瞧见镇子。
黄厚进来灌了口茶水,丽娘取了帕子帮他拭了鬓边的汗珠,说道
“怎么总这般着急忙慌的,有什么好消息吗?”
“前边打探过了,大多要去月下圆境的修士都在此处交换消息,做买卖的也不少,我留在平镇的人说他到了。”黄厚说这话的时候傻笑着,但她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两个时辰前到了平镇,听说还雇了两个修士随行,没找着咱们,又被丞相的人绊住了,他没放弃,我的人说他在停仙阁租了车。”
停仙阁做载人载物的生意,只要钱给够,就能为你提供合适的交通工具,日行千里的马车,瞬行百里的符箓,或是些专载人的修士法器。
许茗仪瞧他又往嘴里扔了两块糕点,瞧着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禁问道
“其实若是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也是有办法的,你没想过?”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这是黄家人第一次从许茗仪口中听见这种话,明明之前她都表现的事不关己,拿钱办事的态度,他们提出捎她一程,是想结个善缘,也是想让许茗仪包个售后的意思。
年轻的女修士并未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她目光落在不远处镇上飘出的炊烟来,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
“我娘会伤心。”
听到这个回答许茗仪才算是有了些反应,她偏过头来和黄厚对视,这个老实人有一颗很通透的心。
“你会平安。”
小夫妻两只见许茗仪嘴型微动,微不可察的一句话,谁也没有听清,只恍然间意识到似乎有佛音入耳。
许茗仪表面装的一派淡定,心里几乎是在滴血,言灵·蚍蜉撼树,《赠人玫瑰》第三卷 秘技,以语言为媒介,灵力为代价,对未来产生影响,效果不定。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许茗仪的这一句话或许就能在将来的某个关头应验,也许完全没用。
所耗费的灵力取决于言语的确定性和目标对象的状态,若要把死的说成活的,也是痴人说梦了。
就四个字,她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被抽走了大半,还好她攒了些功德,恢复速度比常的修士快。
罢了,便当抵路费了,许茗仪心想。
“我再送你一卦吧,只占是与否。”
这次除了用来占卜的铜钱,许茗仪还往竹简圈住的卦阵中投了几枚灵石,片刻这些灵石便化为了粉末。
“如果你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厚仁堂做掌柜,就不会再碰见他。”
黄厚呆愣的点了点头,丽娘推了他一把,他回过神来像许茗仪作了一辑,转身出去了。
“船家......”丽娘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许茗仪摇了摇头,将占卜用的器具收了起来。
她不能说,黄厚和刘起平的气运在一盏天平上,此消彼长,这刘起平如此穷追不舍,是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还不好说。
***
“正阳君可是要回宗门了?”齐堂跟着李希阳在糕点铺子里排队,心想好歹在偶像离开前还能get到同款。
“嗯。”其实李希阳不准备回圆劫门了,月下圆境还有三天开放,他得赶去和许茗仪会合。
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没关系,只是怕有人会盯上他不省心的师妹,哪怕是在宗门里修炼,李希阳也能偶尔察觉到投放在宗门里的视线,叫人烦心。
功法的下落是许茗仪算出来的,她也只交代他了,他谁也不告诉,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雀跃。
两人从铺子里出来,齐堂还有些不舍,同行几天,他对李希阳的崇拜可谓是正上头呢,他觉得自己修行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在剑阁快了两倍。
“二位留步。”是之前说有重谢的那位仆从。
之前在镇口李希阳和雇主说了一句“告辞”便没影了,他一走齐堂也直奔糕点铺子,没想到马车居然一直跟着他们。
车架的厢门由两个侍女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名仆从直直跪下,抬高一只手臂,方便里边那人扶住。
齐堂眼色很快,心中暗骂这人死缠烂打,破坏了自己和正阳君论道的氛围,他向前一步,不让那人靠的太近。
“还有何事?”这人虚假招聘也就罢了,还耽误修士下班,实在可恶。
一人佝偻着从马车里探出身,伴随着嘶哑的咳嗽声。
李希阳退后了两步,用剑鞘将齐堂往后带了带,剑眉蹙起,眼中已是不耐。
‘这人好重的死气!’
