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洗这块抹布之前,她涂了妈妈给她买的薄荷味手霜的,此刻也全然嗅不到了。
见她充耳不闻,张菲狐疑地咂舌:“怎么都是闷葫芦。”
洗不干净,陈季放弃继续洗了,她用力拧干抹布,摇了摇头回张菲的问话:“我不知道。”
下午上了两节生物连堂之后就全是自习了。
课间,一大堆人拥堵在陈季座位的周边,商讨着要参加什么运动项目。
耳边聒噪的探讨声吵得梁晚睡觉都谁不清净,尤其是王天驰那小子跟体委关系好,为了凑人数热情得不得了,挤在人群堆里扯着嗓子问了她几次要不要参加什么别的项目,她拒绝了一次还不够,甚至还看着项目挨着问,问到梁晚最后干脆如了他的愿,让他缺哪样就给自己报哪样。
稀里糊涂填完之后,梁晚彻底丧失了困意,天气闷热得让人恨不得把太阳给射下来,周遭又全是人,梁晚索性跑到梁实秋的办公室去吹空调了。
这样总没法子举报她逃课了吧。
但是真不凑巧,梁老师下午没课回去陪肖女士追肥皂剧了,不过像是提前知道她要来一样,还给她留了字条说哪儿放了水果。
梁晚对此的评价是,肖女士训夫有方,所以她有个格外贴心的继父。
她还特意上楼去找了柳苏苏一起,不过那家伙还因为中午那事儿跟她闹别扭,吃梁晚的草莓时,脸上那叫一万个不情愿。
梁晚干脆挑了个大的,塞进她嘴里,那柳苏苏把她下垂的唇弧度给收了起来。
“我说你啊,见好就收,我可不是黎之行,舔着脸一而再三地哄你。”
柳苏苏一手扶着草莓尾巴,愣是被梁晚的话给气笑了,草莓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梁晚看着直呼她邋遢,难怪辰靖嘉不喜欢她。
“滚啊!”柳苏苏伸手就去掐她腰。
梁晚这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她知道,梁晚最怕痒了。
等她闹完,梁晚离她远远地,问了句:“解气了不?”
柳苏苏蹦蹦跳跳地过去挽她:“解了解了!”
自从上次李芳找梁晚聊过之后,梁晚就没太再犯事儿,做什么之前都会悠着点,毕竟梁老师还要任教一二十年呢,也不好太犯忌讳。
所以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后她就回教室了。
围在陈季周围报名的人都一一散去,再加上自习课安静,坐到位置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她趴在桌上,整个明艳的脸蛋都埋进臂弯里,白皙的皮肤印上绯红,光下连脸蛋的细细毛绒都在发亮。
衣服因为趴着而往上挪了一截,露出浅浅的腰窝,紧致的线条格外突出臀腰比例,墨发与白肤是鲜明的对比,视觉冲击极强。
她坐的位置靠里窗,没人能看到她,哪怕是王天驰,不往后转,都注意不到,只是知道她趴着在睡觉。
可是她斜后方的位置却将那一点风光尽收眼底,哪怕谢程里不刻意去看,可只要在抬眼之间,就会不经意地注意到。
他正襟危坐,眼眸在题目上扫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只是走马观花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放学铃拉响。
梁晚在一阵收东西的鼎沸声中醒来,模糊中还有些不知所以的云里雾里,坐在位置上缓了一会儿,听王天驰给她说今天的作业有哪些。
陈季收拾完东西,正打算走的时候见身旁的人还坐在位置上做题,迟疑地问了句:“你不走吗?”
