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太后又道:“静妃留下。”
顺治看向昭宁,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昭宁也知道这般僵持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如等尚方院审了再说,故而顺着太后的话起身告退。
太后见昭宁不纠缠,欣慰的对着她微笑道:“昭宁懂事,多劝着些皇上。你且先回去好好休息,此事必不会叫你平白受了委屈的。”
昭宁福身行礼,与顺治携手而去。
贵太妃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博果尔欲言又止的神情,甩手也走了,博果尔无法,只能起身追着顺治离去了。
慈宁宫里只剩下太后、静妃和苏茉儿,静妃依旧坐着,似乎对太后为什么要留下她毫无兴趣。
“孟古青,你与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最终还是太后先开口问道。
静妃不屑的一笑:“若我说我才是主使之人,太后你会杀了我吗?”
“静主子,太后也是担心您着了别人的道,您又何苦这般说呢,”
苏茉儿劝道,“这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您就说给太后听,太后必会为您做主的。”
“误会?”
静妃脸上的笑意更浓,“没什么误会,我就是看不上乌仁图娅,所以要杀了她,不行吗?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抢我的皇后之位!”
“她是你的亲侄女!”
太后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们是血脉至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呸,什么血脉至亲,不过是想鸠占鹊巢的跳梁小丑罢了!”
静妃一脸森然的笑,“但凡觊觎我的东西的人,都该死,我的性子,太后您还不清楚吗?”
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苏茉儿,将她关到后殿去,不许她再跟任何人接触,”
太后咬牙道,“对外就说静妃被闯进宫中的贼人吓病了,留在慈宁宫安心静养。”
苏茉儿应了一声,就要去扶静妃起身,静妃也不反抗,只是依旧阴冷冷的笑着:“只要我还活着,我总有办法弄死那些女人的,太后,你可要看好我了,哈哈哈哈――”
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女上前将静妃带了下去,苏茉儿回头去看太后,却见她已是留下泪来。
“格格,静主子说的都是气话,您可不能往心里去啊,”
苏茉儿赶紧上前安慰,“她就是那么一说,可不见得当真是她做的。”
“苏茉儿,我又如何不明白呢?”
太后垂泪道,“贵太妃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平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她一个被废之人做事?她越是如此闹,便越说明不是她做的,她想要护着那人,可皇上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被她蒙过去?”
苏茉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奴才依旧不敢相信,竟然会是她――,格格,您说皇上察觉了吗?”
太后也叹了口气:“你出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已经叫人封了她的宫,不就知道了吗?”
……
太后当然是了解顺治的,才刚走出慈宁宫,顺治便开口吩咐道:“吴良辅,叫人封了储秀宫,里面就算是一只鸟,都不许飞出来。”
储秀宫,却是喜妃的住处。
吴良辅领命而去,顺治又对博果尔说道:“你先去乾清宫等着,朕有话要问你。”
然后也不等博果尔回答,便拉着昭宁往景仁宫走去。
“皇上,为何你如此确定不是静妃,而是喜妃呢?”
昭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怀疑静妃。
当初她与静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静妃虽然态度冷淡,但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还特意提醒她不要被庶妃们蒙骗,怎么看也不像是想要对她下杀手的人。
但那侍卫在静妃宫里被发现也是事实,更何况静妃还想毒死那侍卫灭口,若说此事与静妃毫无关系,那也是不可能的。
顺治牵着昭宁的手慢慢前行,温声道:“你不了解静妃的性子,若她真的是主使之人,那侍卫不可能活到现在。她做事一向果决,喜欢一招制敌,从不会如此拖泥带水,若是她,当初你活不过通州。”
可她,其实真的已经死在了通州。
昭宁默然,心里却是涌出一阵哀伤,眼眶不受控制的发酸。
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情绪,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个无辜枉死的灵魂。
那不过是个性子怯弱的花季少女,从小也没有受过多少关注和宠爱,却要肩负起和亲的命运,也不知进京这一路上,她是多么的惶恐不安,又偏偏被身边最信任的婢女背叛,在落水的那一刹那,她该有多么绝望。
可如今,谁又能替她发声呢?
就连昭宁自己都不行,她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又该怎么去向害了那少女的人讨命?
昭宁停下脚步,泪珠潸然滑落。
顺治本来还想再跟她说些喜妃的事情,可转头却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搂住,柔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处置的不够好?”
