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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梳着双麻花小辫，辫尾还绑着蝴蝶结，看上去很乖的样子。可她背挺得很直，手里拿着一把很漂亮的弓箭，双目直视着安娜，没有丝毫胆怯的神情。
“她是谁？”安娜问。
看到安娜放下枪，雅典娜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说，“我的女儿。”
“她手里拿的是阿尔忒弥斯之箭？”
“是的。制造阿尔忒弥斯之箭的初代魔法师为了警示后代，在封印巨龙之后就把箭送出秘境之外。为的就是让魔法师后人在撒旦的威胁下不敢肆意妄为。”
“好了好了，这些我没什么兴趣。”安娜从书案上跳下来，慢慢朝雅典娜走去，“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为了拯救希曼，结束战乱，我需要借助撒旦恶龙的力量。”
“所以你扭转时空，制造莫乌斯比环，为的就是让我把沃伊伦特引诱出来？”
“是。”
得到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安娜忍不住讥讽，“好大的本事。”
“不光是我，还有我的先辈积累下来的魔法。我的女儿，我女儿的女儿，我女儿的女儿的女儿……”雅典娜说着，看向小女孩的眼睛变得柔情似水。但紧接着，她看向安娜时，眼神就变得锐利了。
“自我开始，我的后辈，直到黑桃Q那一代，都将继承先辈的遗愿，共同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这是我们倾尽整个家族所产生的力量。当然，还有阿尔忒弥斯之箭的助力，它感知到拥有阿尔忒弥斯之血的你，我们才能够将你引到这个时空来。否则，即使倾尽家族之力，也没办法完成。”
安娜：“时空能扭转回去吗？”
“不能，你知道我们家族为此付出了多少吗？”雅典娜的语气逐渐加重，连眼睛也瞪大一圈，“自我这一代开始，每一代人只能活到三十岁，直到黑桃Q那代灭亡。莫乌斯比环一旦结环就不可斩断，除非你想毁灭一切。”
安娜睨着她，冷静地讥讽，“你们家族还真是疯狂……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快三十了吧？”
“是的，我活不了几天了。”雅典娜看向女孩，“但我的女儿会继承我的遗愿，她会完成家族的使命。”
“我不会后悔！”她突然扭头望向安娜，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我为希曼带来了一百六十年的和平，我为家族带来一百六十年的繁荣，我不后悔。”
安娜耸耸肩，“你是不后悔，但我跟沃伊就倒霉了。”
“这都是宿命，从你拉动阿尔忒弥斯之箭射中他起，一切都是注定的。”
“什么时候？”
“在秘境的时候，巨龙诞生之初。”
安娜喃喃自语，“也许那才算是我的前世。”
“现在，你又该拉动阿尔忒弥斯之箭了！虽然千年过去，阿尔忒弥斯之箭力量被削弱很多，不足以让巨龙变回龙蛋，但是能阻止他变成毁灭一切的恶魔。”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一下子吸收这么多信息，安娜有些头疼。闭目用力按了按鼻翼，睁眼看向雅典娜。
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她磨了磨牙，恶狠狠道：“都是你害的。”
“不能全怪我，我也算是拯救者！”
雅典娜接着大声反驳，“占卜的牌面显示，如果不这样做，希曼会被伊诺玛吞并，伊诺玛昏聩的领导者又会跟其他大国发生争执，最后混战一片。奥索会在混战中灭亡，你不会出生，也不会跟巨龙相遇。一个多世纪后更不会产生工业革命，人类的进步至少要倒退一千年。”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牵红线咯？”
“我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逻辑上这是成立的。”
“呵，”安娜冷笑，“可是现在沃伊疯掉了，跟我闹着要毁灭一切。貌似并没有比你之前的占卜结果好。”
“所以现在正是需要你拉动阿尔忒弥斯之箭，拯救一切的时候。”雅典娜将弓箭从小女孩那里取来，两只手托着高高举起。
她看向安娜，“你是从工业时代穿越而来的人，相信你也怀念着工业时代的文明，并且想快点回家对吧？”
安娜嘴唇紧抿着，叹气，“你是指飞机在天上轰隆隆飞，投一颗炸弹能炸毁半座城的那种文明吗？”
“我当然不是指这个。不过你需要了解下巨龙体内的撒旦之力苏醒后的可怕性。巨龙从秘境出来后就没有现出整个原型使用力量，除了将力量分散给龙骑兵外，他几乎没有使用魔法。这根本是他在有意识地压制。”
闻言，安娜长睫轻颤，“经历太多残杀会让他失去这种意识吗？”
“是的，这是千年前那支阿尔忒弥斯之箭教给他的意识。”雅典娜半跪着将弓箭举得更高，几乎就要递到安娜胸口前，“一旦让他明白摧毁美好事物会让巨龙本性感到快乐，那就大事不妙了。”
