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前途就这几种,一是跟在这些皇子身边,主子爷出头了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二是在宫里熬资历,爬到小管事只是时间问题,能做到满宫里数一数二的领侍位置,拼得就是头脑灵活,别人走一步看三步,那你就得看十步。
苏培盛眼睛一转,周福兴这般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个厉害人物儿,要搁在皇上登基前,自己都入不了人家的眼儿。
如今能拉下架子跑到自己徒弟跟前装傻,也是豁出了老脸。人家把脸面扔到地上做个样子,他们不能真的往上面踩。
这样的人在宫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小云子要是被人家几句话蒙着了,端着架子和这位说话,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坑等着他踩。
苏培盛掀开帘子,笑着道:“周公公,他摊开了还没您一只脚大,这种小崽子哪值得您自降身价儿逗他玩。”
周福兴见到里面的人出来,心中一喜,听到苏培盛的话后摆手摇头道:“苏总管抬举我了,您和这位小兄弟都是御前的人,我们这些干惯了粗活的人哪敢在御前的人跟前摆谱儿。”
苏培盛笑吟吟地瞥了眼周福兴的手,保养地比一些位份低的妃嫔都好,这种人干粗活的日子也就刚出娘胎那几年和进宫后的头几年。
既然周福兴主动送上来,自己也乐得和他结个善缘。苏培盛挑了一些不轻不重的和他说了,周福兴连连拱手道谢。
“这老小子,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没用的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也拿来给咱们再说一遍。”回去的路上,周福兴身边的小太监不满道。
周福兴伸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小太监的头,“你懂个屁!”
“我宁愿他惜字如金少给我吐一点,说多了谁知道里面掺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轻飘飘几个字给咱们挖个坑,若是坑浅一点咱们就掉层皮,若是坑深一点填进去的就是你这条小命!”周福兴压低了声音,在夜晚的紫禁城里显得格外阴冷。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是我大意了。”
周福兴哼了一声,扫了眼小太监道:“以后再跟御前的人打交道,把你那俩眼儿睁大点,脑子也转起来,省得被人绕晕了回头再怪我没提点你。”
小太监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
阿哥所这边前前后后请皇上看了四次,终于得到他点头,“等钦天监挑好日子,阿哥们就可以搬进来了。”
周福兴是看出来了,当今这位是万事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忍受不了一丝敷衍的人,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一句好。
苏培盛这人倒也算实,这份人情自己先记着。
看完阿哥所,皇上马不停蹄地回到养心殿,继续处理奏折。
正月十一日,皇太极之孙,庄亲王博果铎去世,如今丧事已经办完,宗人府上书博果铎有三个女儿,儿子却没有一个,总不能断了庄亲王这一支的香火。
宗室里的事情不便和大臣商讨,皇上叫来怡亲王允祥,两人商议了十来日,终于在兄弟里找出合适的出嗣人选。
二月底,先皇第十六子允禄出嗣庄亲王博果铎,承袭其亲王爵位。
那边,密太嫔得知自己儿子要出嗣庄亲王,在寿康宫里大哭了一场。允禄出嗣后,就是庄亲王和庄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的儿子,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了。
密太嫔王氏是先帝下江南时,路过苏州宠幸的汉人女子,和宫里满蒙汉八旗出身的嫔妃相比,地位低了太多。自己出身低微,是酿成允禄出嗣的重要原因,想到这些密太嫔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密太嫔哭了一阵子便彻底死心了,万岁爷的脾气是谁有能耐谁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允_至今还是个贝子。以允禄的能力,就算不出嗣,最多也是个贝勒爵位,和亲王差了十万八千里。现在能得一个亲王爵位,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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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是钦天监选好的日子,六阿哥只带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嬷嬷和太监,其他的都由内务府添置。
毓庆宫那里什么都备好了,只等着几位皇子搬过去。
皇上的脾气性格内务府这些天也摸得差不多了,敢在几位阿哥身上糊弄,族谱直接给你清零。
后宫的嫔妃就几位,得宠的只有那一位贵妃,这次六阿哥搬进来,伺候的宫人是领侍太监周福兴亲自掌眼挑的,筛了一批又一批宫人,这才送到六阿哥的住处。
“您看另外两位的呢?”四阿哥和五阿哥那边的宫人还没定下来,小太监上前问道。
周福兴扫了眼旁边的副侍太监,“你们选好了把名单呈给我。”
这就是撂手不管的意思了,宫里那么多主子,若都上赶着巴结,他们连轴转都不够用。
现在宫里出身最尊贵的就是六阿哥,生母年贵妃,外家是显赫的年氏一族。皇上看重年大人,宠爱年贵妃,六阿哥天资聪颖,怎么看都是这位最值得他套近乎。
