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最近要离开一周左右,公司事情暂时交给了我秘书处理。”裴景彦说着,眼底带了几分光:“我和青染领证了。”
江蒻瞳孔地震,不过片刻后她又反应过来。
自己大儿子做事向来很有目标,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他又喜欢苏青染多年,怎么可能再错过?
“那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江蒻问。
裴景彦道:“等她毕业。她最近在忙一个雕刻比赛,比赛结束后还有毕业设计,等忙完后,我和她婚房也差不多都装修好了。”
江蒻望着裴景彦那和她前夫十分相像的眉眼,忽而有些恍惚。
眼底有潮气一闪而逝,江蒻点头:“好,我也总算对你放心了。”
现在,最不放心的却成了小儿子,也不知道江辰凛得知消息后,是否能接受。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有时候夹在中间,总觉得很难一碗水端平。
“青染打算雕刻的题材和丝绸之路有关,我打算带她去亲自看看。”裴景彦道:“最近如果有急事直接打我手机。”
江蒻点头,拍拍他的肩:“景彦,新婚快乐。”
两天后,苏青染坐上了裴景彦安排的私人飞机。
丝绸之路太长,还会经过西亚,全部走完并不现实,好在苏青染雕刻的主要是敦煌那边,还有类似戈壁黄沙魔鬼城那段风景,所以裴景彦主要安排了那么几个点。
飞机在敦煌降落,二人带了一个保镖团队,同时负责后勤补给。
因为到了楼兰古国,还需要搭建帐篷。
现在其实并非适合过来的季节,敦煌那边虽然不算太北,但也已经很冷。
苏青染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不断用相机拍摄记录。
出发前,她听说裴景彦建议她过来看看,她当时惊讶裴景彦竟然安排了这个行程。
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她的确该来。
她一路听过魔鬼城里风的呼啸,见过苍茫戈壁上野猪的奔跑,见过掠过苍穹的雄鹰,也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无边沙漠。
他们在沙漠的边缘搭建了帐篷,保镖轮流守着,预防周围的野生动物。
怕苏青染害怕,裴景彦还请了个女保镖,夜里和苏青染一个帐篷。
深夜,苏青染迷迷糊糊从梦里醒来,听到些许响动。她掀开帐篷上的帘子看去,发现远远的,似乎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那是狼。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狼。
同帐篷的女保镖听到动静坐起来,顺着苏青染视线看去,唇角扬了扬:“上半夜就来了,找不到机会,估计很快就会自己走。狼都是机会主义者,没有十足的把握,它们根本不会出击。”
他们带了□□,有足够的防御手段,倒是完全不怕野狼侵袭。
正说话间,显然野狼似乎也从外面巡逻的保镖的枪口嗅到危险,悄然消失在了黑夜。
可苏青染却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她忍不住想,千年前的商队,走在这丝绸之路上,没有枪的他们会面临什么呢?
所有人只看到商队带来的财富和繁华,却似乎都忘了,这条富贵大道,也是无数人用鲜血铺就的。
她对于这次的雕刻题材,似乎又有了从前从未有过的认知。
见她发呆,身侧女保镖笑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裴总不会拿你的安危开玩笑。”
苏青染回过神,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以前人不容易。”
保镖问:“你怎么想到现在来这里?现在还是太冷,不是适合旅游的季节。”
苏青染道:“主要是我有个雕刻,正好是丝绸之路,裴先……我老公说,来这里切身看过,雕刻出的东西才会有生命,所以我们就来了。”
她说‘我老公’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保镖却没有丝毫察觉。
她笑道:“裴总真喜欢你。”
苏青染不好意思笑笑:“他说是支持我事业啦!”
