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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争论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吵吵嚷嚷的，总算有了结果。颂景帝龙颜大悦，示意大家散朝，百官们又累又饿，精神受到洗礼，体力严重匮乏，各怀心思地离开大殿。
礼部根据大朝会讨论的结果，对改革文书做了进一步修改完善，对于考试规程的细节，颂景帝召集相关官员，对可实施性进行了推敲，数日后，礼部发布了科举改革的公文告示，张贴在全国各大州县。
百姓们闻风而动，最高兴的莫过于备考的读书人。
“欧阳兄，这下可好了。增设了经义科，以欧阳兄的大才，明年秋试定能高中进士。”
被称为欧阳兄的人喜形于色，激动不已，“这上面还说，把吏部考试改成了殿试，可以面见官家，由官家亲自出题，这是谁人想出来的举措，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
“说的是啊，是骡子是马，官家一看便知。只要我等用功读书，他日登科，必能光宗耀祖。”
有农妇带着儿子也来凑热闹，七八岁的孩童指着众人争相围观的告示公文问：“娘，这上面写的什么，怎么这么多人看？”
“听他们说，是朝廷发布了新制，我们老百姓也能考科举了。”
“娘，科举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当然能了，等你中了状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来不及解释了，娘这就带你去书院报名，你好好跟着夫子读书，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了。”
街巷一角，费得晟远远望着欢欣鼓舞的人群，背着的手渐渐握紧。
他身旁立着的，正是文远侯。
“费侍郎，你之前跟我说的，科举改革有损天下读书人，他们必不会同意。可是你看看……”
费得晟唇角抿直，神色微愠，“侯爷，即便增加了两名副主考官，主考官的位置可还是我吏部说了算，眼下这局势，侯爷也看到了，若还想下官帮您，多少有些铤而走险。”
文远侯很快听出弦外之音，“侍郎大人，我们之前说好的交易可不能赖账，改革前，犬子便须仰仗侍郎大人，这改革后，当然更是了。有什么条件，费侍郎尽管提。”
费得晟眸色亮起，“听闻侯爷家中有一成色上好的羊脂白玉酒樽……”
“噢，酒樽啊。”文远侯露出肉痛的表情，咬了咬牙，“本侯便赠与侍郎大人，还请大人为犬子好生谋划。”
第81章 千古名榜
不管权贵世家乐不乐意, 科举改制已成定局。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天地萧肃，冰凉的空气冻得人手脚瑟缩, 颂国却从南到北掀起一股向学之风, 热火朝天, 百姓们心里有了盼头, 都盼着来年秋试。
秋风寒凉, 院子里的树叶落了一地, 只余松柏绿竹常青。
杜袅袅坐在烧了炭火的屋子里, 身上盖着毛绒绒的毯子, 手里捧着本《五国列传》, 一页一页翻看着。
看了一会儿，她眼睛有些干涩, 将书搁在一旁, 拢了拢毛毯, 靠在软塌上阖目眯了会儿。
房间里非常安静，忽地想起一声——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成功帮助礼部尚书陶玠改革科举制度，获得任务奖励：白银一万两，声望值八百点，积分值两万，请宿主注意查看。下一项任务系统将根据时机进行发布, 宿主继续加油哦。】
系统升级到5.0版本后, 界面和功能均有所优化，原本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待办任务都消失隐匿, 不再由宿主从待办中进行选择，而是转由系统主动发布任务, 虽然任务量变低了很多，但从科举任务可以看出，5.0版本下，任务难度较大、历经时间较长，系统每隔一段时间发布一次，每次的奖品十分可观。
杜袅袅从卧榻上睁开眼睛，系统此时宣布任务完成，想来是科举改革的公文已昭告天下。
这些文书内容经过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定稿后她身上压着的重担总算可以放下。第二日，她便称病向礼部告了假。科举改革的事情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公文发布后，朝中想来又是一阵轩然大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时候，她能避则避。
再说了，临近冬日，得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的，也很正常。
