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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躺在廊下的长椅上，宽大的袖子遮住无力的面容
“早知道，就不该被那死老头子救。”平白背上一屁股债。
他想起某个此时不在皇宫之中的人，缓了缓神，笑出了声。
“我们到头来都一样......”有些人命一旦背了，终有一天会被反噬的，只是现在他们还有机会，不会一错再错。
他能放下，希望那个人也能。
雪花落在他纤长的睫上，他手指微动，指节相接，那个教他算命的老道士以前总是神神叨叨的。
“凡人之躯，以窥天命，心要诚，姿态更需谦卑。”
“你别不信，吊儿郎当的吃这碗饭，迟早要遭报应的。”
左三从前不信，如今倒是不得不信了。
不过报应归报应，不影响他要的结果。
男人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里，身后的阁楼像一道牢笼，而他隐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等待着猎物上钩。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理解陆簪行了，即使需要花费等待的时间，这种乐趣也是再难得到的。
那个有着早亡命数的小丫头，他竟然开始期待她的未来了。
他们这些人更改不了的，她或许可以，天道的偏爱和嫉妒同时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给她命定的厄运，又给她与之抗争的能力。
好一出大戏.......
沈茶也确实来了。
如果不是记错了路，她能来的再早一些。
小小的个子，在高耸入云的建筑之下，像一只蝼蚁。
左三躲在暗处，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不咸不淡的看着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看上去很谨慎，像某种很机警的小动物。
左三有些后悔，早知道把那两个人留下来了，现在到像是此处无银三百两似的，平白让她起了疑心。
沈茶倒没想那么多，她确实在来的路上耽误了时间，所以即使此处没人，她也不觉得奇怪。
来时差点和刚走的三人撞上，慌不择路的躲避了之后，才短暂地迷失了方向。
尽管如此，她依旧很小心，万一安排了其它人看守呢？
说是阁楼，其实外围是完整的一座院子，沈茶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第一层的入口。
到处都做成了门的样式，但只有一扇可以推开。
沈茶觉得自己此刻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推拉式的木门，触手有些沉，她没多想，皇宫里的贵重东西多，约莫是用的木料好。
屋内旋梯，在最中间的位置，四周都没点灯，微弱的、姜黄色的光，从顶层弥漫下来，勉强让她能看清屋子里的布置。
她进来的时候已经将门关好了，但不知是不安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总觉的......
她感觉有风刮在自己后脑勺上......
不好！！
少女兀然回头，黑色的大氅在寒风中被吹的扬起，男人像是被她的神情取悦了，嘴角勾出一个笑来。
下一刻，门猛然关上。
沈茶慌忙之间想寻找其它出口，但只一瞬，屋顶与所有墙壁之间的缝隙都卡上了铁网。
严丝合缝，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那种。
“......”
男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像是带了无尽的恶意。
“看在陆簪行的份上，我不杀你。”
“你自己想办法出来吧，小猫咪。”
第114章 熟悉
慌乱也只在一瞬, 沈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靠墙放着若干个红木箱子，都是空的，她最后还是在悬梯转角的一个不起眼的屉子里找到了火折子。
这一层完全被封住了, 她只能往上走。
整座阁楼有一种令她熟悉的空洞感，木头被踩的吱呀作响，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半寸之地。
她放慢了速度，时间的流逝变得暧昧，沈茶估摸着和大丫她们约定的时间，内心升起些焦灼。
上了一层之后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书架嵌入墙体, 一整个围成圈儿，多数是空的。
她数到第六架的时候，在最底下发现一本薄薄的手记，被随意的横放着。
封皮上积了灰, 纸质有些粗糙，样式也很平常, 这柜子看上去倒是值钱, 漆面是宫里特有的黑漆描金。
沈茶单手翻开, 发现这是一本画本。
第一页只画了三个人，在一个破庙里, 烧着什么。
一个中年人，两个孩子, 围着......