他们每次放学虽然不是刻意走在一起,却因为都要坐六点十分的最后一班公交车,所以一直都是同行的。
若是平常倒也不会问,只是今天在洗水间里听到张菲他们的讨论,她就越界地多了句嘴。
“他不走。”
前面传来的女声爽利果断,自作主张地替某人做了回答。
第21章 02:46
一时间, 周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喧嚣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在几米之外,震惊多于揣测, 眼神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连忘返。
陈季也闻声寻去,适逢与女孩那一双玩味的眼眸对视。
随后她偏头看了看谢程里,轻轻点点头算是应答,不再多说, 背上书包便离开了。
好几秒后, 王天驰反应过来,张唇哑言长吁一声,咽了咽喉忍下好奇, 什么都没问, 主要是不知道开口问什么,只是纯粹觉得这俩人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等到班里的人依稀散去, 不过十几分钟,除却留下打扫清洁的几个人外,就剩下他俩。
梁晚动作磨蹭, 明明没几本书, 光找的功夫就够人捉急上一阵。
等她费劲儿地从糜乱的抽屉里掏出几页纸来, 原先坐在斜后方的人早已不在。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寻视, 直到眼眸定格在门外。
他背着那个洗脱棉的黑色书包,笔直地站着在逆光处,习惯性地戴着线式耳机听得专注入神。清风霁月,水波不兴, 大概就是如此。
她正看得起兴时,扫地的女同学正好扫到她的位置, 提醒道:“能让让吗?”打断她的视线。
梁晚是从谢程里身后出来的。这人虽然瘦,但个子高,她就算站在门槛上,也不只能刚好抵及他颈线的位置。
她拍了拍他右肩,等谢程里回头的那一秒,她又搞怪从他左肩边上探出脑袋,未经允许就扯下他一侧的耳机:“这边。”
学霸不愧是学霸,空余时间都在听英语听力呢。
梁晚总是喜欢犯规,明明她很清楚谢程里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但她每每都犯他忌讳。
可能是她觉着旁人怕犯忌讳是以防别人厌弃自己,但谢程里吧,反正讨厌她也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了,她也在乎多不多少不少的问题了。
谢程里也懒得再和她说这点了,就算说了也不过是无济于事,他从她手中抽回耳机线,重新戴上后就往楼上走去。
梁晚见他打算去那间空教室,连忙在拐角处拉住他,又擅自摘下他耳机,这次是两边都给他摘下了,也不给谢程里说话的机会她就先开口决定了:“不去空教室,那儿没效率,去天台。”
话落,她就拉着他的袖子继续往楼上去,来不及反驳,谢程里整个人完全就像是被她带着走的一样。
不是搬个桌子都搬不动嘛,现在却能拖动一个人。
傍晚十分,火烧云的霞光点亮了一大片天空,绯红与橙黄交织在一起,糅杂的色彩似是一副水墨画,星星点点,炫彩夺目。
教学楼下的学生似是一条条小溪,都往一条路汇聚如海。成条的林荫道下,夏花热烈地绽放,空气中是缓慢的泥土芳香。
天台的泥石墙上生了潮湿的青苔,墙角边上有着零散的烟头与烟灰,是偷尝浅止后留下的痕迹。
她熟稔地攀上石墙的边缘,一跃而上,坐在危险的边缘,背后便是随时可能一跌而下的高空。
风吹拂起她的墨发,发丝在高楼之上不断凌乱飘荡,有些不听话的误入少女的眼角,刺痛得厉害,她伸手将头发别在而后,毫不畏惧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肆意又张扬,“谢程里,上来。”
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如死水的瞳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她那个人跟身后的死物没什么区别。
梁晚倒也不觉得他忽视,单手撑着身侧,拧头望向天边,缓缓道:“谢程里,你有没有觉得咱俩现在特别像是在偷情啊?”
