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语:“……母后是觉得嫂嫂并不那么喜欢哥哥吗?”
皇后:“或许是喜欢的吧,不过在这宫中,有太多的事情比‘喜欢’两个字更重要。”
与其说崔氏不那么喜欢太子,不如说,她心里有别的事比太子的宠爱更重要,她只不过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
“太子的事,永远不可能是家事。要纳侧妃,也就是国事。太子妃此举是有些莽撞了,太子不会再从崔氏里选女子,她若是主动提及,平白惹得太子厌烦。”皇后一针见血说。
她是知道裴铮心里没有崔莞庄的,自然也不会想要去见别的崔氏的女子。
至于侧妃的问题,恐怕他心里谁都不想要。
但这对于皇后而言,却不算是一件坏事。
裴铮后院的女子一多,指不定哪天他就真喜欢上了别的什么女子,这不是挺好的吗?皇后心想着,只是她没有将这话告诉鹤语。
鹤语倒是从这话里听出来了一丝不寻常,她从皇后的膝盖上抬起头,“母后的意思是,太子哥哥是真的要纳妾了吗?”
大约是因为这一年时间里,她生命里多出来了一个谢夔。所以自此以后,她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应该是的常态。
皇后点头。
“太子妃膝下没有子嗣,太子既为储君,膝下无子对于大邺而言,也是个隐患。何况,就算是你兄长不想纳妾,但朝臣也不允许。这几日,你兄长已经在相看京中适龄女子的画像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日,东宫就要热闹了。”皇后说。
鹤语是头一遭听说此事,她忽然想到自己今日去东宫时,她刚进门的时候,的确看见兄长是在收起什么画像卷轴,想来那卷轴上,很可能就是送进宫的女子画像。
皇后见鹤语没有说话,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鹤语摇头,“做储君也是不好的。”
若是亲事都不由自己,当然不好。
皇后听后,轻笑,倒也没有说鹤语这话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鹤语在坤宁宫用了午膳后,便折回了东宫。
她找到裴铮时,裴铮身边已经没有了崔莞庄的身影。
鹤语见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跟几个哥哥姐姐的关系极好,但也不想要掺和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家务事中。何况,还是感情这种事情里。
裴铮在看见鹤语的表情时,眉头一挑,“来了,你这副模样是做什么?”
“没什么。”鹤语赶紧摇头,哪里会对着裴峥说实话?“哥哥你要纳侧妃了吗?哦,也不一定是侧妃,还有良娣。”
裴铮原本在作画的手一顿,笔尖的墨汁也滴了下来,在纸上晕染出一团难看的墨迹。他眉头一蹙,随手放下画笔,抬头,“别听崔氏胡言乱语。”
下意识的,裴峥并不想在鹤语面前承认。
但是鹤语却已经在一旁自顾自开口:“哥哥这一次若是选侧妃的话,一定要选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然,又像是跟嫂嫂这般相处,哥哥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鹤语又不傻,就算是没有今日之事,她也能看出来她兄长并不喜欢崔氏。她原本以为天底下的夫妻,即便是成亲时不喜欢,但相处久了,也会变得自己跟谢夔那般模样,可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像她跟谢夔这样幸运。
裴铮捏紧了拳头,他看着鹤语,胸口的情绪在凶猛地激荡着,往常总是能掩饰很好的情绪,现在似乎要不受控制一般,奔涌而出。
“若是,我喜爱的人,不喜爱我呢?”裴铮看着鹤语问。
这样也可以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吗?
他知道这话不应该问鹤语的,但现在就是忍不住。
或者说,从知道自己要娶妻后,不论对方是崔氏还是王氏,还是李氏,反正都不会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他就很想这么当面问鹤语了。
第266章 奸人
鹤语在最初的诧异后,倒是很快平静下来,看着裴铮的眼睛,直言道:“那就不要喜欢了,她若是不喜欢哥哥,哥哥还想要将人带进宫中的话,这真的是喜欢吗?”
裴铮闻言,觉得胸口的情绪更是翻滚得厉害。既然都问出了口,很多时候已经不再差最后一步。
“为什么?我是储君。”裴铮从未在人前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这种想法,在他心头也是一闪而过,从未真正想过用强权压人。
鹤语听见这话时,脸上就已经流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储君又如何?储君若是强行要求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留在身边,这是暴君。”鹤语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喜欢,这是占有欲作祟。”
裴铮何尝不知道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现在亲耳听见鹤语这般说,尤其是在看见鹤语一脸嫌弃的表情时,他藏在心头那么多年的荒诞的想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了个粉碎。
他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裴铮垂下头,没有再看鹤语,像是喃喃自语,“但我也是喜爱她的。”
鹤语从未见过裴铮这么偏执的一面,她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她才轻声说:“可是哥哥你若是将她绑在了自己身边,你是想要叫她恨你吗?”
