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之下映得人脸如同鬼脸,那中年人以狂乱的眼神注视着石柱,高声道:“伟大的神明们啊,我等卑贱之人已经将罪人押送而来,请不要厌弃我们——”
紧接着,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也随之跪倒在地,趴伏在芈渡等人的脚下。
南宫牧勉强直起上身看着他们,竟一时怔愣着不知该怎么办。
这些曾厌恶过他,攻击过他,将他侮辱为异类为杂种的人们,原来也会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着不知名怪物的垂怜。
他眼睛里也倒映着熊熊火光,跃动不息,如同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这时,芈渡忽然伸手,拍了拍南宫牧的肩膀。
少年从那魔怔般的状态中骤然回神,心头立即涌上了不知名的、心虚的意味。
他不敢与芈渡的黑眸对视,默默移开了眼神,掩饰性地轻咳两声。
芈渡静静地、研判性地凝视着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此刻,那堆堪比精神病的村民们已经开始咕咕哝哝不知在搞什么仪式,为首的中年人呼呼哈哈挥舞手中的火把相当来劲,旁边许安看热闹看得也是津津有味,好像马上要被当成叫花鸭的人没有他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中年人忽然扬手,扯着脖子高声喊道:“点火!”
一声点火前呼后应,数不清的火把如同拖着长尾的厄运彗星,带着耀目的火光直落而下,熊熊火焰瞬间就点燃了茅草车底下的柴火垛子,滚烫热浪层叠吞没可燃物而来。
几乎是柴火垛被火焰吞没的霎那间,芈渡眼疾手快直接给南宫牧套了一层灵力充当防护,防止本就身体虚弱的他受火焰炙烤之痛。
当然,论止火还得是风临深的冰寒剑意好使,一剑过去这半座山的火焰都能熄灭。
芈渡咂吧咂吧嘴,这时候倒想起风临深也是有那么点好处的。
山风陡然间变得浩荡,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转眼间目光所至之处已成为一片火海。好在芈渡他们所在的茅草车地势比较高,在这紧要关头竟还能再烧一会儿。
许安纵身抓住芈渡的衣袖,露出几分脆弱神色:“姑娘,现在我们怎么办......”
芈渡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
就在熊熊火焰燃烧之际,石台那边忽然传出异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如昨晚许安触动的那一般,石台寸寸拔高,中间诡秘裂纹中闪过阴翳红光,如同某种邪恶存在自石台中苏醒。紧接着,猩红而充满铁锈味的液体,从那裂缝中蜂拥而出。
血色液体自诡秘符文流淌而下,阵阵腥臭比昨晚还瘆人。
可那些村民却浑然不觉一般,麻木的脸上反而掠过狂喜神情,好似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看见了琼浆玉露一般,竟全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那流淌而下的液体冲去。
第21章 丧尸危机
“感谢神明赐给我们的神水,感谢......”
为首的中年人激动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清了。他冲在人群最前面,扑通一声竟跪在那石台上,虔诚地伸出双手环抱住了石柱。
分明那膝盖骨与石头碰撞发出“砰”的一声,他却全然不顾,就好像感觉不到痛的木偶。
紧接着,最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中年人竟然偏着头,伸出紫黑色的舌头去舔舐那流淌下来的血红液体。
后面的人群趋之若鹜,跪下来膝行至石台旁边,争先恐后地去吞食舔舐那腥臭的血液,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地位高低。他们甚至不惜推翻踹开自己身边的亲朋,只求用双手掬起猩红液体,送入口中。
就算整张脸都被浸满了血红颜色,他们也全然不顾。
简直就像一群......
一群山间发疯的恶鬼。
如此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在眼前切切实实地发生了,南宫牧连火焰喷吐的热浪都不顾,只感觉胃腹中一顿翻江倒海,差点就要把晚饭吐出来。
芈渡眯起眼睛。
借着火光的照耀她终于看清,那猩红液体哪里是什么“神水”?
那是巫蛊一族在把生人炼制成炼制傀儡时,会给活尸喂下的蛊液!长年累月这么灌下去,生人便会逐渐麻木腐朽,直至成为彻底任凭蛊主摆布的活死人。
怪不得那些村民额头上都缭绕着紫黑蛊雾,怪不得那些村民面孔表情看起来都异常麻木......