昭宁默默摇了摇头,她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
“你别急,且先看看李全那里能审出些什么来,”
顺治有些为难的说道,“毕竟博果尔婚期在即,我总要顾及他一些,暂时先让贵太妃禁足,叫她不能再做什么,等婚事过后,我保证绝不会轻饶了她。”
顺治帮昭宁拭去眼泪:“到时候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要如何处置,你来决定。”
昭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埋在了顺治的肩膀上。
她如何不知顺治的为难,原本她也没想过能将贵太妃怎么样,如今这局面,已经算是意外的惊喜了,若是李全能说出点别的什么来,说不定真的能替她心中的灵魂报仇。
昭宁在心里默默安抚着那躁动的灵魂,努力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放弃,慢慢的,那灵魂偃旗息鼓,不再有丝毫的动静。
“那皇上要将她们都看好,不许她们再想伤害我。”
昭宁收了眼泪,呢喃着撒娇。
顺治点头承诺:“好,在大婚之前,我不会再叫她们出来。”
“那皇上也不能宠爱董鄂氏,那日她也参与其中,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无辜的。”昭宁又道。
这次顺治直接笑了出来,无奈道:“行,都听皇后娘娘的。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在意董鄂氏,不过是个寻常庶妃罢了,你不喜欢,就叫她住得远一些,没事不要往你面前晃就是了。”
“庶妃?”
昭宁还是第一次听顺治提起此事,“以董鄂氏的家世,怎么才是庶妃?”
这届入选的满人秀女中,没有比董鄂婉瑜出身更好的了。
董鄂婉心都成了襄亲王嫡福晋,按理说董鄂婉瑜至少也是一宫主位,按照历史上来看,应该是封了贤妃才对。
顺治却是笑嘻嘻的:“可不就是个庶妃吗,这下皇后娘娘安心了吧?”
昭宁还是有些不信:“太后也答应了?”
这妹妹做亲王嫡福晋,姐姐才是个庶妃,也太不合情理了。
“额娘倒是想给她一个主位,但是我没应,”
顺治一副讨赏的表情,“又不是没有旁的秀女,何必叫你不痛快?况且我也觉得那董鄂氏心思太多,你这性子,怕是应付不来。”
昭宁哼了一声:“难道我还怕她不成?”
“你不怕我怕,”顺治哈哈一笑,“你不想应付她就打发给我,也不想想我也懒得应付好吗?好了,别再想那些不重要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好生想想咱们大婚的事。”
两个人重新牵手前行,昭宁又道:“大婚的事有礼部操持,我有什么好想的?左不过就是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还是别想太多,才不会出错。”
顺治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傻乎乎的,我说的可不是礼部那些做给外人看的章程。进宫这么久了,你可去看过坤宁宫?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竟是一点都不上心,就任由那些奴才们随意布置?”
昭宁愕然,她还当真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静妃搬出坤宁宫后,坤宁宫经过了一次大修,里面的格局和陈设都不是从前的了,”
顺治边走边解释着,“明日我叫人将坤宁宫的图纸给你送去,若是格局上有什么想要改动的,现在就该动工了。司设监给你准备的一应家具皆已经进了宫,你也得去看一看可有不合适的,特别是那床,若是等大婚之后再换,可就不吉利了。”
顺治事无巨细的念叨着,听得昭宁头疼。
她本就不是个挑剔的人,更想当个甩手掌柜,顺治给准备什么样的就用什么样的,可顺治却不肯依,非得要她自己去看去挑,这当真是让她头大如斗。
“皇上,我觉得您还是早些回乾清宫去吧,”
昭宁真心实意的建议,“不是说还要跟襄亲王谈谈吗?别叫他多等了。”
再送下去,顺治怕是要让她去看过坤宁宫之后,给他交一篇心得体会外加整改计划了。
她真的不知道花梨木和紫檀木有什么区别,也并不在意自己宫里到底要放几个烛台,更不在乎墙上挂的字是张旭还是张芝写的,只要住的舒服就够了。
这事不急,反正坤宁宫是她的,她可以住进去之后再慢慢的找寻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昭宁踮起脚尖,在顺治的唇畔轻轻一吻,吻去了他的不满和还没出口的抱怨,她的声音如同夜色中最温和的一缕清风――
“皇上,咱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顺治无奈,只能将人抓回来狠狠的亲了几口,然后又拉着她继续前行――
“算了,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且叫博果尔等着吧,反正今夜他也出不了宫,不亲自把你送回去,我不安心。”
顺治的声音也如风般缠绵,“从明日开始,这后宫中便是你的天下,你想如何便如何,都随你。”
第48章
顺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昭宁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博果尔在吴良辅的陪同下,手持圣旨来到景仁宫,昭宁才知道顺治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皇嫂,这不是正式的册封圣旨,只是皇上晓谕六宫的手谕,正式的圣旨要等您出宫待嫁后,由朝廷的迎亲使按规制前往宣旨。”
博果尔改了称呼,以此告诫自己决不可再有一丝的妄念。
吴良辅当即跪伏于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周围其他人也都跟着跪地高呼,就连博果尔都行了个大礼。
这突如其来的手谕让昭宁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但此时整个景仁宫里,除了她之外皆跪伏于地,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真真实实的告诉她,如今的她到底身处在怎样的位置上。
“都,起来吧。”
昭宁努力让自己保持住一种高贵的姿态,不想叫旁人看懂她内心的起伏。
“烦劳襄亲王专程跑这一趟。”昭宁客气的对博果尔道谢。
博果尔拱手称不敢,然后不再停留,告辞离去,反倒是吴良辅舔着脸留了下来,笑成一朵菊花:“主子娘娘,奴才也想沾沾喜气――”
顺治身边这两个大太监,昭宁与林升打的交道更多,以前跟吴良辅几乎没说过话。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吴良辅手里握着十三衙门,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多着,昭宁也乐得给他这个颜面。
“谨雅,去把上次皇上赏的那个玛瑙小壶拿来,叫吴总管好生沾沾喜气。”
谨雅回屋去捧了一个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小茶壶,红色的玛瑙材质,看着就喜庆。
这小壶是顺治从外面带进来的,价格不菲却不是内造,吴良辅便是自己用着也无妨。
“奴才谢主子娘娘恩典!”