没有谁想要被圈禁的一生。
裴铮浑身一震。
正好这时候,外面有人通报户部尚书到了,两兄妹关于喜欢和强留的话题,也被迫中断。
鹤语不用裴铮多说,就先一步躲去了屏风另一侧。
其实她还很感谢现在户部尚书,来得这么及时。她不想再跟兄长探讨下去之前的问题,可能是因为有了身孕,她现在的脾气比之前都要大很多。所以,在听见自己兄长竟然想过要将不喜欢他的女子强留在身边时,鹤语有些控制不住感到生气。
这算是什么呢?
户部尚书王显是个瘦精精的小老头,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精神看起来很好,走路时也是健步如飞,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文臣。
王显今日收到东宫传来的消息后,就赶了过来。
“臣参见太子殿下。”王显进门后,给裴铮行礼道。
裴铮让人起身,赐座,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问:“一个月前,孤让朝廷调了一波物资支援朔方,那批物资如何了?”
王显:“回殿下的话,那一批棉衣物资已经送往了朔方。”
“到了吗?”
王显:“算一算时间,自然早就到了。”
裴铮看着面前精瘦瘦的小老头一脸坦然的模样,心里不动声色,但面上却已经隐隐露出了怒色,“可是今日孤收到消息,朔方境内,无一人收到棉衣。”
“这怎么可能?!”户部的小老头一听见这话,惊讶得直接失了仪态,讶异出声。随后他在对上裴铮的那双眼睛时,猛然低头,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跪在地上,“请殿下明查,臣的确是将物资运送到了北地。这期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王显没想到今日裴铮叫自己过来,是为了此事。他是头一遭听说银子都从自己手中拨了出去,却没有到朔方军的手中。
裴铮:“你且将此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他只需要下令,让下面的人去做什么。至于要怎么做,让谁来经手,都是王显这个户部尚书的事,这也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拥有的权力。
裴铮给了王显一个机会。
事到如今,王显哪里敢有半分隐瞒?很快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
户部里有不少位置都极有油水,但事关边疆战事,王显也不敢马虎,选的人自然也是能靠得住的。
“……所以,此次押送棉衣等物资去朔方的,是镇国公负责?”当裴铮听完了王显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语气里听不出来喜怒。
王显点头,他是考虑到镇国公跟太子的关系,这才特意将这差事交给了对方。毕竟,这条命令是太子殿下交代,镇国公府的荣耀,几乎全系在太子身上。但凡镇国公府想要继续延续现在的荣耀,那最不能开罪的,就是太子。
裴铮让王显从地上起身,然后叫人去将镇国公“请”来东宫。
这一次,镇国公来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镇国公在进门时,就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今日裴铮叫自己前来是为了什么事,刚跪下,就听见了裴铮的声音。
“听闻此番京城运送棉衣去北地的事,是镇国公负责?”
镇国公年纪比户部尚书还小,但是最近府上烦心事太多,他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比户部尚书还要苍老。
在听见裴铮这道声音时,镇国公不由面皮一抖。
他身上虽然有国公的爵位,但世人都知道这爵位是有多不牢靠。他膝下有三个儿子,若是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不在储君面前留下点深刻的印象,等到将来,他百年之后,他那三个儿子无一人身负爵位,如今的荣华富贵,也会如同云烟一样消散,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汲汲而营,认真揣测着上位者的心思,只求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符合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意。
“回殿下的话,此事的确是臣在负责。”镇国公脑子里转了几转,开口回答道。
裴铮看着对方,“那你可知,这么长时间,朔方境内并没有收到京城运送的物资?”
他的目光死死地将镇国公锁定,不放过后者面上出现的每一分变化。
镇国公将自己做的那些事咂摸了一遍,他确定没有任何疏漏,这才回道:“怎么会?兴许是路上遇见什么事耽搁了吗?”