她作为礼部员外郎，直系上级是礼部郎中徐尧，一听说她要告病，徐尧立即露出了然于心的眼神。
杜袅袅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心道，毕竟是打了这么久交道的好同志，对于她要避风头这件事，徐尧这么快就理会了。
“我还以为杜员外郎是铁人呢，没想到啊，也有身体不济的时候。”徐尧眼眸亮晶晶地，语言间居然透着一点小雀跃，为免在杜袅袅面前表现太过，他尽量收敛神色，让自己的表情稳重些。
杜袅袅：……
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什么的，是她想多了。
她配合徐尧期待的眼神，弱不禁风地咳了咳，扶着腰咳的声嘶力竭，手捂胸口，柳眉蹙起，身子都快直不起来，惹得屋内其他同僚纷纷看过来。
风寒，在古代可不是小事，众人惴惴不安地望着她，目露惊恐，不动声色地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
徐尧：……这大概是我见过来势最为凶猛的风寒。
他抓起公案上的茶杯盖儿掩住口鼻，战术性后仰，“员外郎身体不适，赶紧回家歇息吧，养好身体要紧。在家多歇几日，不必急着回来当值。”
“下官……咳咳……告退。”
她一步三喘地出了礼部大门，利利索索翻身上马，快快乐乐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三日。
病虽然是装的，但两个月来，她精力消耗严重，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长期伏案久坐，几乎回到了她刚当上总监时最忙碌的那段日子，颈椎、肩膀、屁股哪哪儿都疼，床就是她最好的伴侣。
作为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休假期间，杜袅袅能躺则躺，能靠着，绝不坐着，能脑袋空空，绝不思考国家大事。
消停过了几天，此刻系统的播报倒是提醒了她，任务完成了。
她从软塌上慵懒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恍然想起，那天在酒楼，在提到科举之前，她好像跟陶玠正说着宅子的事情。
从他的反应来看，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她掀开毛毯，披上斗篷，走到院子里。杜柒柒和陶琦正在院中逗着大明玩，给它喂食。大明，是杜柒柒给小狸奴起的名字。
“姐姐，你出来啦。”杜柒柒声音软软的，小狸奴围在她的脚边，柔顺的毛发蹭着她，满地找陶琦故意扔下的鱼干，喵喵地叫，憨态可掬，逗得她笑容满面。
杜袅袅立在廊下，笑眼瞧着他们，“阿琦，你那日跟柒柒说，这宅子是你兄长的，你最后一次来这宅子是什么时候？”
陶琦喂食的手顿住，忖了忖，“大约是我离京前吧，年初有次我惹怒了母亲，还来这宅子暂住过几日。杜姐姐，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杜袅袅：“没什么。你们先玩，我去做饭。”她一早嘱咐祖母不必遣人从酒楼送饭食，她休整过来，难得心情不错，亲自下厨舒活舒活胫骨。
陶琦新奇道：“杜姐姐会做饭？”
杜柒柒：“我姐姐做饭很好吃的，只是她不常有空下厨。”
陶琦清亮的眸光闪动，“这么说，我今日可算是来对了，一会儿好好尝尝杜姐姐的手艺。”
杜袅袅满口答应，“好啊，那我就做一道蟹黄粉丝煲，一份金边白菜，一道三杯鸡，再来一个羊肉萝卜汤吧。”三个人，四道菜，应该够了。
陶琦望着她进到厨房的身影，默默咽了咽口水，“柒柒，你觉不觉得玩了这么久，肚子有点饿。”
杜柒柒：“是有点。”
“喵～”大明来回迈着猫步，巴望着陶琦手里的鱼干。
杜袅袅从厨房望见两人一狸奴在院子里撒欢儿，充满了少年的欢乐气息，她在厨房里撸起袖子忙活，也觉得温馨恬淡。
她将食材准备好，鸡肉、羊肉、萝卜、白菜等逐一洗净，肉切成小块，分盘装好。鸡肉熟的慢，得先做，铁锅里倒入少许底油，把葱姜蒜倒入锅中，煸出香味，姜蒜独特的清香溢出，再把切好的鸡肉块倒入砂锅中，小火慢慢地煎着，让香味一丝一缕散发出来。
天气越冷，身上就越需要些脂肪抗寒，羊肉温补，鸡肉滋补，给弟弟妹妹们吃得饱饱的。
她嘴角勾着笑，一步步做的有条不紊。虽然长时间未下厨，傍身的手艺还在，盐头佐料都是一勺准。
厨房里的灶具是杜老太太精挑细选，她用着挺顺当，咕咚咕咚的肉块在锅里炖出了香气，从厨房一直飘到院子里，勾起弟弟妹妹的馋虫。
两人带着大明出现在厨房，陶琦的表情比看到鱼干儿的大明还要馋，直直盯着冒着香气的砂锅，“杜姐姐，菜熟了吗？”
杜袅袅不禁莞尔，“奶茶店开起来，你应该不愁衣食才对，怎么看起来像饿了好些天。”
