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看着四阿哥的背影撇了撇嘴,自己就是好奇问一嘴,四哥他急什么。况且,今日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几个宫女,他瞧见四哥的视线也落在她们身上好一会儿呢。
早在五阿哥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前,六阿哥就抱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五阿哥回过神,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弘曜,把书放一放,小心熬坏了眼睛。”
六阿哥急得伸手要去夺,“五哥,我心里有数。”
“我跟你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天天和福嘉疯玩。你倒好,就差天天和这些书同吃同睡了。”
想起来上次发现弘曜抱着书睡着了,五阿哥皱起眉头,板着脸道:“贵娘娘若是知道你熬夜看书,肯定要心疼,你小小年纪用功也不急于这一时。”
六阿哥望着五阿哥手里的书沉默不语。
五阿哥想起来自从贵妃产子后,四阿哥也比之前更加用功,心里明白俩人这是较着劲儿上进。
弘曜才七岁,就要被拉出来和大他六岁的弘历比较,以后两人间的竞争只会愈演愈烈,所以弘曜才更加努力读书来缩小年龄带给两人的差距。
七阿哥和八阿哥是双生皇子,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有能力争夺储位的只有四哥和六弟。有贵妃这样的生母和年家这样得力的外家,六阿哥争与不争最后都会被卷进去,这条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不上进就罢了,万万不能阻止弘曜上进。
在这宫里,谁都不容易,就连额娘和自己这种断了念想的人都要小心翼翼过日子。
五阿哥摸了摸六阿哥的脑袋,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还给六阿哥,轻声道:“你那么聪明,五哥相信你。”
第89章
九月,皇上下令封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接手西北军务掌管西安八旗驻防军的指挥权,并将川、陕、甘、云四省的事务也一同交给年羹尧办理。
到了月底,年羹尧就要去西北平定叛乱,他年过四十,正是经验丰富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而且还是贵妃的同胞兄长,皇上显然十分信得过才放了那么多权力。
此次战事凶险,随时都能掉脑袋,为了不让贵妃担心,傍晚的时候皇上特地让人去请贵妃来养心殿,让他们兄妹俩见一面。
“避着点人,让贵妃乘轿子来。”皇上特意嘱咐了苏培盛一句。
养心殿是接见亲信大臣的地方,臣子和妃子在养心殿碰面,即便是皇上在场也是不合规矩的,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肯定会对贵妃不利。
想着给贵妃娘娘省点麻烦,苏培盛特地让轿子在宫里绕了一圈远路。
兄妹俩再次相见,年羹尧说了些宽慰年若瑶的话,皇上眼尖的看到贵妃眼眶一红,随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问起家里的双亲。
二哥临行前,皇上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他。又嘱咐了几句好好照顾身体后,年若瑶适时地提出退下。
皇上温言道:“今日晚膳有你最近爱吃的香酥醋鱼和燕窝芙蓉鸭子,你先别走,到后殿等着朕一起用膳吧。”
后宫嫔妃金银细软、绫罗绸缎再多,都不如皇上的一分惦念。听到皇上还能记得贵妃素日爱吃什么,年羹尧的眼睛一亮。
年若瑶笑容明媚,“那臣妾去后面等着。”
苏培盛在旁边一听,皇上这俩菜明显是为了留住贵妃现加上去的,赶紧给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让御膳房的师傅麻溜点,赶在皇上和贵妃用膳前,把这两道菜做出来。
到了后殿,宫人伺候好茶水后,年若瑶便让她们退下了。
这次情况特殊,出门的时候没能带上春玉或者红泥,这些年都是她们二人陪在自己左右,一时换了别人年若瑶有些不习惯。
皇上对年家的信任和对年羹尧的宠信已经达到了巅峰,全族抬旗、父兄加官进爵、贵妃之位、三子一女,年若瑶第一次如此直观又强烈的感受到烈火亨油这四个字。
皇上的脾气就是如此,当他真心信任某个人的时候,那人在他眼里就只有优点,甚至会不顾一切劝阻地重用他。相反,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算身边人为那个人说尽好话,皇上也不会任用他。
这一点,廉亲王允T和现在的年家肯定深有体会。
年若瑶在后殿等了半个时辰,脑袋里走马观花般想了许多事情,终于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窈窈。”皇上出现在年若瑶的视线里,稳稳地牵着她的手走到膳桌前坐下。
用完膳,皇上说起公主们的婚事。
钦天监已经定了日子,和硕淑慎公主于明年十二月成婚,嫁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
淑慎进宫后,对皇后和自己都极为恭敬,平日待几个妹妹也很温柔照顾。年若瑶记得淑慎是康熙四十七年生,到了明年也才十六岁。
按照她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没发育好呢,这样嫁出去,往后怀孕生产肯定要受尽苦头。
皇上见年若瑶听到淑慎要嫁人的消息,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宽慰道:“你放心,咱们福嘉肯定是要多留几年的,非但如此,端柔与和惠,朕也准备让她们晚几年再嫁。”
“臣妾是想着,淑慎、端柔与和惠几个进宫时间短,姐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未见得感情有多深厚。将来她们都要嫁到蒙古,关系好了才能互相有个照应。能不能把淑慎也多留两年,好歹让她们姐妹再培养培养感情。”
到了宫里,关于福嘉和弘曜的事情,窈窈都不曾和自己开口求过什么,这次竟然为了淑慎破了例。