“不是。”保镖道:“我之前一直是江总的保镖,所以其实认识裴总也好几年了。我印象里他可不是愿意放下工作陪女孩子的,我记得当初他高烧,都还飞去国外开会。当时我在江总身边,听江总说让他歇几天,他说工作重要。”
苏青染怔然:“那他这次——”保镖道:“他前几天去江总那边,专门把我借过来。那时候我听他给江总说,工作的事情,找他秘书就行,他这几天不希望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搅。”
说到这里,保镖眨了眨眼:“别人都担心自家老公有前任什么的,但你不用担心,你家裴总以前别说女朋友了,他好像完全就是女性绝缘体。”
此刻周围寂静,沙漠里的风似乎都完全停了。
苏青染清晰听到,自己心跳变得有些重。
她赫然想到那天去裴景彦别墅时候,裴景彦说的,没有别的女生,一直都只有你。
不知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一时冲动下的结婚,现在细细看来,似乎有了别样的味道。
裴景彦难道,真的对她动心了吗?
苏青染脸颊有点儿烫,她往睡袋里钻:“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保镖三十多岁,当年射击和格斗在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瞧着苏青染明显害羞的神情,不由想到自己二十来岁时候。
年轻真好。
下半夜,无梦。
苏青染是被裴景彦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睁眼,感觉到了外面隐约的光。
“青染,快日出了。”
苏青染一听,顿时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她之前就心心念念看沙漠日出,为此还专门学了不少拍照的pose。虽然现在天气冷,不太适合红色长裙,但是她带了民族风的袄子啊!
迅速穿好衣服,苏青染兴冲冲出来。
一边走,她一边给自己编了两个小辫子。
“好看。”裴景彦飞快夸了苏青染一句,在看到她因为不适应走沙丘深一脚浅一脚的时候,伸手牵住了苏青染的手。
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安静了一瞬,苏青染感觉裴景彦牵着她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很大,骨节分明。
她不由想到第一次见裴景彦的手,那时候他要一个手串,她给他测量手围,被惊艳了下。
苏青染悄然张开自己的手指,回握住了裴景彦。
她明显感觉道身侧男人在这一刻,脚步微微顿了下。
也不知道是谁的掌心有些出汗,温度也变得灼烫起来。
但两人都没说话,整个世界安静地只有沙漠上的风。
天边逐渐亮起,苏青染看到远处的沙丘上,有橙黄色的一点儿弧度。
她骤然反应过来:“马上要日出了。”
说着,飞快将自己手从裴景彦掌心抽出来,跳到他面前:“裴——”有点儿脸热地,她改口:“景彦,帮我拍照。”
算起来他们在一起其实没有太多天,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所以苏青染很少称呼裴景彦,至少在此之前,两个人的时候,都习惯性地省去了称呼。
但现在,听到自己的名从苏青染口中说出,裴景彦只觉得这简单的两个字,第一次这么动听。
他嗓音都低了几分:“好。”
苏青染脸颊发烫,好在她刚起床,原本脸蛋儿就因为熟睡而粉嘟嘟的,现在倒是看不出来。
飞快按照学来的pose摆好造型,她捧了黄沙冲着空中扬起,而裴景彦的快门刚好按下。
画面里,是异族装束的女孩,她走在沙丘上,留下一串脚印,背景是苍茫沙漠,她的身后是飞扬的黄沙和初生的太阳。
裴景彦很少拍照,拍完后自己感觉不错,但还是不太放心地递给苏青染看:“染染,看看我拍的合格吗?”
苏青染敏锐发现,裴景彦对她的称呼变了。
原本叫青染,现在改叫染染了。
她装作没有发现,将目光落在照片上。忍不住感叹:“啊,这也太……”
裴景彦更没底:“我觉得很漂亮,是不是哪里不够……”
苏青染连忙摇头:“我刷某书,上面都是吐槽男朋友和老公拍照技术差的,你这也太好了吧!是不是聪明的人做什么都一学就会啊?”
裴景彦别的都没在意了,他成功从苏青染的话里提取出了一个关键词——老公。
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下,他呼吸都收紧了几分,只是脸上却还是看似平静的表情:“那我按照这个感觉,继续?”