第6章 不说称王称霸,但求发光发热
“我家主人姓刘。”仆从直起双膝,退到一边,随后便从一个侍女手中接来一个囊袋,交予齐堂。
不打开看齐堂也知道,灵石,散发灵气很纯粹,是三等。
“想和二位谈一笔生意。”
到现在谁也没听见他所谓的主人说一句话,他着墨黑色的斗篷,将身体完全盖住了。
但修士五感超凡,齐堂就算没看出这人身上的死气,也能闻见一股异常的腐烂味。
“不。”李希阳将装糕点的盒子收进乾坤袋中,无谓回答道。
“抱歉,我们不接。”齐堂的口气没开头那么生硬,毕竟对面给的是真的很多。
只是这种一看就是黑委托,他怕是没命接。
“那便不打扰两位了,我们当然也能找别人来做。”
仆从见他们态度坚决,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便谈论这种事,要不是主人坚持,他早在黑巷里雇人了。
话毕又将他那遮得严严实实的主人扶进马车里。
齐堂没想到他们会就这么放弃,那姓刘的约莫是身体不好,下车的时候还能自己使劲,再被扶回去的时候关节都像是冻住了,僵硬的不像人。
他要是真那么虚,就在马车上待着啊,硬是要出场,又一言不发,如此有礼貌么?
叫这事办的荒诞中又透着诡异。
明明刚刚停在这儿的车架很引人注意,但时间好像像浑浊的液体一般滞留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叫人觉得沉闷。
李希阳没想那么多,哪怕他听见了那近乎噫语的一句话,也没放在心上。
“是你。”
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青年人的音色,倒是和他这副破败的身体不匹配。
仆从已经带着那人离开了,李希阳仍然觉得有粘腻的视线停留在这片地方。
齐堂还想说些什么,待他回过头时,却已见不着正阳君的影子了。
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堂边想边自顾自的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道
“还是早日赶回宗门,不在镇上留宿了。”
***
丽娘给了许茗仪一张令牌,凭此可在几家店铺拿到折扣价,只是比起正规店家,她更想在街边的摊上捡些便宜。
落凡之中,专门开辟出一条街道给修士们交易,部分生活在其中的凡人有些门道,正宗门派炼造的法器,符箓,丹药,秘境中的天才地宝也能在此间流通,比明面上卖的便宜些,就是得担点风险。
也有些人做中间商,发布一些护卫,出诊的委托,据说现在小灵通里接任务的版块就是某个修士联系落凡之人做的。
这条街最多人停留的摊子,那老板正吹捧着自家的火莲符,说是能使用多次,价高者得。
徐茗仪听着很是心动,只是见着那店家将刻着底价的木牌亮出来,便立刻打消了念头。
买点符纸自己画得了。
因着省下一个人的路费,现在她囊中不太羞涩了,看了好几个符纸摊子,最终在一个卖山水画的修士面前站定了。
徐茗仪从小到大就见过一个画修,可见这个流派之冷门,修成大能的更是没几个,而且费灵石的程度仅次于炼器的和剑修,前者能花也能挣,后者纯属败家。
许茗仪也并不是一开始就选了卜卦一道的,修行初期,她学的很杂,各个派别都沾了一点,又都不太精通,最后是凭借卦门入了道。
圆劫门教体术课的戴夫子倒是擅琴棋书画,是圆劫门中唯一一个和许茗仪‘不对付’的长辈,曾给许茗仪开过小灶,托她的福,许茗仪才没练成一手龟爬字。
摆摊的修士几乎都待着兜帽,面前这个画修也不例外,厚厚一层垂下来的蓝纱,仔细看还闪着些细细鳞粉,再往里头打量,便只能瞧见其间瓷白色的肌肤和若影若现的红色口脂。
手里把玩着一支鎏金珊瑚笔,许茗仪认出了她兜帽下着的是妙衣阁新出的流雾裙,这人就这么坐在竹制的小板凳上,也不像其它修士那样吆喝。
是个珠光宝气的女修士,但卖的又都是些素雅幽静的画。
“白纸有吗?”许茗仪问。
“咳...咳,你看不见我这是卖画的!”画修压低了嗓音,有些愤怒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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