皇上讶然道:“是不是……”
年若瑶摇头,“是臣妾自己的想法。”
淑慎是先帝朝太子,理密亲王之女,少时受到废太子一事牵连,跟着吃了不少苦。想到这个养女的身世,皇上心里也颇为感叹。
他沉思了片刻,“那就再留淑慎两年吧。”
接着,皇上就看到贵妃碧波般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点点微光,似乎是极为欢喜的缘故,两个梨涡比以往更深邃。
两人的独处时光很快被苏培盛打破,怡亲王在养心殿外求见皇上,苏培盛已经把人领进来坐着了。
年若瑶想到自己二哥进来的时候,先是苏培盛通报,皇上应允了才能进来,而怡亲王,苏培盛不用禀告就能直接做决定请进来坐着。
恐怕满朝文武里最得皇上信任的就是这个弟弟,时常挂在嘴边夸,丝毫不介意别人的想法,把怡亲王夸的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甚至都有点神话了。
这样得皇上信重,不愧是雍正朝的副皇帝!
皇上和怡亲王见面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年若瑶这才退下,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又多绕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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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和年家是相辅相成的,年家得势,贵妃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各宫各处的人想着法子孝敬贵妃,张荣昌和红泥每日都得费劲挑出来不合礼制的东西退回去。
有两个小皇子在,翊坤宫吃的喝的自然金贵,偶尔越矩也是人之常情,放在其他宫里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穿的用的,每一针每一线都要严格按照贵妃的礼制来。
年若瑶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占便宜,不然被有心人抓到错处,来日是要吃大亏的。
再次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看向年若瑶的眼神也从原先的温和变成了隐隐露出的戒备。
如今宫里这几个阿哥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谁继位她都是母后皇太后。
可是,阿哥们的生母却千差万别。
齐妃目光短浅,静嫔心思深沉且手段阴毒,熹嫔又蠢又坏。贵妃的心性不错,可是年家太过于强势。若真是六阿哥继位,年家会让自己安安稳稳做比圣母皇太后还尊贵的母后皇太后吗?
只怕到时候就算贵妃愿意,年家也不会答应。
有这样荣宠和家世都到了极致的贵妃,换成谁是皇后都不会过得安稳。
众人都嗅到了不对劲,往日和和气气的皇后和贵妃,如今半天都搭不上一句话。
静嫔扫了眼众人的神色,就明白原先不止自己一个人忌惮皇后和贵妃的联盟。
皇后母族乌拉那拉氏的男儿在朝中没有得力的,就是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年羹尧的半根手指头。就算贵妃再知礼也无用,年家在前朝的势力已经狠狠压制住了乌拉那拉氏。
前朝与后宫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斩不断理还乱,年家势大很可能影响到皇上在后宫的决断。
皇后原本还能在身份上稳稳压住贵妃一头,现在有年大将军在,贵妃在后宫几乎可以横着走。
如今,皇上越发重用年家,皇后和贵妃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年若瑶比众人更早意识到这件事,可是后宫不得参政,她和皇后都改变不了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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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后宫里回来后,年若瑶让海嬷嬷给她盛一碗粥,嘴里念叨着,“福嘉和弘曜不在我身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也是难受。”
年若瑶诞下两个小阿哥后,福嘉提出和几个淑慎、端柔、和惠等人同住,皇后便把几位公主安顿在南三所。
海嬷嬷笑得慈和,“娘娘身为贵妃,理应住在这种地方。二公主临走时说了,等和硕淑慎公主出嫁后再回来陪您。”
年若瑶喟叹,“淑慎才十五,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海嬷嬷愣了神,很快反应过来,轻摇着手里的竹扇。
贵妃娘娘想留二公主到二十岁再出嫁的消息,宫里很多人都知道。
外面那些有门路的富贵人家甚至特意留一个儿子晚婚,盼着将来能有幸娶到二公主。
二公主是皇上和贵妃心尖尖上的女儿,换成别的公主,哪有机会在闺中多待几年。
正这样说着,见红泥脚步匆匆赶过来,附在年若瑶耳边道:“娘娘,熹嫔娘娘中毒了。”
熹嫔中毒,太医院肯定会派人去诊治和验毒,这个时候没法和庄太医联系,所以现在翊坤宫也不知道熹嫔中毒的情况如何。
年若瑶一惊,她想过有人会对熹嫔动手,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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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
