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海喊声那叫一个洪亮,周围一条街的人都下意识看过来。
“……我哥,日落海。”日藜忍住扶额的冲动,无奈地叹口气,给梅暖栖解释一下,抱着手臂看向三两步跑到她面前的日落海,“干嘛?”
“日藜,你今天不是没有拍摄安排吗?”日落海单手摸着下巴,微微仰起脑袋,语气中带着股自然而然的傲慢,“我正好出差回来,带你去吃晚饭。”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辆两座跑车,示意日藜上车。
“不去。”日藜直接拒绝。
“为什么?”日落海皱眉,“日藜,我是你亲哥,我有责任照顾你,接你回家吃晚饭。”
“因为我有约了,日落海,你约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提前问问别人有没有空吗?”日藜呼气,忍住给他来一发电击的冲动。
她实在不太会应付日落海这种人,穿越前,她过惯了没人敢惹她的日子——或者和她有仇的人都死了。所以穿越后遇到主动招惹她的人,她要么是懒得理会,要么是狠狠给个下马威。
问题是,她都给日落海多少次下马威了?他还一次次招惹上来呢,烦不烦。
日落海终于注意到一旁的梅暖栖,表情一下子有些尴尬,沉默几秒后,他开口,声音中竟然藏着几分委屈:“……就算我提前问你,你会搭理我吗?”
日藜:“……”
还真不会。她早把日落海屏蔽了。
日落海还没走,忽然又一辆骚包色的保时捷SUV引擎轰鸣,停在路边,日藜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只见一个米五几的娇小少女从车上跳下来,粉色裙摆摇摇晃晃,她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日落海身上,眉头不自觉皱起:
“日落海!你怎么在这儿?”
女孩声音很娇,不带一点儿攻击性,然而日落海听见后,条件反射般颤了一下,脸上那点儿傲慢荡然无存,一下子变成无奈又宠溺的笑:“青……青空?你……”
日藜看戏般看着这一幕,她知道原文里日落海从小就宠日青空,但真正看见他在日青空面前变成鹌鹑似的,还是觉得有点搞笑。
“我什么我?我当然是来找姐姐的啊。”日青空理直气壮走过来,看见日落海身后的日藜,目光顿了顿,闪烁着眨眨眼,“喂,日、日藜,一起吃晚饭吗?我请你。”
今天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来请她吃饭?日藜摇了摇头:“不去,有约了。”
“这有什么,一起呗?”日青空看向梅暖栖,露出一个带酒窝的笑颜,“梅学姐,我在节目里看见过你。”
和梅暖栖打过招呼,不等旁边的日落海说话,日青空立马瞪他一眼:“日落海,我们三个女孩子聚餐,你一个大老爷们一边儿去!”
“……”日落海一声不吭委屈退一步。
看着在日青空面前瑟瑟发抖的日落海,再想起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讨打模样的日落海,日藜简直想拍手笑。
打发走日落海,日青空笑盈盈的:“走吧,日藜姐姐,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想去。”日藜依旧摆摆手。她看出来,梅暖栖请她吃饭,似乎是有事想和她聊。至于日青空,她们两压根不熟,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吃饭吧?日藜不想和日家有过多交集。
“你……!”日青空皱紧眉头,抬手指向她,最终咬了咬牙,“那你——你们要去哪儿?我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不缠着你们,我送你们去,总行了吧!”
“好啊。”大夏天的傍晚,走在街上像是在蒸笼里一样,日藜没再拒绝,直接坐上日青空的车,蹭空调。
梅暖栖报了个地址。
日青空一踩油门,掉头,保时捷的引擎声轰鸣。日藜扫一眼车里粉色的内饰,布置得很精致,她随口道:“车不错。”
“那是——!”前排的日青空微微扬起下巴,炫耀似的,“这可是我自己创业赚钱买到的第一辆车。”
沉默片刻,日青空忽然问:“喂,姐,你不会以为这车是爸妈给我买的吧?”