这下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只是,芈渡依然想不通,这块早已废弃百年的巫蛊坟场为何会出现蛊液。
而这些村民,最开始又是如何激活这方坟地的。
鲜红蛊液越来越多,涌出的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时许安所触发的量。那鲜血源源不断好似地狱汩汩流出的泉眼,癫狂的情绪病菌般在人群中传播。
远远看去,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是鲜血般的颜色。
夜空越来越阴沉,刚刚还气势浩大的火焰,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柴火堆被烧成一堆带着隐隐红光的余烬,好似从中窥探的猎人的眼。
变故,就是从此刻开始发生的。
源源不断的蛊液疯狂翻涌,地上积起的蛊液甚至淹没了人的脚踝。村民们越来越癫狂,原本麦色的皮肤上竟开始有紫黑色脉络横生,好似藤蔓般攀爬上他们的指尖、臂膀、脸庞。
乍一看,好似纹了一身怪模怪样的纹身。
紧接着,领头那些喝得最多的人,比如中年人,面孔也开始扭曲撕裂。
他们眼中眼仁吞噬了眼白,嘴巴两侧撕裂开来直到耳朵根,满嘴黑色獠牙慢慢突出来。
那无孔不入的紫黑色脉络,彻底吞噬了他们的整张面孔。
转眼间,趴在石台上的那些领头羊,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
那些紫黑怪物们似乎彻底失去了人类的理智,放弃继续舔食鲜血蛊液,而是转身虎视眈眈向曾经的亲朋好友,露出锋利的獠牙。
伴随着第一声尖叫声响起,一场人袭人的惨剧终于在眼前上演。
迷蒙麻木的人们此时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然而为时已晚。他们曾经的父亲母亲丈夫妻子,四肢并用地猛然扑了上来,死死咬住了面前鲜美的人肉。
石台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些人被当即扑咬而倒,身上血淋淋地被那些怪物瓜分。剩下侥幸逃跑的人浑身抽搐,没跑出两步就被紫黑脉络侵占,变成了怪物们的一员。
其场面,芈渡只在现代世界的丧尸危机大电影里看过。
她不禁啧啧了两声,果然人活得久就什么都能见到。
连丧尸危机都能一比一复刻。
小白龙本来正面无表情看着眼前颇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听见芈渡轻微地啧了两声,便条件反射般一抽尾巴。
尊者指定没在憋什么好屁,它暗自思忖。
芈渡和小白龙尚且无动于衷,可其他人就没有这俩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了。
南宫牧紧紧抓着芈渡的衣角,就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半身缩在破烂的车上咬着嘴唇,显然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
毕竟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见不得这等挑战人心理素质的场面。
芈渡怜爱地拍了拍对方的头。
没关系,傻孩子。等你以后变成鲨人不眨眼的黑莲花男配,就对这些东西亲得好似一家人了。
南宫牧干呕了好一阵,为了寻找心理安慰决定去关注一下许安。
彼时,许安正趴在茅草车边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脚下人群。他眼中的确没有半点恐惧,甚至连惶惶然的影子都看不见——如果硬要说,他更好像一个看客。
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只是单纯在看一出好戏的、看客。
没过多久,遍地横行的不是残缺尸体,就是麻木四处晃悠的怪物。
它们失去了生前的记忆,看着脑容量也不是很充足,却在空气中一顿猛嗅,硬生生转身朝着茅草车这边爬过来。
这么多怪物同时转身看过来的样子的确瘆人,连小白龙都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
眼看着怪物垂涎三尺的目光投来,僵硬的四肢开始迈向烧成浮灰的柴火垛与仅存的茅草车。南宫牧后退几步,熟练地做出了逃跑前的准备动作。
开跑前,他还匆匆提醒芈渡一句:“该跑了,再不离开要来不及了。”
芈渡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周围都是丧......都是怪物,估计整个村子都全军覆没了,你能跑过它们?”
这句话把南宫牧也问得一愣。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
芈渡微微一笑,气质高雅地站起身来,顶着一堆毛骨悚然的怪物逼视,施施然走到了看热闹的许安旁边。
许安正看得尽兴,听见身后脚步声便茫然回头:“芈渡姑娘......?”
芈渡爽朗地拍拍他肩膀:“还装啊哥,累不累?”