静谧的校园,荒凉的天台,除了他们没有人在。
高楼之上,危险又致命,却叫人淫迷不已。
耳边的风声是清晰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风在敲击着耳畔边缘。
他蹙着眉,对她的话表示十分不解。
少年的问语是那样的轻飘,“梁晚,你为什么总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她坐着,他站着,咫尺之远。石墙很高,高到她能与他平视,能看清霞光在他那双清明浅眸中折射出的倒影,也能将他眼底的丁点嫌恶都尽收于心。
“谢程里,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啊。”她虽然笑盈盈地说,可是眼眶却闪过一丝丝冷意。
她顺手将手里的背包扔了过去,正中谢程里怀中,被他拿着。
青苔暗潮,不耐光照,容易招惹一些蚂蚁昆虫,它们会顺着墙根往上爬,梁晚瞧见了,便会直接摁死或者踩住,以免它们爬到自己身上。
她幽幽的语气像极了甩不掉的赖皮鬼:“那你可得习惯,因为我就喜欢和你说这种话。”
梁晚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一个有关自己的秘密,她记不清是多久的事情了。
应该是在认识黎之行他们以前,她有过一个最好的朋友,准确来说,是有且只有那一个朋友。
但是那个朋友后来不跟她玩了,突然就是那么一天,她逃离了梁晚的世界,因为她发现梁晚有病。
小朋友的世界很单纯,不会用“有病”这种词来形容一个人,她那时只是很怕,怕到那一秒与梁晚对视时,一瞬就被梁晚捕捉到了自己的恐惧。
其实老实说,梁晚此时连那人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那个所谓的朋友逃离自己的背影是清晰又明朗的。
晚风吹得急躁不堪,落日余晖定格在与霞晕倏然分离前的一刻,少女的轮廓边缘都像是被霞光镀上了余晖般的灿荣。
谢程里看她时,女孩整个人都显得飘飘欲坠,却又沉溺于那片刻的迷人风光。
“下来,梁晚。”他说。
梁晚听入耳,这是第一次,他叫她名字时,有了丝毫的语气起伏。
或许是真的怕她跌落下去。
梁晚拍了拍手上的灰,却是没动,只是凝笑看着他。
谢程里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紧抿薄唇,随后再警告式的提醒了一遍:“下来,会掉下去。”
她摇头,看了眼无人的周围,挑声拒绝说:“才不会,除非你推我。”
恶女说话总是带着难测的歹毒,缓滞的语气又像是引诱剂,试图将他拽入深渊。
“谢程里,你敢吗?”她徐徐道。
风吹得衣身不断往后裹,羸弱的身躯越发衬得修长,他提着手里她的背包,淡淡与她道了句:
“梁晚,你有病。”
梁晚咬着唇,却止不住脸上由浅至深的笑意。
女孩翘起腿,手肘撑在大腿上,扶着下巴一时认真思考谢程里的话,最后得出一句:
“再说一遍,我喜欢看你骂我。”
谢程里眉宇聚拢,“有病。”
不是重复,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没忘记陪她来这儿胡说八道的缘由,走过去将她的背包还给她,让她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做。
不懂的地方留着,等他听完听力再问。
梁晚这次倒是乖乖听话了,伸手撑在谢程里的肩上,借力一跃而下。
少女的清香是淡淡的水蜜桃味,清新又特别,在鼻翼间久久不散。
梁晚的手刚才在石墙上弄得满是泥尘,方才也没拍干净,在谢程里洁净的校服外套上留下赫然醒目的手掌印。
“抱歉。”
谢程里似是已然习惯她这人的风格,不与多说,只是看着觉得污秽烦躁。
傍晚悄然寂静,天边的余光消失在了树影婆娑之间,暮霭缓缓低垂,深蓝色的帷幕在粼湾中骤然落下。
远方的汽笛声幽幽远远,城市的夜景浮华展露头角,光影灯牌闪烁不停。
梁晚好不容易蹉跎完今天的作业,因为光线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她看书页看久了眼睛都在发酸。
她将完成的数理化三科作业递给谢程里,那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早已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
“不检查一下吗?”她问。
“做了就行。”
她不会的都问了他的,而且他不是老师,没义务给她批改。
见他要走,梁晚连忙收拾好跟上他的步伐。
梁晚不算是个多话的人,尤其是和一些性格内敛的人待一起时,更是无话。
只是谢程里不太一样,她觉得他很有意思,别人都没发掘过的那种有意思,却也仅限于在逗他这一方面。
从天台到校门口的一段路上,两人虽然是并肩走着,却没说几句。
大抵是她做题做累了,也不愿意再多花心神。
走到校门口时,看见公交车站的奶茶店,她突发奇想地拉住谢程里的衣角,不让他走。
谢程里转过身来,便看见她原本还疲惫脸色此刻弯眉粲然一笑,指着一旁奶茶店门口的招牌:“上次你欠我的冰淇淋,还没还我。”
奶茶店里聚集了不少人,三两成堆地说说笑笑。奶茶店里门口的招牌是一个立式海报,上面是新出的冰淇淋新品,看上去的确冰凉清爽,又可口解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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