“是啊。”日藜笑着点头。其实她压根没这么想过,她只是想逗逗日青空。
谁知道,日青空一下子结巴了:“……日、日藜,爸妈没你想的那么糟。爸他就是个花瓶,妈是脾气是冷了点儿,但她人很好的!日落海那人吧……也就是有点笨。他们……总之,你、你别多想啊,他们、他们都……”
“到了,靠边停车吧。”日藜打断日青空的话,她大概知道日青空为什么突然来找她了。说实话,她并不讨厌日青空,但也的确不喜欢日家,不想和日家有过多交集。
本来也只有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上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日青空止住声音,默然在路边停车。
等到梅暖栖下车,车上只剩下日藜和她二人时,她突然转身看向后排的日藜,沉声说:“日藜,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26章
日藜搭在门扣上的手指顿了顿, 漫不经心笑着回问:“以前的我是怎么样?”
“懦弱、胆小……温温吞吞看得人生气……”日青空舔了舔唇,小声问,“日藜,姐, 你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啊?是因为、因为录节目的原因?”
日青空竟然是日家第一个察觉到日藜变化的人, 不, 日落海应该也察觉到了,曾经软糯的妹妹突然性格大变,他只是一点儿没放在心里罢了。
日藜没有回答她后一个问题, 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我更好, 还是以前的我更好?”
“你在说什么?当然是现在!”日青空毫不犹豫地说。
“那不就得了。”日藜轻哼一声,起身推开车门, “谢谢青空大小姐送我这一段路, 拜拜。”
“喂——!”日青空还想再说什么, 日藜没有回头。
……
梅暖栖已经订好了位置, 就在靠窗处,正好能看见窗外车水马龙, 霓虹灯光绚烂地映在玻璃上。
上菜前, 服务员先端上两杯茶饮,红茶柠檬水, 却装在酒杯里,乍一看像是红酒。日藜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烛光晚餐四个字, 再看桌子对面紧张的梅暖栖,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有事情和她说, 她还以为她是来表白的呢。
“嗯?”日藜抿一口饮料, 拖着下巴,等梅暖栖开口。
\"我……\"梅暖栖埋着脑袋, “日藜,对不起,我之前……因为冷秋荔的话,对你有一些误解。”
“他都说了什么?”日藜饶有兴趣地问。
“下飞机到海岛后,他偶尔会提起你和林诺,说你们用不正当的手段获得参加节目的资格,说你学术不端……我当时,都、都信了。”
当时,冷秋荔并没有明着说什么,他非常高明地,每次提起日藜一行人,就夸张地叹口气,说着一些事实而非、玩笑般的话,反问另外两名队友:“你们说,日藜她是LK工程学的高材生,还是迈尔斯教授的徒弟,她来参加国内这破节目干嘛?真像网上说的那么简单?”
梅暖栖低声道:“之前一周的拍摄里,他对我一直很真诚很照顾,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而且他是我的同校师兄,以前来我们专业当过助教,帮忙处理计算机相关的问题,他那时很负责……我很信任,甚至崇拜他。”
在这么盲目的信任下,梅暖栖的思路轻易就被冷秋荔引导着。
“说这些不是为我自己开脱。只是我……之前的我实在是太笨、太糟糕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相信他,导致没了自己的判断。”
“在昨天之前,我、我真的完全没想到他会是那种人。”梅暖栖单手扶着脑袋,叹口气,“昨晚的一直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帮我……只是他没那么细心,所以不小心冒犯到了我……他之前明明那么真诚,是个可靠的前辈,我、我不明白……”
“他就是有恶意。”日藜放下酒杯,淡声反问,“飞机上他对林诺说的话,你大概能猜到吧?”
梅暖栖埋下脑袋,她当时的确猜到了,但那时她的确没有把它当回事,甚至还安慰冷秋荔:“我那时觉得,他只是爱开玩笑的性格……我身边,很多人都和他一样。”
和他一样表面上真诚可靠,圆滑不惹人讨厌,只是偶尔会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很多人和他一样,所以你就觉得他是对的?”日藜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梅暖栖,你知道吗?林诺他很羡慕你,甚至……算得上敬佩你。他觉得你很厉害,是他学习路上的标杆。”
林诺大概很难想象,自己敬佩的目标,在私下竟然这么没有主见,轻易就被别人的想法左右吧。日藜没接着说下去。
日藜自己倒是能理解,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像梅暖栖这种事业有成但本质自卑的小孩多了去了。还有很多明明身处高位,生活无忧无虑却心理扭曲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日藜一向的态度就是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就和救助路边的流浪猫狗一样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呢?这不就是她当初去研究脑神经和心理学的意义吗?