安娜垂眸凝视着弓箭。长弓中央是一白一红的玫瑰，弓身和箭身都紧紧缠绕着玫瑰的荆棘。玫瑰是新鲜的，有生命的，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要是早点阻止他就好了……安娜感觉心里闷闷的。
深吸一口气，少女的眼神变得如磐石般坚定。
“我爱他。沃伊伦特不会变成恶魔。”
少女的声音比碎裂的瓷器还要清脆，比准时敲响的钟声还要笃定。
她看着雅典娜，接下阿尔忒弥斯之箭，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走路的风掀起她的裙摆，被夕阳勾勒出金色的边框。
小女孩怔怔地注视着那位大姐姐的背影，直到那挺立的背影缩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时，才敢转身抱住泪流满面的母亲。
她年纪还小，不明白何为使命，只是不想看见母亲难过。
她用小小的手掌擦去雅典娜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妈妈，别哭。我会很听话。”
“噢，莫莉，好孩子，我的宝贝。”雅典娜根本止不住泪水，她一边亲吻女儿一边说，“别害怕，我们会成功的。”
太阳已全部落山，透进屋内的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不见。雅典娜只好点燃一盏烛火。
“莫莉，妈妈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么？”莫莉无比惊讶，因为妈妈太忙了，很少有时间会陪伴她。
“真的。”
“我想堆雪人。”
雅典娜用尽全身力气勾出一抹笑意，“好啊，妈妈跟你一起堆雪人。”
等堆好的雪人融化了，她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第38章 chapter （37）
近日温度骤降, 雪厚得能没过马驹的膝盖，安娜握着缰绳的手被冻得通红。
虽然不幸遇到极端天气，但希曼的龙骑兵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反而是奥索的骑兵被打得节节败退。
沃伊伦特的绿眸已经完全变成金色，眼尾也冒出浅浅的鳞片, 他已经接近失控的边缘了。
手指轻轻向上一勾，地面的积雪便迅速堆积成一个持剑的步兵，每一个步兵都身高两米，子弹射不死, 刀砍不死。
面对魔法攻击, 物理攻击显然是无效的。而且这是无差别的攻击, 希曼和奥索的骑兵都难逃一死。
鲜血很快染红雪地。
“怪物！怪物！”骑兵们惊恐地吼叫着, 争先恐后地往回跑。
可是还没等白雪巨人冲上前, 沃伊伦特轻轻一挥手, 所有骑兵的血肉便燃烧起火焰, 渐渐融化，最后变成一滩血水, 只留下一具白骨。
沃伊伦特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血液的气息让他振奋。
他扯下领口象征着军衔荣誉的玫瑰勋章, 拉下头顶斜斜戴着的黑色两角帽，一头卷曲的金发便沾满雪花凌乱的痕迹。长筒黑靴包裹的笔直长腿无情地踩踏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继续前进。
这里已经没有生命的气息了, 但前方还有, 前方……
他用力呼吸着，嗅到熟悉的气息, 狰狞的神情忽的一顿，凝望着远方骑马赶来的少女, 然后顿在原地。
“安……娜……”他竭力地张嘴呼唤。
他不认识那位少女，只是觉得熟悉，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叨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可是，他发出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听上去像是野兽的低吼。
“快跑，快跑！撒旦要从这里诞生了，快跑！”奥索的军官向天空开枪，希望能警示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
可枪声并不能阻止安娜。风吹开她绯色的斗篷，她的鼻尖已经被冻得通红。同样被冻红的双手拉紧缰绳，停靠在这群军官面前。
看到少女脸上坚定的神情，军官先是怔了怔，然后很快愤怒地骂道：“快跑，蠢货！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
“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是来保护你们的，”少女小鹿般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他们，“相信我，都躲到我身后去。”
军官们的表情很精彩，不可思议地睨着她，“开什么玩笑？你只是个人类小姑娘，那是怪物！”
“可我好歹也是个神枪手啊。”安娜抗议道。
