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再次被推开,胤祚领着吴崖径直走到了床边,床上粉雕玉琢的孩子似是已经没了气息。
众人的视线落在从容不迫的吴崖身上,不少人眼里带着一丝怀疑,唯有小陈夫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神中带着哀求。
“吴道长,求求您救救我儿子。”若不是男女有别,小陈夫人早就拉着吴崖哀求了。
吴崖温声道:“夫人放心,师父从小教导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容贫道先瞧瞧贵公子是什么情况。”
小陈夫人忙让开,紧张地看着吴崖慢慢看见自己儿子,他伸出手查看了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红丸子,直接塞进了小孩的嘴里。
药丸遇水直接在小孩嘴里化了,吴崖忽然抱起小孩,一手横在小孩胸前,将小孩面朝下翻转过来,另一只手在他背上重重拍着。
拍了约有十几下,小孩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在场有人忍不住别过头去,吐出来的东西不多,稀稀拉拉的,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此时的小孩已经缓过气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就要自己额娘抱。
小陈夫人已经兴奋的不能自已,抱着孩子默默地流泪,一旁的小陈大人对吴崖道了好几声谢。
“你这医术还挺厉害的。”胤祚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忍不住收回刚才对他的神棍评价。
一旁的胤i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弟弟,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胤i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吴崖有了一丝不一样的看法。
吴崖微微颔首,“贝勒爷谬赞了,不过是恰好碰上了,小少爷应当是吃了什么东西呛住了。”
舒窈扫了一眼地上的呕吐物,心里有了数,凑到胤祚耳边低语了几句。
胤祚的心思转了一圈,吩咐何柱去库房拿了些东西来,毕竟也是在他家出了事,怎么也要安抚一下陈家人。
胤祚拦住了想要开口的舒窈,把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今日这事是我的错,没能好好招待二位,还让轩儿受了这罪,我让人拿了些东西送给轩儿压惊。”
陈家夫妻俩也没了继续赴宴的心思,抱着孩子跟胤祚提出了辞别,胤祚一直将一家三口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远去,才转身进了屋。
晚些时候,客人陆续开始离开,胤祚给几个喝的伶仃大醉的兄弟准备好了房间,才去了舒窈院里。
而舒窈此时正坐在廊下,庭院里跪了几个丫鬟嬷嬷,几人面带着惊恐之色,瞧见胤祚来了,慌忙爬到胤祚脚下求饶。
“贝勒爷,奴才不是故意的。”
“奴才错了,不该只顾着几个小阿哥。”
“贝勒爷饶命!”
胤祚淡淡扫了她们一眼,绕过她们走到舒窈身前,拦住了想要行礼的舒窈,“你今日累了一天,好好歇着。”
丫鬟从屋里搬来了太师椅,放在了舒窈身边。
“你处置吧,我坐着陪你,”胤祚稳稳坐下,又问,“你额娘她们呢?”
舒窈的视线从几人身上挪开,落在一脸从容的胤祚身上,“额娘带着嫂子她们回家去了。”
“咱们有了自己的宅子,我平时有事陪不了你,你可以把额娘和嫂子她们接来陪你,住多久都行。”
胤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舒窈心中泛起波澜,她阿玛对额娘已经算是不错的,但都没有把娘家人接到婆家住的事。
“好,等明日我就去接额娘她们。”舒窈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心里惦记着事,舒窈处理事情快了许多,几句话就把事情问了全乎,和陈家小少爷一起玩的都是几个贝勒家的小阿哥,因为年岁差不多,能玩到一起。
今日宴席上有条头糕,舒窈想着胤祚爱吃,就让厨房做了不少,谁知道就被陈家小少爷盯上了,身边的乳母嬷嬷也没注意到。
原本就是个意外,但是舒窈却不觉得,几个孩子分明是差不多的年岁,吃不得这些东西,她派出去的几个人跟个木头似的,不但没把糕点撤下来,还没能看住几个孩子。
虽说那位陈小少爷身边的人也有错,但是舒窈管不到那去,她只要把自己家的人管好就行了。
罚了三个月俸禄,又各自打了十板子,这事才算了了。
舒窈不放心那位小少爷,第二日亲自提着补品登了陈家门,亲眼瞧见活蹦乱跳的陈小少爷才松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陈府出来,舒窈又回了趟娘家,昨日得了胤祚的话,她是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一早急匆匆去了陈家,便马不停蹄又往娘家赶。
守门的老仆人瞧见自家小姐回来了,还以为是自家小姐受了什么委屈,搬家第二日就急匆匆赶回娘家。
一边开门,一边嘱咐人去寻太太。
刚过垂花门,就看见赫舍里夫人领着她两个嫂嫂迎了上来,舒窈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赫舍里夫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难受。