“嗯嗯!”苏青染点头。
呜呜,她要拍拍拍!
等太阳完全从地平线升起,金色镀满整个沙丘,苏青染也收获了一百多张照片。
肚子传来咕咕声,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饿了。”
“那我们去吃早饭。”裴景彦说着,收起相机,很自然又牵了苏青染的手。
这次,沙丘上重新落下整齐又并排的脚印。
按照行程,他们会去附近城里待一天,修整一下,然后下个目的地便是楼兰遗址。
曾经的楼兰古国留下不少传奇,可等苏青染到的时候,她才发现,只剩下那么一点儿破败的枯木、隐隐可见的三间房舍。
他们在附近搭建帐篷,苏青染和裴景彦一起走在两千多年前辉煌的土地上,却只能从依稀的风里听到历史长河淌过的声音。
“也不知道两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苏青染感叹地望着天空。
此刻已经暮色降临,这里远离尘嚣,漫天星斗像是距离他们很近。
裴景彦指着其中一个星座,道:“就像这些星星,其实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他们几千或者是几万年前的样子。至于他们现在还在不在这个宇宙,我们也不会知道。”
天上这些星辰,很多是距离地球数千或者数万光年以外的,他们此刻看到的,都是星辰的过去。
苏青染过去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但现在听裴景彦一说,她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萧瑟。
此刻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三间房的位置,所谓三间房,也只是曾经的房舍被岁月侵蚀后,只留下那么三个端墙痕迹。
她站在过往厚重的历史上。
一如她看到的头顶星空。
“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阔了。”苏青染仰着头,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风声,许久才道:“景彦,我挺幸运遇见你的。”
裴景彦闻言,猛地转头。
星光下,女孩闭着眼睛,光洁的脸蛋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的头发被风吹起,飞扬在空气里。
周围寂静,保镖们在远处搭建帐篷,而这里,只有他们。
裴景彦听到自己说:“其实是我,比较幸运。”
苏青染睁开眼睛,发现裴景彦正望着她。
她的眼底映着头顶的漫天星河和他。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安静,可心跳却忽然喧嚣。
苏青染感觉到,裴景彦向着她越来越靠近,她轻易就嗅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松木般气息。
她一只手还被裴景彦牵着,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外套。
男人唇贴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有刹那的怔然。
苏青染的视线从星河变成了黑暗,可闭上眼睛后,她却依旧是刚刚裴景彦低头看她的画面。
呼吸里都是彼此的气息,交缠着,带着陌生的试探,却又在一次次蜻蜓点水的靠近后,终于沉.沦。
周围呼啸的风停了,只有胸腔里不知谁乱了的心跳,在夜空里彼此共振。
从丝绸之路行程回来,苏青染就完全泡在了雕刻室里。
这次的行程对她来说有了太多的感悟,她还需要重新规划之前的雕刻。
好在原来只是做了粗雕,有不少的内容还有修改空间。
最重要的是,雕刻的灵魂,她找到了——不仅仅是开拓的伟大,更有平凡的悲壮。
“染染,先休息一下。”
裴景彦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苏青染‘哦哦哦’了三声,头也没抬。
可听到裴景彦的脚步声,苏青染却又马上乖乖放下了雕刻笔。
肩颈处传来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苏青染的酸胀感。她抬起头:“景彦,是不是饿啦?”
“嗯。”裴景彦从善如流:“我饿了,所以是否有荣幸邀请染染陪我吃个午饭?”
苏青染笑:“准了。”
自从这次旅行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亲近很多。裴景彦平时常来苏青染的工作室办公,两人一个在雕刻室,一个在会客厅看文件,互不打扰。
中午就在附近吃饭,加上二人坐了一上午需要活动一下,于是步行。
手牵手走在这条仿古的青石马路上,苏青染低头看着两个交缠的影子,微微弯了弯唇角。
她发现,和裴先生一起虽然不至于多么轰轰烈烈,但这种平静又舒服的感觉,很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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