一口锅？
她往后翻了翻, 画面都是三人的，大抵是说三个人在一块儿讨生活的日子。
过得不太好, 挖野菜，钓鱼, 雨天睡在破庙里，屋顶是漏的，几个人蜷缩在一块。
后面变成两个人了，日子仍旧过得紧巴巴的，中年人一开始戴着顶破斗笠，后来斗笠被用来挡墙上的漏风的破洞了。
画画的人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中年人的头发长出来了，所以就不需要斗笠了。
虽然过的穷，但中年人对那个孩子很好，吃的都紧着他，还教他识字。
男孩子渐渐长大，中年人老去，离开的人又回来了，他们的日子仍旧不好过。
但三个人在一块总是很温馨的样子，画风也逐渐成熟，线条也变得写意了些。
沈茶已经看到最后一页了，这页被涂黑了，混乱的笔迹，廉价的纸像是被打湿后晾干的，皱的厉害。
故事到这儿戛然而止，沈茶将火折子靠的近了些，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最后一页，有人将真正的末页和封皮沾在了一起。
好在也只沾上了四个角，被她小心的撕开了，画上不再是人物，光秃秃的留白，中央画着三个复杂的法阵。
其中一个是她在东殿见过的那个。
笔触很细致，像是没了前一页的惊慌，底下还标了一行小字。
不.......值钱？
沈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确认是这三个字没错。
将最后一页撕下来，她把手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接下来就没再这些书架上找到任何东西，手里的光跳动起来，这意味着她要在这根火折子熄灭之前找到新的光源。
连着登了好几层都是空屋子，什么摆件都没有，连最开始从顶上洒下来的光都消失了。
整座阁楼只剩下她手里着一点点微光了。
沈茶确信这不是个正经地方，谁家好好的阁楼一扇窗户都没有啊。
楼梯也到了尽头，在往上就只剩下一层了。
等沈茶发现前方无路可走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扇门前。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轻轻推了推，没推开。
四周空荡的可怕，门上刻有繁杂淡的纹路，光线太暗，她甚至都看不清上面的到底画了些什么
“有人吗？”最后一点光应声熄灭，只剩她自己的声音回荡在阁楼里。
沈茶有些后背发毛，后背传来轻微声响，她的衣服本就湿透了，寒气从脚底钻上来，脊背湿冷的有些刺痛。
一阵风越过沈茶的肩膀，落在门上的暗扣上，无比轻快的一声。
“......”
“......”
沈茶的半边身子都麻了，面前的门缓缓打开，“吱呀”声逐渐尖锐。
是人。
她能感觉到那人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
什么意思......
丧失了视觉让她整个人都变的不安起来，试探着迈出一只脚。
胸口传来的震动声有些吵，让她几乎都有些分不清迈出的这一步到底有没有落在实地上。
她不自觉屏着气，眼眶都酸痛起来，脑内飞快思考着什么，但此刻好像都没了意义。
不该来的。
沈茶闭了闭眼，将这一点点后悔压下去，手指抓住门框，冰冷的金属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冷静了一些。
大抵人的情绪在大起大落之间 ，身体就会变的不太听使唤。
她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理智回笼但身体像是不收控制一般向前倒去。
身后那人的动作很快，沈茶只惊觉，一瞬间鼻尖捕捉到了空气中沉稳的木香味和淡淡的名贵香烛气息。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人拦腰提起来了，沈茶很难想象此刻她自己是个什么姿势。
对方的手臂绕过她的肚子，堪堪圈住她的腰，差一点她的小圆脸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或许是她身上太凉，暖暖的触感从对方的手臂上传过来。
呼.......
是活人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僵住，即使她被勒的有些不舒服。
她胡思乱想着，觉得自己就像个菜篮子似的挂在这人手臂上，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耻。
对方的手掌攥成拳，隔在两人之间，是一个安全距离。
沈茶莫名觉得......