“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昨日那事荣贝勒给你甩了脸子?”赫舍里夫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昨日发生的那事,难不成等客人离开后,荣贝勒训斥了自家女儿。
“不是额娘说你,那些个下人嬷嬷都是惯会看眼色的,你若不厉害些,他们都敢骑到你头上去,昨日要不是多亏了吴道长,只怕荣贝勒府和陈府就有了隔阂。”
陈尚书是朝中重臣,家里子弟均在朝中做官,说是官宦世家也不为过,真要成了仇家,对荣贝勒府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当父母的最担忧的就是儿女,昨日赫舍里夫人回来后,就去了小佛堂跪佛念经,祈求佛祖保佑自家女儿。
“额娘,咱们回屋说吧,福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赫舍里夫人的大儿媳劝了一句。
赫舍里夫人好似才发现她们还站在庭院里,悬在半空的太阳炙热无比,眼前的小女儿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额娘糊涂了,先进屋凉快凉快。”
穿过抄手游廊,不一会就到了正院,候在正院门口的丫鬟瞧见来人,轻巧地打起薄薄的帘子。
堂屋里,几人按照身份依次落座,小丫鬟们端着茶水点心进来。
“额娘多虑了,今日回来是贝勒爷的意思,他说想接额娘和嫂嫂去府上小住一段时间。”舒窈轻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
赫舍里夫人和她两个儿媳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眼底却闪过一丝羡慕,只说老二媳妇嫁进赫舍里家也有两三年了,别说接娘家额娘嫂子小住,就是要回娘家都得婆母同意,还不能待太长时间。
“贝勒爷对小妹可真好。”老二媳妇羡慕的叹了一声。
赫舍里夫人眉眼间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愁容,脸上眼里全是笑意,“咱们家舒窈的婚事,全多亏了她太子表哥。”
“太子殿下温文尔雅,他一手带大的荣贝勒自然也是好的。”老大媳妇恭维道。
舒窈捂嘴笑,“贝勒爷今日一早进宫了,不然就陪着我来接额娘。”
舒窈的视线慢慢扫过几人,她额娘自不必说,又笑又哭的,为她高兴的不行,她的两个嫂子目光有些复杂。
高兴中掺杂着些嫉妒。
“家中事还需你两个嫂子打理,额娘陪你回贝勒府住上两日。”赫舍里夫人一锤定音。
而另一边,胤祚进宫先去了永和宫请安,舒舒正陪着乌雅氏说话,瞧见胤祚的身影,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六哥!”
胤祚做到她对面,关心道:“昨日听说你不舒服,看了太医没?”
昨日的宴席舒舒并未来,只让小十四传了个话,说是身子不舒服,胤祚本想着今日进宫顺便去瞧瞧,没想到在永和宫就碰上面了。
“六哥,我没事。”舒舒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姑娘家每月都要经历的事,她自然不能说的太详细。
乌雅氏察觉到大女儿的窘迫,出声转移了话题,“听说陈尚书的小孙子昨日在你府上险些出了事?”
“只是个意外,幸好那个叫吴崖的道士救了那孩子。”胤祚解释了一句,他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吴崖而来,只怕是经过昨日那一出,阿玛对吴崖会更深信不疑,转而服用他制出来的丹药。
舒舒小脸上还残留了些惊恐,“我也听说了,太医说若是晚了一步,陈家小少爷怕也不保不住了,想来那吴道长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光今日后宫就有不少妃嫔明里暗里打探吴道长的消息,还想把手伸到万岁爷身边去,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乌雅氏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
今日请安之时,便有不少年轻妃嫔朝乌雅氏打听吴崖的事,真当乌雅氏这些年在宫里都是白待的,分不清她们眼里究竟是好奇还是野心勃勃吗?
乌雅氏不冷不热的应付了几人,又狠狠敲打了一番,吴崖就算是个道士,那也是个男的,除非哪个不要命了敢去接近他。
“不说这事了,你妹妹已经指了人家,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乌雅氏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儿女多了当额娘的也操心多,忙完两个儿子的事,乌雅氏才把重心放到了大女儿舒舒身上。
一年前就开始物色,直到最近康熙才拍板定下了人选,佟国维之孙舜安颜,也是康熙为数不多没有远嫁蒙古的女儿。
乌雅氏为了此事不知拜了多少菩萨,终于是得偿所愿,把女儿留在了自己身边。
“岳兴岱的堂兄?”
这人胤祚见的不多,但能被康熙挑中,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但是他更担忧的是自己妹妹喜不喜欢。
“你喜欢他吗?或者他喜欢你吗?”胤祚直接问了出来。
话音刚落就说到乌雅氏的一记眼刀,“你都多大了,这些能乱说吗?你妹妹自小知书达理,除了你们几兄弟从来没见过外男,哪来的什么喜欢不喜欢,婚后大把的时间培养感情。”
乌雅氏不敢拿自己女儿的未来赌,舜安颜能被康熙看中定有些本事,比起下嫁到千里之外的蒙古,舜安颜成了最好的选择。
乌雅氏道:“这婚事太后娘娘没少使力,你瞧瞧你前面几个姐姐,哪个不是嫁到蒙古去了,这辈子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数,你妹妹这样已经很好了。
蒙古那边的风俗野蛮,子承父妻,杀兄夺妻的事不在少数,天高皇帝远的,你还能飞去给她撑腰不成?”