许安:“什......你等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芈渡就特别熟练地一抬脚,直接给他蹬下了茅草车栏杆。
可怜许安连句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镇魔尊者一脚踹在腰上,直接砸向了尸群怪物群之中。
尸群欢呼雀跃,如同在欢迎一盘绝味的菜肴,蜂拥而上把许安的身影吞没入潮水中。
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她动作太快,南宫牧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许安的名字都来不及喊。
他正想扑上去,忽然被芈渡提着衣领子提了起来,其动作与逮小鸡仔有异曲同工之妙。
南宫牧这下子也着了急,回头就要质问芈渡:“你疯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想办法啊。”
芈渡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错愕的神情:“让我陪他演了整整两天,我受点利息也无可厚非吧。”
说着,她轻吹声口哨,顺手往下指了指。
只见下方那尸群中央,赫然燃烧起壮丽而阴冷的黑色火焰来。
南宫牧也不明白,火焰为什么能如此阴冷,阴冷得仿佛它是借幽冥的鬼魂来助燃,分明诡异而浸透着可怖气氛,却又美丽得仿佛能灼痛人眼。
那火焰迅速扩散,燃烧在正嘶哑大声吼叫的怪物身上,火势比刚刚那些村民的小打小闹要骇人得多。怪物的皮肉触碰火焰即快速融化,从头到脚,整个身躯仿佛被蜡捏的一般,软趴趴地瘫倒了下去。
它们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嘴巴被融化的皮肉黏住,眼皮不断抖动,很快也粘连在了一起。
蜡像馆即将被焚烧的残次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见血,也没有伤,死相却如此丑陋可怖。
甚至远比单纯的烧伤要可怕得多。
就好像。
就好像这火焰纯粹只是以折磨为乐,而并非追求所谓的血浆四射与杀戮。
南宫牧眼睛睁大,神情看得有些呆楞。他正想着这诡秘奇特的黑色火焰从何而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类似许安,却比许安更盛气凌人,也更带着高傲的意味。
他回头,却看见面前的半空中浮着一位男子。
男子五官立体深邃如同雕塑,一头深色卷曲长发飘扬,眉心点着血红华文,一时竟为他增添了几分魅惑之气。一双紫眸锋利好似鹰隼,如今却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衣衫华美,脖颈间缀着大块的猫眼石与翡翠,耀目无比。胸前与大腿处衣物暴露,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大腿根部似乎还刺着特殊的刺青。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竟然与许安,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一张脸亲切清澈而傻冒,一张脸漂亮而充满锋利的侵略感。
容貌虽然相似,气质上却有天壤之别。
也就是这气质上的差异,让南宫牧慑于对方之威,紧紧地闭着嘴巴,再不敢说一个字。
对方倒是先冷笑了一声,漂浮在空中,抱臂死死盯着芈渡。
半晌,他才阴沉地笑着:“镇魔啊镇魔,几年不见,你手段真是比我这个魔族首领还黑几分。”
芈渡闻言则笑着拱了拱手,嘴里仿佛带着刀子,吐出的话是一点求和之意不带。
“玄蝎,这些年你天天跟风临深打架,伪装技术退步也是情有可原——怎么能怪我手段黑呢”
第22章 带我走
自上次蛊城战役之后,修仙界近半数前辈大能陨落,正值薄弱之际。
各方邪鬼妖媚肆无忌惮,此界秩序摇摇欲坠。
新一代中四位至强至悍的大能便应运而生,于大厦将倾之际镇守四方,平息祸乱。
这是修仙界人人皆知的事。
而这四方大能,分别是镇魔尊者芈渡,长明药圣楚凄然,北境剑尊风临深与南域魔尊玄蝎。
此刻,如果迁野村有修士在此,就会惊讶地发现——
四方大能中,竟有两位身在此处。
许安,不,魔尊玄蝎撇了撇嘴,气势慑人的目光扫过跟在芈渡身后的少年,评价道:“你们蓬莱宗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捡小孩。”
芈渡把南宫牧拢到旁边,反唇相讥:“那也比你们魔域喜欢丢小孩强吧。”
这句话似乎刺到了玄蝎的肺管子,他又很大声地冷笑一声,露出讽刺的目光。
然后,魔尊把眼神挪到了小白龙身上。
“这孽畜近些年被你养得倒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玄蝎颇为感兴趣地冲小白龙咧嘴一笑,“真可惜啊,当年若是给了我,我保证把它训练成令修仙界闻风丧胆的魔龙。”
小白龙气得冲他露出满口獠牙:“你才是孽畜!早就跟你们说了,我是血统纯正的妖龙!”
只可惜它现在体型太可爱,凶起来也没人在意。
芈渡蹙眉抱臂,仰头看着天上的魔尊:“你到底过来干嘛的?看起来你们魔域日常事务不多啊,还能把你放出来撒丫子乱跑。”
“干嘛的?”
玄蝎眼底沉沉,笑容里是不加掩饰的恶劣:“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蓬莱宗宗门大比上出了祸乱,短短几天,修仙界便传遍了。
当然,蓬莱宗这边消息封锁得很及时,巫蛊的真相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住,对外只宣称是宗门内部事宜,这才没有造成修士们的大规模躁动。
可叶醇捂得住天下修士的耳朵,捂不住风临深、玄蝎他们的耳朵。
各宗门的高层都知道,当年蛊城一战只是维持了修仙界暂时的和平。
平定之下,仍有暗流汹涌,不知深浅。
“蛊城一战,损失的不只是你们正道,”玄蝎语速放慢,那双紫色眼睛内有暗色沉淀下来,好似汪洋,“巫蛊一族本是魔修分支,当年却叛逃出南域,引得众魔修不满,间接导致了南域动荡不安——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我才能手刃那些混蛋,坐上这个位置。”
“巫蛊一族罪孽深重,我们南域也在等一个扫清门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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