他在紧张。
最终还是沈茶开了口。
“我肚子疼。”
那人身影微动，沈茶都怕他一个松手把自己摔下来。
他没有，就保持这么个挎着她的姿势走了几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沈茶感知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很柔软的地方。
她被小心的放下来，那人的动作很轻，沈茶能感觉到一刹那间对方的靠近，好像是在检查她现在坐的地方够不够舒服。
片刻后又像是被此刻的距离吓到，猛地后退两步，刚刚带着一个她，这人的脚步声都轻不可闻，现在倒是将脚下的木板踩出声音来。
有点可爱。
身上的衣物冰冰凉凉的贴着，沈茶却觉得有些暖和，她猜这人的年岁应当不大，根据他刚才弯腰的动作和幅度来看的话。
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门开之前，恐惧像是已经到达了极致，被绊倒之后沈茶倒是没那么怕了。
如果这个屋子里能再亮一点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打了个喷嚏......
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小猫打呼噜似的，小小声。
打破了安静。
沈茶听见那人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起来，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慌乱的样子。
还有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在找什么......沈茶昏昏沉沉地想。
她闻到了木炭的味道，“呲呲”两声过后，嵌入墙壁里的熏炉被点亮。
沈茶终于看清了这间屋子里的布置，她坐在两块软垫上，上面铺了毯子，屋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正对她的位置摆了一排书柜，梨花木的桌子，桌底散乱着好几红木做的箱屉，屋子里铺了厚重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屏风处。
屏风后能隐隐窥见，屋顶垂下的暗绿色幕帘将床榻罩住，只留出一个小角，可以看出有人使用的痕迹。
她什么都看见了，也包括那个人。
他背对着她站着，火光将少年人的影子拉长，他比自己想象要高，但也就比沈茶高一个头的样子。
“......”
“......”
要了命的沉默。
平白无故的，沈茶居然觉得熟悉和安全。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真的脑袋昏沉了吧，
她懒懒的支着脑袋，用一种她自己也觉得陌生的口气道
“......我冷，想吃糕点。”
这次她听到对方的声音了，有些沙哑，像是好久没和他人交谈过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应答。
“嗯。”
他又忙起来，只是始终背对着沈茶，就连被褥也是从身后递给她的。
小小的一块，正好能将沈茶完全盖住。
她其实想去熏炉旁边吧自己烘干，但又懒得东，所以也就这么将就着把自己包起来。
整个脑袋都被盖住，她闻到被褥上淡淡的香味，被熏晒的很蓬松，干干净净地贴着她。
显然房间里的唯二的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沈茶又被连着被子整个人从垫子上抱起来。
他还细心的将她的脑袋完全盖住，安慰似的拍了拍。
沈茶被挪到熏炉前坐着了。
她想偷偷的回头看一眼，那人在忙碌中竟然也能发现她的小动作，一侧身，就拿背影对着她。
沈茶更好奇了。
什么啊......
熏炉顶上的水壶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像此刻沈茶生出的好奇心。
她还是时不时的打喷嚏，约莫是真的感染风寒了。
身后的人每听见一声，动静就更大，好似怕耽误了什么。
沈茶没想过自己能在这样的地方吃上糕点，好看的花瓣的样式，层层叠叠的口感。
没有她讨厌的薄荷和花生，淡淡甜口，正中她的喜好。
那人将盘子放在她面前，背对着她反手将沈茶脑袋上的被子掀开一个小角。
他的背影显得很拘束，像是怕她不喜欢，沈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糕点，但装桃花糕的盘子很精致，花纹和样式很搭配。
其实她不挑的，也不是很饿，就是莫名其妙的想提一些要求。
她现在很奇怪，沈茶自己也知道。
不然为什么，她此刻很想拉住他的袖子，心底好像有好多问题要问。
她也真的这样做了，有些圆润的手指揪住一点点衣料，
“还想喝水。”
啊啊啊啊我不是想说这个。
手上的力道倒是没松，就这么牵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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