话说完乌雅氏有些后悔,担忧的眼神落在女儿身上,谁知这小姑娘啃着糕点听的一脸认真,瞧见乌雅氏停了下来,还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蒙古各部落时常有摩擦,打架动武都是小事,稍有不慎就会打仗,咱们皇室公主去了那就是吃苦。”乌雅氏干巴巴的说完了。
舒舒秀眉一皱,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把伤害手无寸铁的女人,若他们惹了我,我会用皇玛嬷赏我的鞭子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胤祚脸上滑过一丝兴味,兴致勃勃的问:“你要是打不过他们怎么办?每个公主带的侍卫宫人都是有数的,而蒙古是他们的大本营。”
“第一步先站稳脚跟,在蒙古发展出自己的势力,我是缺人但不缺钱,钱帛动人心,然后就收买部落有威信的人,让他们为我做事。”舒舒微微仰着下巴,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乌雅氏面上闪过一抹惊慌,忙让玉斐出去守着门,谁也不让放进来。
和乌雅氏不同,胤祚是一脸欣慰,“舒舒好厉害,要是在蒙古发展成了一番势力,阿玛也不用忧心蒙古的野心了。”
“真…真的吗?”舒舒有些激动,她从小学的就是琴棋书画都是为了取悦别人的东西,只有在六哥那才能知道些不一样的事情。
“当然,我妹妹是最聪明的,无论在什么环境之下都能生存下去。”
乌雅氏被一双儿女弄得心力交瘁,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话不止用于妃嫔还有公主,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别人怎么看舒舒?
“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成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上,”乌雅氏又冷着脸看向胤祚,“还有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带你妹妹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都把她教坏了。”
要不是胤祚已经开府,乌雅氏都想把他房间里的话本子全烧了,带着妹妹瞎闹也就算了,还把人教坏了。
“额娘咱们打个赌,就赌阿玛听见舒舒的话是高兴还是生气,我输了保证把家里的话本子烧了,您输了就得把您那副点翠的头面给我媳妇。”胤祚小算盘打的很溜。
几箱不值钱的话本子哪里抵得上一个点翠头面,若换了平日里,儿子要乌雅氏便给了,但是要把这些话说给康熙听,乌雅氏心里就惴惴不安。
后宫妃嫔众多,总是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仗着自己受宠随意议论朝政,第二日人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头面你想要额娘给你,只是这话出了永和宫就不要再说了,你乌库玛嬷那么厉害的人,世上能有几个。”
“额娘,你不了解阿玛,舒舒提的这事对嫁去蒙古的姐妹很有用,又利于阿玛管理蒙古,阿玛怎么会不同意。”
乌雅氏不懂那些,她只想护着几个孩子平安长大,舒舒既不用嫁去蒙古,那些铤而走险的方子也就用不上了。
闲话了几句,胤祚离开了永和宫,那套点翠头面还是送到了他手中,胤祚当即让何柱差人送回了府上。
乾清宫里除了来给康熙说道的吴崖,还有冷着脸的胤A胤i两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却谁也不看对方,只盯着书桌上几个精致的小盒子。
吴崖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铺在地上的柔软毛毯,冷汗顺着他的额头落在深色的毛毯里,瞬间便失了踪影。
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会是跪着的,否则精明的父子三人会瞬间看破他的紧张,他的一切谋算就落了空。
“阿玛,大哥二哥?你们这是怎么了?”胤祚狐疑地看着书房里剑拔弩张的几人。
康熙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好似没瞧见快要打起来的两个儿子。
“六弟来了?你来给大哥评评理,吴道长的能力你是有目共睹的,昨日刚救了濒死的陈家小少爷,今日你的好二哥就要把他处死。”胤A棱角分明的侧脸浮现一丝嘲讽。
胤祚心里冷淡的哦了一声,他的两个好哥哥又开始飙戏了。
“二哥,吴道长昨日才帮了我,你怎么就要处死他?他要是真惹了你,你就看在弟弟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胤祚适当的露出惊疑之色,虽然他是真的很惊讶。
胤i指着书桌上的几个小盒子道:“他准备把这些献给汗阿玛服用,炼丹炉里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是用什么做的。”
“古有秦王政追求长生派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远赴蓬莱仙境,如今汗阿玛只是让吴道长做些延年益寿的丹药,太子阻拦做什么?吴道长难不成会在里面下毒不成?”胤A犀利是目光落在吴崖身上。
吴崖只觉得灼热的目光好似要把他的背烧穿,可是又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他缓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看向康熙,“直…直贝勒说的对,贫道一心一意为万岁爷做事,而且这些丹药贫道自己也在吃,怎么可能会害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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