熹嫔口吐鲜血,铜盆里的血水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素荷颤着手服侍熹嫔,“娘娘,太医马上就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熹嫔嘴角竟然扬起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血红的嘴唇和沾了血的牙齿一张一合,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太医赶来保住了熹嫔的性命,熹嫔也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四阿哥得知生母中毒,在毓庆宫焦急地等着消息。当时贵妃难产,六阿哥都没有回翊坤宫,如今自己额娘病了,皇阿玛肯定也不会准许自己随随便便出入东西六宫。
等了半日,倒是等来了静嫔身边的如意。
“如意姑姑。”再次见到如意,四阿哥心里是说不出的古怪。尤其是看到如意和静额娘有五六分相像的温柔笑容后,四阿哥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额娘与静额娘都想抚养自己,他还未曾得知这次额娘中毒和延禧宫有没有关系。
“四阿哥,娘娘让奴才来请您过去,她要带您去看望熹嫔娘娘。”如意道。
四阿哥张了张口,没想到静额娘是这样的意思。
“好。”急切想见到额娘的心情让四阿哥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跟着如意匆匆往永寿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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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年若瑶得知皇上下令解了熹嫔的禁足,至于其他的消息却一概不知。
“娘娘,永寿宫那儿被人看得跟铁桶似的,都是御前侍奉的那些人,奴才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探消息。”张荣昌解释道。
能得到熹嫔被放出来的消息已是难得,估计后宫嫔妃里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人,只能等到下次众人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见到熹嫔本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娘娘,方才景仁宫的小太监求见,让奴才带句话给您。”红泥从外面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景仁宫?
年若瑶难得皱起了眉头,“他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说,今儿她和皇上赶去永寿宫的时候,有宫人说是前一段时间,她在去膳房的路上看到了您,您乘坐着轿子行动鬼祟,还在永寿宫附近绕了一圈路。”
近身伺候年若瑶的几人是知道那天实情的,没想到落到别人嘴里就把贵妃描述成了这个样子。
年若瑶沉默了。
皇后来提醒自己,看似好心提醒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实则已经把自己列入怀疑对象。
她在永寿宫,与皇上待在一起的时候让人给自己递消息,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甚至,这也可以成为自己给熹嫔下毒的证据。
不然为什么,皇后不给别人传消息,却让人巴巴地跑来把永寿宫的情况传到贵妃耳朵里。
“娘娘。”春玉唤了一声,她不是担心,是心里气不过。若不是当日娘娘和皇上待在一起,这次被人诬陷,是怎么都解释不清的。
“没事,等着吧。”年若瑶气定神闲地坐下喝了杯茶,她有预感,很快就有人来翊坤宫请自己了。
果然,她这杯茶刚下肚,苏培盛就到了。
“贵妃娘娘。”苏培盛语气十分恭敬,“皇上请您去永寿宫。”
苏培盛扫了一眼桌子,看着上面摆了一盘还没动过的点心,猜测贵妃还没用晚膳,笑着道:“皇上说了,不耽误多少功夫,等从永寿宫回来了,再和您一起回翊坤宫用膳。”
有了皇上这句话,年若瑶底气更足。
再看苏培盛脸上的笑容,分明是请自己去永寿宫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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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
熹嫔虚弱地躺在床上,四阿哥跪在地上伺候她喝药。
皇上和皇后坐在主位上,地上跪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宫女,是永寿宫负责跑腿的二等宫女。
年若瑶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静嫔和四阿哥也在。
“贵妃。”皇上见她愣神,唤了一声。
虽是警告的语气,但是在场众人都能听到了里面含有一丝无奈地宠溺。
回过神来的年若瑶立刻给皇上和皇后行礼,静嫔等人又向年若瑶行礼。
“清云,你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再当着贵妃的面说一遍。”皇后语气威严。
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瑟缩着身子看了一眼年若瑶,忙转过头开始道:“那天奴才去膳房给熹嫔娘娘提膳,路上碰见一个四人抬的银顶轿子,几人行动鬼祟,专挑往没人的小道走。奴才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他们走了一段落,发现他们也是往膳房去的。”
“那时天已经黑了,奴才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好像是贵妃娘娘,就不敢跟了,往回走的时候,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回头,隐约看到贵妃娘娘掀开帘子和人说话……”
年若瑶在一旁认真听着,这次编台词的人倒是有长进,重要情节全都讲得很模糊,什么‘隐约’‘好像’,若是被人拆穿了某处细节,也可以推脱自己天黑没看清楚,少担一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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