吴良辅本以为事出突然,最多就是讨点赏钱,他也不为这点子钱,只是想要讨个口彩,与这位正得圣宠的新皇后亲近亲近,却不想昭宁出手不凡,这个玛瑙小壶,却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这人爱钱不假,但也爱喝上一口好茶,只是常在顺治面前伺候,不敢多饮,更不敢叫人知道了喜好。
如今有了昭宁赏的这只小壶,他再时常喝点好茶,就不怕别人非议了,便是在顺治面前,也敢说得。
“起来吧,”昭宁心情很好,“今儿所有人都有赏!”
谨雅日常无事之时准备了许多赏人用的荷包,此时正派上用场。
整个景仁宫上下伺候的奴才以及跟着吴良辅一起来的小太监们,全都得了赏赐,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等吴良辅离去后,佟佳福晋方才走上前来,盈盈便要下拜,昭宁一把拦住了她,摇头道:“咱们之间就不必如此了,等将来大婚后再见礼也不迟。”
佟佳福晋并没有坚持,只是将探头探脑的玄烨推到身前,说道:“这下三阿哥可以名正言顺的唤一句皇额娘了。”
上次玄烨当着顺治和董鄂福晋的面儿叫了昭宁一声皇额娘,当真并不是佟佳福晋授意的,她听说了这事也是吓了一跳,狠狠数落了玄烨一顿。
玄烨被说的委屈,偷偷跑到昭宁屋里,躲在她怀里哭了一场,却是叫昭宁心疼不已,但她知道佟佳福晋也是为了玄烨好,只能告诉玄烨再等等,过些日子便可以这样叫了。
本以为至少要等到大婚之后,却不想顺治这般着急,她还尚未出宫备嫁,这一纸手谕,却是将名分给定了下来,从此以后,宫里人皆可称呼昭宁一句皇后娘娘或是主子娘娘,而阿哥公主们,也可以叫一句皇额娘。
“皇额娘。”
玄烨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扑过去抱住昭宁的大腿。
小孩子敏感,周围人愈发恭敬的态度也感染了他,叫他有些害怕。
昭宁对着玄烨伸出了手,微笑道:“玄烨牵着皇额娘,跟皇额娘进屋去好不好?皇额娘给你准备了礼物,咱们去看看喜不喜欢?”
佟佳庶妃完全不阻拦,并不介意自己儿子跟昭宁亲近,昭宁也没有忘了她,牵着玄烨招呼道:“佟佳福晋也一起来吧,正好帮我挑一挑新送来的衣料。”
来宣封后的手谕自然不可能空着手,顺治命吴良辅送来了一大堆赏赐,昭宁也没仔细听,只瞧见有几匹料子不错。
她不可能像赏其他奴才那般赏佟佳福晋,故而才有这么一说,等会叫佟佳福晋自己挑点喜欢的带走便是。
佟佳福晋当然愿意,恭敬的应了下来,跟在昭宁身后一起走了回去。
……
乾清宫里,顺治正在跟几位大学士商议朝政,博果尔宣旨回来之后也不进去,就站在外面等。
自有当值的小太监进去禀告,顺治却只当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一直到日上中天,乾清宫内议事已毕,索尼等人告退出来的时候,博果尔依旧站在门口,额上已经渗出汗珠来。
“请襄亲王安,您这是――”
路过博果尔身边的时候,鳌拜没忍住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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