有人选这个,自然也有人选那个。烧冷灶赌一把的心态谁都有,裕嫔宫里近来收到不少孝敬,送来的瓜果个数不变,大小胖了一圈。料子还是原来的匹数,质地颜色却比以前的都鲜亮。
内务府这些人,想巴结有的是不落人口舌的法子。
五阿哥喜欢吃这些水果,裕嫔挑了一半上好的,让人送到阿哥所。
“这段时间你带着人看仔细点,嫔位份例里的东西收了就收了,不该是咱们的就退回去。”裕嫔嘱咐道。
三阿哥已经成婚生子,皇上指了乾西五所让他住,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三人搬到已经翻新了的阿哥所。
阿哥所选址在先帝朝太子的东宫,毓庆宫,外面流言都在传万岁爷有意在这几位里选一个储君。
这些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后宫嫔妃都有所耳闻。
这些宫人的心思,裕嫔心里明白,无非是提前下注给自己搏个前程。
皇上是看重能力又极其务实的人,自己当初的选择和五阿哥的资质注定了与那个位置无缘。自己和五阿哥给不了他们想要的通天大道,早点让他们看清也省得为日后埋下祸根。
五阿哥和六阿哥关系亲厚,裕嫔送去的东西都会分给六阿哥一半。四阿哥出门,正巧看见五阿哥屋子里的太监提着一篮瓜果屁颠屁颠往六阿哥那边去。
四阿哥与两人同住毓庆宫,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日日相见也没能和两个弟弟亲近起来,从毓庆宫到上书房读书的这段距离也是和他们分开走。
雍正元年三月,川陕总督年羹尧入朝觐见,荣封三等公,与隆科多、马齐一同加封太保。
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年羹尧只是个汉军旗,竟能和两位满军旗名门望族出身的重臣一起得到如此殊荣。
这里面,除了年羹尧自身的才能,肯定也少不了年贵妃的枕边风,这更加坚信了有些人家准备明年选秀把女儿送进宫,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想法。
下了朝,皇上问道:“贵妃如今在做什么?”
自打万岁爷登基以来,与年贵妃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了,两人比在潜邸还腻歪。翊坤宫那边的动静,苏培盛特地让人留意着。
听到皇上问起,苏培盛咧嘴笑道:“这个时辰贵妃娘娘应该在做点心。”
进府十几年没下过厨的贵妃,进宫后反而开始研究起这些东西来。
一开始,皇上以为她吃不惯宫里的东西,想了法子把在宫外找厨子,没想到是娘娘自己闲着无聊想试着做些吃食。
自打进宫后,什么样的食材只要年若瑶敢想,御膳房的厨子就敢做。宫里新换了一批主子,谁都想抓住这个机会青云直上,贵妃娘娘膝下有皇子,还有万岁爷的宠爱,怎么看都是一棵粗壮的大树。
内务府送进翊坤宫的宫人还没露头,有体面的还是原先就跟着贵妃娘娘的那批老人。
御膳房的厨子见到翊坤宫的人别提多亲热了,恨不得拉着张荣昌和春玉、红泥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
翊坤宫里面就有小厨房,年若瑶喜欢在自己宫里捣鼓这些吃食,让红泥去膳房拿一些食材顺便借一个会做点心的小太监回来。
御膳房大师傅从后厨拎出来一个小太监,笑着对红泥道:“小陆子手脚利索,红案白案都会几手,姑娘不嫌弃的话就把他领走吧。”
红泥打量了一眼小太监,见他生得白净人看着也爽利,笑着给大师傅道谢。
小陆子拎着食材,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宫人贵人们闲得无聊,有些喜欢换个口味自制菜谱,他们最怕按照贵人们的指挥做出来狗都不吃的东西,做成了是主子聪明,做不成这锅最后只能他们来背。
这是他头一次伺候那么高位份的主子,这一次做得好回去就能往上升一升,做得不好往后再没机会往上爬了,只能留在膳房一辈子给人打下手。
这次年若瑶想吃的是炸香蕉,自己动手能力基本为零,只能口头指导,膳房的人来实操。
因为清朝没有面包糠,只能把馒头切成片,接着剁碎成丁,捣碎后再放在锅里小火翻炒。
一炷香后,金黄色的简易版面包糠便做好了,香蕉裹上糯米粉,再在面包糠里翻滚一圈立刻下油锅。
不一会儿,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香甜味儿的炸香蕉便出锅了,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只要把握住火候,一个塞一个的色香味俱全。
油炸之物放凉了口感会大打折扣,年若瑶趁热吃了两根,香脆的外皮一口咬下去,年若瑶满足地眯起了眼。
一旁凑热闹的二格格见状,也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香蕉这样简单的东西还能做得这样美味可口,二格格让人把剩下的几个用油纸包起来,自告奋勇要给五阿哥和六阿哥送去。
小陆子一开始还提心吊胆,现在看年贵妃的态度就知道自己今日是撞上大运了。
年若瑶要做的东西都是简单好上手的,接着在她的指导下小陆子一口气又做出来薯条和笑脸薯饼。
皇上到翊坤宫的时候,就见到小厨房里聚了一堆人,估摸着窈窈又在里面折腾。
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
突然见到皇上,年若瑶心里一惊,她嘴里还含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薯饼。
“皇上,您也尝尝,这个味道不错。”年若瑶咽下去后,不忘热情给皇上推荐。
小陆子在一旁激动地眼里都要冒光,自己要是得了万岁爷一声夸赞,回到御膳房他都能横着走。
谁知,皇上的嘴还没长开,贵妃就合了眼往后倒去。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春玉和红泥下意识要扶住人,张荣昌早在贵妃摇摇晃晃地时候就趴在地上等着当肉垫了。
皇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年若瑶,见她双眼紧闭,焦急道:“贵妃!贵妃!”