早知道就该穿着希曼的军装出来了。不过要是穿制服接近奥索军官的话，应该会被直接击毙吧。
“她肯定是来捣乱的。”一个军官当机立断地挥手，“八成脑子有问题，拖下去。趁着那怪物还未做出下一步行动，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躲……”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巨龙的咆哮，生理上的恐惧使得另一半卡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来。
沃伊伦特低低地吼着，手上戴着的白手套瞬间炸成碎片，两只巨大的，长着黑鳞的龙爪撑开衣袖。紧接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破开衣裳，自他后背展开。
翅膀轻轻一扇，便引起一阵暴风雪。他朝这边飞过来了。
脸色惨白的军官们愣在原地，除了发抖什么都不会做。吹来的积雪几乎将他们的大腿淹没，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腿。
等反应过来后，他们手抖着朝天空中那半人半龙的怪物开枪，可是子弹打在鳞片上根本丝毫不起作用。
他们绝望地丢下枪，嘴唇颤抖着仰头哭泣，“噢，上帝啊！请救救我……”
“别哭了，我说过会保护你们的。”少女清脆的声音瞬间让他们怔在原地。
她居然没有一丝怯弱，难道这真是一线希望？
只见少女将后背背着的东西取下来，一圈一圈快速解开包裹在物件外的布条。
那是一把缠绕着荆棘玫瑰的长弓。
“沃伊……不要变成恶魔……”
安娜默念着，她发现自己的嘴唇也在颤抖。她是不忍的，可她必须这样做。
她用力拉开长弓，挺直身体，箭尖对准天空中朝她扑来的巨龙。
弓弦已被绷紧，安娜的嘴唇也抿得像弓弦一样紧。
“沃伊，我会回到未来找你……”
她松手，长箭便咻地一下射出，刺破被冻得凝固的空气，直插进巨龙的心房。
“安、娜、”巨龙在天空中发出一声咆哮，说着模糊不清的话，翅膀扑扇着，最终重重地砸在地上，惊起一滩碎雪。
暴风雪在这一瞬间刮得更大了，安娜感觉自己的鼻尖已被冻得麻木。她没听到沃伊伦特嘴里摸不清喊她名字的声音，只听见巨龙在悲怆地嘶吼。
看着远方的巨龙陨落，心里像是万根银针穿刺，痛得她快要窒息。
护心鳞，心连心。
所谓人不可貌相，军官们再也不敢自视甚高。一位军官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安娜。”
“噢，安娜。”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约莫一个半世纪后，他们会以这个名字为他们的公主命名。
巨龙中箭后不再动弹，倒在雪地里。血液渗出，茫茫苍白中一片红，显得格外扎眼。
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出现了，安娜用力拧了拧自己的大腿，强烈的痛感瞬间令她清醒。
她已经年满十九岁，而这里又是希曼第四次扩张战争的战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在这里消失，回到未来。
而她在未来看到的史书中会写道，希曼的圣女在第四次扩张战争中，战死在白雪皑皑的战场上。
攥紧缰绳，安娜迎着暴风雪朝沃伊伦特倒下的地方骑马赶去。
“安娜小姐，您去哪里？”一位士兵焦急地呼喊，“前方很危险！”
“不用管我，你们快逃吧！”安娜说着，加快骑行速度。
“她会解决好的。”军官拉住呼喊的士兵，“别愣着，我们赶紧走，难道你不想活命？”
于是一行人这才犹豫地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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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巨龙，周围就越死寂。安娜只能听到刮风的声音。
她下马，提着裙子缓慢地靠近他。
虽然还没完全变成巨大的龙，但沃伊伦特的体型也比原本大了一倍。他倒在雪地里，血液还未流尽，低而沉重地喘.息着。
安娜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冷空气钻进鼻腔，冻得人牙齿打颤。
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巨龙折损的翅膀，“沃伊……”
没有反应。
她继续说，“不要变成恶魔……”
仍旧没有反应。
“我是安娜，”她说着，声音变得哽咽了，“对不起……”
可就在这时，巨龙听到这个名字后，黑色翅膀便开始扇动。他将折损的翅膀收回，嘴里止不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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