至于那些救不了、帮不了的……
日藜曾经在一颗偏远星球遇到过一对父子,父亲是那颗星球的首席执政官,儿子却心理扭曲,以抑郁症的借口,要求父亲去附近的垃圾星为他寻觅合适的“猎物”,供他虐杀。
而这位执政官父亲,竟然一次次满足儿子的要求,不但不带儿子去找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为了更方便地寻觅猎物,甚至在垃圾星修建医院,诱导重病的居民前去就医。
那段时间,垃圾星上人心惶惶,谁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猎物,有人向首都星圈发出救援。但那一带星圈实在是太荒凉太偏僻,就算通过虫洞跃迁,两边也相差数百光年的距离。那个星圈根本不归首都星圈管辖,除非爆发战争。
首都的执政者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偏远荒星开战,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前去那颗星球要花费的时间太长,消费也太高,根本负担不起。
因为距离太远,荒星的很多求救信息甚至压根传不到首都星圈。日藜也是漫游宇宙时,在那颗荒星附近落脚,才知道这件事。
日藜去见了见那对父子,和他们好好聊了聊。父亲作为星圈执政官,谈吐得体、学识渊博,是个非常理性、温和的人,偏偏提到自家儿子时,脸上满是痛苦: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有抑郁症,我总不能看着他那么难受……首都星圈的法律也管不到我们这儿来吧?……就算你们觉得愤怒,来杀我就行了,放过我孩子吧……”
至于那个小孩,更是毫无悔改:“我在我爸的地盘杀几个人怎么了?你们首都星的人也管得太宽了吧?我知道你们在网上骂我,你们骂得越狠,我杀得越多,满意了吧?有本事来炸了我们星圈啊!”
然后,日藜物理清除了这两人。
那时的日藜已经学过一段时间的脑神经,见过无数个赛博精神病,但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这对父子心理会如此扭曲。
在她看来,他们生活如此顺遂,根本没有触发赛博精神病的诱因。父亲为了儿子拿去建医院的那么多钱,如果真正用到医疗行业,说不定能推动这颗荒星落后的医疗技术往前一大步。
日藜只能归结于基因原因。基因里埋藏的劣根性。
虽然在赛博星际时代,两性繁衍的基因传递方式早已落伍,而基因改造、胚胎筛选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人类对基因的了解依旧不够,基因改造并非万能。
后来,日藜在这个星圈呆了一段时间,创造出连续空间跃迁的小型飞船,回到首都星后,开始研究生命科学,补齐基因拼图。
……
日藜回想时,梅暖栖始终沉沉地埋着脑袋,一言不发。
见梅暖栖沉默,日藜接着问:“你想想,冷秋荔的热情、真诚、可靠,是不是都在有其他人旁观的时候?我猜,他私下应该不止一次这么‘冒犯’过你吧?”
“他……”梅暖栖回想了一下,艰难点点头。
日藜说得没错,第一期拍摄时,有一次梅暖栖在自习室学习到深夜,冷秋荔主动送她到房间外。当时摄影老师已经下班了,冷秋荔站在走廊上,冷不丁对她说了句:“学妹真漂亮厉害,以后哪个男人和你在一起真是有福了。”
梅暖栖那时心里其实有轻微的不适,但她立刻压下去,觉得他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冷秋荔本来就是很爱开玩笑的人。
现在梅暖栖明白了。
冷秋荔的那些玩笑,本身就带着浓郁的恶意,如果没有恶意,他就不会在没人的时候才说出来。
清醒过来后,梅暖栖再回想这些天冷秋荔脸上“真诚”的笑,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胃里翻腾着觉得恶心。
“我以后会提防他。”梅暖栖认真道谢,“日藜,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内疚自己昨天对他的态度不好。”
日藜点头,接下来她也会稍微注意一些,防备他又搞什么幺蛾子。原本她觉得自己和冷秋荔只是陌生人,完全没想到从下飞机开始,他就在背后记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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