陶琦：“外面的饭食哪比得上杜姐姐做的。”他喉头滚了滚，“所以，现在可以吃了吗？”
“好了，只差一道金边白菜。其他的都可以端上桌。”
“得嘞。”
陶琦主动揽过活计，端着盘子，极似酒楼的伙计，他趁机吸了一大口香味儿，啧啧赞叹，恨不得马上吃进嘴里。
杜袅袅将新鲜的大白菜切成细条，放到热腾腾加了姜末、葱白的油锅里飞火快炒，调味料就像渲染的画笔，让白菜四周染上金色，炒出来脆嫩爽口，闻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她解开围裙，正准备端着饭菜上桌，蓦地，听见门被叩响的声音。
理了理衣服，她走过去把门一开，门口站着的大活人正是陶玠。
杜袅袅皱了皱眉，“陶大人？”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有些刻意似的，神色不自在地往屋子的方向瞥了瞥，模样看起来就像背着他藏了个男人。
陶玠敛起心底的诧异，黑眸打量她的脸色，他本是来探望她的病情，话到嘴边却变成：“我有事来找你商讨。”
“噢，有事啊。”杜袅袅表情僵硬，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她这么大声，屋里两位听见了没有，“您快快请进。”
她嘴上说着“快”，实则慢条斯理地将人让进来，走到院中，陶玠闻着香味，“你正准备用饭？”
“嗯……陶大人来的很巧，我刚做好了饭菜。”她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大厅内传来重物被撞倒的声音。
陶玠狐疑地睨向她。
杜袅袅：“呃……那个，家里养了只淘气的狸奴，兴许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大人受惊了。”
陶玠剑眉微挑，举目往内走去。
屋内，陶琦捂着慌乱下不小心撞疼的脑袋龇牙咧嘴，杜柒柒在一旁手足无措，低声催促他，“你快躲起来，别让你兄长瞧见。”
“躲哪儿啊我。”小少爷在屋内如热锅上的蚂蚁，半晌没找到能藏身的地儿，他小心翼翼地往外瞥了瞥，想看看能否伺机逃走。
杜袅袅陪同陶玠走到大厅外，一眼看到陶琦探出来的脑袋，她赶紧侧身，用身体挡住陶玠的视线， “嗯……大人，我屋里有一幅字画，想请大人观赏。”
她将陶玠往旁边引，转身时朝着大厅的方向一阵眼神表情示意，待两人走后，陶琦蹑手蹑脚穿过院子，跃上屋檐，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大厅满桌的饭菜，“兄长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时候来。到嘴的饭菜吃不上了。”少年带着满身遗憾，翻出院外。
杜袅袅装模作样拖延了一会儿，这才将陶玠请到大厅用饭。
吃过饭后，妹妹回了房。杜袅袅煮好了茶，与陶玠一边品茗一边讨论正事。
陶玠：“科举改制，民间新办的书院激增，只最近几日便收到了十几所书院设立的申请，想来往后数量会更多，这些书院良莠不齐，如何管理，还需琢磨出一套方案来。”他进门时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此时便不得不就着说下去。
不过此事，他确实思虑良久。
杜袅袅想了想，“这个简单。可以对这些书院进行考核分级，根据他们的师资、学科设置、教学水准、学生人数，以及书院环境等，分成四个等级。第一梯队的，比如天清讲寺、应天书院、白鹿书院等，学科设置齐全，教书先生们都是享誉全国的大儒，校舍环境一流，这些书院是大颂学子最仰慕的地方，也最能培养出顶尖的人才；第二梯队的书院，学科设置虽多，但不够全，先生们虽资历深，但不够有名望，总体比第一等要略逊一筹……以此类推，第三、第四梯队，最末的自然是最差。
可以每年或每两年对全国的书院评定一次，对外公布排名，百姓们看见了，便知道哪些书院好，哪些是不入流之所。还可以对每一类学科提供排名，比如心学，当是天清讲寺为首，理学，则是应天书院第一。这样也能给有所偏好的学子们提供一些参考，帮助他们选择想去的书院。”
现代大学教育那套可以参考起来。
陶玠见她略加思索，张口就来，提出这么多切实可行的方法。
而他苦思冥想许久，也不曾想到过这样的举措。
难道，这就是为官的天赋？
官家将科举改制的事宜交给他，他能清楚看透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知道症结所在，但如何做出改革，设置相对容易推行的举措，却是杜袅袅提出的建议。包括放出风声，让反对派们自以为稳操胜券，实则是引君入瓮，大殿之上，才有那样一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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