唤了两声也不见人醒来,刹那间,皇上想了许多,难道是有人在宫里给贵妃投毒?
小陆子不抬眼都能感受到万岁爷冰冷能吃人的目光,他的心情从九层云霄直接跌入万丈深渊,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下自己什么富贵都不用想了,等会儿太医到了,要是诊出贵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趁早抹干净脖子滚下去投胎吧。
第80章
知道万岁爷对贵妃娘娘的上心程度,苏培盛直接让人请太医院院正。
刘院正听说翊坤宫贵妃晕了,两眼一发黑。当年这位还是潜邸侧福晋的时候,身子骨就不好,因着她一身病把自己师弟庄太医折磨得差点发疯。
到了翊坤宫,刘院正见皇上也在,正要行礼,却见皇上皱眉道:“刘院正不必多礼,眼下给贵妃诊脉才是最要紧的。”
年贵妃躺在床榻上,万岁爷就在跟前守着,当年先帝爷再宠爱哪个嫔妃也没稀罕到这种程度,刘院正不禁在心里咋舌,打起十二分精神给年贵妃诊脉。
“回皇上,贵妃娘娘这是喜脉。”反复确认好几遍后刘院正才说出来。
“既是喜脉,贵妃何故会晕倒,可是食物相克之症?”贵妃有孕的喜悦并没有冲昏皇上的头脑,他让人把年若瑶方才吃的东西全都呈上来,让刘院正一一查验。
相克的食物吃多了就会中毒,刘院正不敢耽搁,立刻检查起来。
“回皇上,这些东西无碍。”刘院正没敢看万岁爷的脸色,接着道:“只是贵妃娘娘这一胎脉象不稳,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至于为什么怀相不好,刘院正委婉地提到了先帝驾崩贵妃跪着哭了一个月,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怀了身孕的人。
刘院正写下药方,当着皇上的面说明药性,得到皇上点头后才再药方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拿给御药房的太监去抓药。
原本翊坤宫就是后宫独一份的存在,现在更不用提了。皇上让刘院正全权负责贵妃这一胎,怕他压力太大,还特地让庄太医从旁协助。
几位总理事务大臣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皇上不能再在翊坤宫久待,看着贵妃比以往圆润了一些的面庞,他轻轻用指腹蹭了蹭年若瑶的下巴,“把方才贵妃吃的东西拿来。”
苏培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贵妃说的薯饼给皇上端过来,他记得贵妃晕倒前就在捣鼓这些吃食。
这些吃的早就放凉了,色泽有些发灰,苏培盛想要提醒皇上这些东西已经不新鲜了,但是想到皇上和贵妃的情分,他决定不多这一嘴。
皇上尝了一块后对春玉说道:“等贵妃醒了告诉她,朕觉得很好吃。”
接着,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贵妃,轻柔地给她掖好被角,才带着苏培盛匆匆赶回养心殿。
贵妃娘娘晕倒前说的话,万岁爷都记在心里。翊坤宫的宫人们神色一震,更加坚信贵妃娘娘在万岁爷心里是独一份的存在。
年若瑶醒来后,身边只有春玉他们陪着。
春玉把皇上临走前的吩咐说了,年若瑶笑了笑,“既然皇上喜欢吃,过两日让小云子做好再给皇上送去。”
红泥拿着一个小荷包塞到小云子怀里。
小云子一整天的心情大起大落,听到贵妃想让他给皇上再做一遍这些点心,本应该欢喜谢恩的时候他竟然愣了,还是一旁的张荣昌推了他一把才谢恩退下。
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只留下春玉和红泥两个人贴身伺候。
“福嘉回来了吗?”年若瑶想到皇上来之前,福嘉已经去找五阿哥和六阿哥了,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被自己吓到。
“回主子,二公主去毓庆宫还没回来,方才还让人传来消息,说要留下来和两位阿哥一起用午膳。”春玉答道。
自从弘曜搬去毓庆宫后,福嘉经常念叨他,姐弟俩在一起这些年头一回分开那么久,年若瑶点头,“快到时间了就让人去接她,省得她在宫里乱跑。”
问完两个大的,年若瑶才想起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前三月见红她还以为是那日子来了,断断续续不规律只当是受了风寒所致。
太医说自己这一胎不稳,不熬过前五个月都不敢保证孩子能不能保住,康熙驾崩之后跪着哭了一个月到底是伤了身子。
幸好这些年自己没断了食补和锻炼,不然以原来的体质,孩子根本留不到现在。有这些年运动锻炼的底子在,这一胎多精心保养,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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