“你负责的事情难道你自己都不清楚?”裴铮声音变得沉冷了几分。
一旁的王显也拧着眉头,他就是看在镇国公对太子极为忠心的份上,这才将运送物资的事交到了他手中。毕竟名义上,也是皇后的娘家,也是太子的外祖家,不可能拖后腿才是。
“臣……”镇国公见裴铮是真动了怒,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这才开口:“是,臣没有将那一批物资送往朔方。”
镇国公这话一出,直接让在场的裴铮和王显脸上都出现了怒意。
王显没想到自己在户部这么多年,如今却在自己属下身上栽了这么大个跟斗。镇国公虽然是国公,但谁都知道他这爵位只是皇帝用来补偿皇后,保全林家嫡系的颜面而已。他听着镇国公这话,如今哪里还能忍住心头的怒火,直言愤怒道:“林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平便是镇国公的名字。
“臣这样做,都是为了殿下!”镇国公猛然在下方叩首,以头抢地,掷地有声道:“还请殿下容臣细细道来。”
第267章 隐秘
林平看了眼王显,硬着头皮道:“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事到如今,裴铮也想看看这老匹夫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朝赵玉看了眼,赵玉很快带着四周的宫人退了出去。
至于王显,被林平看了眼后,没离开大殿。
他是户部尚书,也是林平的顶头上司,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听的?
林平倒是还想对裴铮开口,让王显也离开,但显然现在裴铮对他的忍耐已经快到头,他不敢再提出要求。
“棉衣已运送到安阳,臣只是扣押了一段时日,并不是要占有这些军需物资。”林平飞快开口,“那谢夔目中无人,毫无孝悌之义,为人残暴,早就该得到些教训!”
林平一边说着这话,一边飞快抬头朝着裴铮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些话,平日里他当然是不敢随意说出口的。且不说谢夔自己在战场上搏杀,积攒了多少功绩,就凭着他现在是永乐公主的驸马,即便是他人不在京城,但那也是京城中一等一的炙手可热的人物,哪里是他这种背着爵位,实际上没什么根基的人能随意诽谤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林平知道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不喜谢夔。
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几个月前,他来宫中参加万寿节时,无意间窥视到一幕,让他心里有了这个猜想。
他那不争气的女儿在宴会上开罪了永乐公主,他将人带走时,原本是想要向裴铮告罪,却冷不丁发现后者当时坐在太子妃身边,眼睛却一直在关注着永乐公主和驸马。
当时林平直觉有些不对劲,等到后来,他女儿从宫中回来后,整个镇国公府都因此吃了排头,但太子还没有打算就此放下,甚至之后派人来了府上,要将人送去外面的庄子,永世不得回京。
林平便觉得自己跟随的这位主子,对永乐公主,怕不是只有兄妹这么简单。
裴铮当时的举动,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出气。
当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林平脑海中时,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顺着这个想法,倒是发现了不少端倪。
听闻太子妃入了东宫后,一直没能得到太子的喜爱,甚至连崔氏一族也没有获得什么太子青睐。倒是在万寿节前后,太子忽然派人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这些东西,听说都是送给永乐公主。
同样都是公主,裴铮可从来不会对二公主和四公主这般上心。
还有,再远一点,可能旁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家这样经常进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人家却听见了些风声。当初太子同太子妃的婚事,差点告吹。
而时间正好能跟永乐公主离开京城的时间对上,那时候林平查到的消息,说是因为崔氏在宴会上,跟永乐殿下生了嫌隙。
太子竟然为了自己妹妹,就拒绝崔氏这位未婚妻,甚至还上门敲打过崔氏一族。这让人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
若是真像是他猜想的这样,那太子能对谢夔有什么好感吗?男人对于自己的情敌,绝不可能有什么包容之心。
就是因为猜测到了这一点,林平这才自作主张,将棉衣扣押,并且一并扣押的,还有从朔方的信件。
他这是要为君分忧,哪里会让谢夔去打扰裴铮?
林平很快接着道:“臣知晓殿下看不上谢夔,但殿下仁义,不肯对这样的人下手,那这种事情,自然由臣代劳。臣就是殿下手中的一把刀,殿下指什么地方,臣自然就朝着那个地方使力。”说完这话后,林平脸上的神色堪称是大义凛然,好像刚才他说的还真是什么忠君爱国的话一般。
一旁的户部尚书在听见林平的话时,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愣在原地。
他这都听见了什么?太子不满谢大人很久了吗?他怎么从未听见过半点风声?
王显不管林平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但他现在直觉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可眼下的情况,让他又不可能转身就走。一时间,王显觉得自己后背都变得微微濡湿。
坐在上位的裴铮听完林平的话后,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隐约发觉林平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他如今证据不足,只维持着没什么变化的面上神情,冷声道:“孤竟不知镇国公竟然知道得如此多?那你来说说,孤为何不喜谢夔?”在林平开口之前,裴铮又冷声补充道:“孤要听实话,那些欲加之罪,就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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