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就别过去了。
林升也是一脸苦意,实在是不明白这位皇后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旁的女子知道皇上要去,那定是扫榻相迎,甭管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皇上那都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可皇后娘娘呢,就因为跟妹妹聊天聊的高兴了,便将皇上丢到一边不管了?
这要是皇上生了气翻了别人的牌子,皇后娘娘还不得哭!
顺治倒是没生气,就是有点失落。
自打大婚以来,他夜夜都宿在坤宁宫,即便顾忌昭宁的身子,并没有夜夜欢愉,但能抱着她一起共眠,也是极好的。
今夜突然就不让他去了,他一时间倒是有些不适应,这住惯了的乾清宫,仿佛哪哪都看不顺眼。
顺治在地上转来转去,转的林升眼冒金星,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你再去一趟坤宁宫,就说太后思念小格格,又不忍心打扰她们姐妹相聚,叫小格格往慈宁宫去探望太后。”
林升一脸惊恐:“万岁爷,您这不是假传――”
“闭嘴,让你去说你就去说。”
顺治恶狠狠的瞪了林升一眼,“说错了话,今儿晚上让你去陪白兔睡!”
林升敢怒不敢言,只能战战兢兢的又跑到坤宁宫去传了话,昭宁听后噗嗤一笑,然后对琪琪格道:“那你今晚就去慈宁宫陪陪太后吧,昨儿她还说起你呢,可见是真的想你了。”
顺治打得什么主意,昭宁心里一清二楚,只是他既然做的委婉,她也不想揭穿。
更何况,刚刚打发走了林升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虽然说她如今信得过顺治,但人不在眼前,难免还是会有些担心。
这紫禁城里有那么多女人对他虎视眈眈,她还是得看紧些才行。
琪琪格大概是唯一一个实心眼的,之前她在慈宁宫也住过一段日子,太后对她很是疼爱,此时听到太后想她,竟是毫不怀疑的就去了。
只是一到慈宁宫将此事说了出来,就见太后和苏茉儿都笑了。
“这真真是个傻孩子,他们糊弄你呢,你还真信了,”
太后笑弯了眼睛,“也罢,我也是真的想念你了,来,咱们不理会那两个坏人,今儿晚上你跟我睡。”
太后口中的那两个坏人,如今正在坤宁宫里大眼瞪小眼,一个不肯承认自己假传太后的消息,另一个也不肯承认自己知道这消息是假的。
原本陪着昭宁的福嬷嬷实在是觉得没眼看,拉着果儿退了下去,顺手将林升也给带走了。
林升不敢挣扎,只能低声说道:“哎哎哎,嬷嬷,我还没伺候皇上更衣呢!”
福嬷嬷嗤笑一声:“得了吧,皇上三岁的时候就会自己脱衣服,还用得着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耽误主子们的正事儿。”
顺治和昭宁能有什么正事儿,左不过就是左右流横波,颠倒眠绮罗罢了。
一番亲亲抱抱翻翻滚滚过后,顺治亲手抱着昭宁去了屏风后的浴桶里。
这本是给昭宁姐妹两个准备的,如今却是便宜了顺治,闹将一场,水温正好,更妙的是这浴桶着实不算大,便是昭宁再躲,他也能轻易的伸脚碰到她。
昭宁用手将那胡闹的脚按住,坏心的用指甲轻轻在脚心挠了挠,然后得意的看过去:“你若再闹,我可就不客气了。”
哪知顺治岿然不惧,仿若未觉:“我偏要闹,你能怎么不客气?”
说着,就想起身往昭宁这边扑过来。
昭宁秒怂,立刻求饶:“你别动,我错了,我不闹你了!”
看着顺治这意犹未尽的架势,她还是有点畏惧的。
这身子还小,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今夜已经足够了。
顺治也不过是故意吓唬昭宁,见她求饶便又重新靠了回去,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你这儿好,你都不知道,乾清宫那帮奴才都是怎么糊弄我的,屋顶都漏水了,还叫我继续住呢!”
见识过慈宁宫塌了半边的昭宁对于乾清宫会漏水这种事儿半点都不觉得奇怪,颇有些同情的说道:“之前你不是说要修缮养心殿吗?这次叫他们认真些,等搬过去,再重新好好修缮一下乾清宫吧。”
昭宁对于修缮一间宫殿需要多少银子并没有概念,只是依稀记得清代初期皇室比较拮据,故而竟是信了顺治的鬼话。
其实便是内廷再穷,也穷不到顺治和太后的头上。
慈宁宫屋顶会榻,主要原因还是当初着急入住,虽然翻新了内外,但这屋顶却是遗漏之处;
而乾清宫屋顶漏雨这事儿,原因就比较复杂,有修缮工艺不完善的原因,也有其中有人中饱私囊,导致材料不过关的缘故。
顺治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只是一来内库确实不丰,此时再大规模修缮并不合适,二来十三衙门内部错综复杂,如今表面上是吴良辅总领,但其中不乏包衣世家盘根错节,若真要查到实处,恐会生出不小的事端。
之前为了大婚的事儿,朝廷和宫里都忙乱的很,如今昭宁刚刚册封,也还没来得及完全接管后宫,这整顿十三衙门的事儿急不得,还得再缓缓。
这些事情顺治暂时不打算讲给昭宁听,不想让她多思多虑,故而只是撒娇道:“所以在养心殿修好之前,皇后娘娘得收留我才行,不然叫我一个人住那破破烂烂的乾清宫,你心里也过意不去的对吧?”
昭宁回忆了一下记忆里那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总觉得顺治这话不尽不实。
可今日乾清宫因为漏雨让吴良辅亲自上房去修的事儿闹的满宫皆知,也不似作假,反正她也愿意让顺治日日过来,倒也不去纠结此事的真伪。
“那我叫谨雅给你腾个柜子出来放东西,也省的总是跑来跑去的麻烦。”
昭宁微微闭着眼睛靠着桶壁,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渐渐泛起了困意,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的轻微,“还得在给你收拾一个桌子出来,不然没地方放――”
这句后面说了什么,顺治就听不清了。
顺治看着似乎已经昏睡过去的昭宁,却是会心一笑,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的昭宁一向心思细腻,又如何会听不出他是故意胡说的?
可她还是愿意纵着他,哄着他,还肯腾出衣柜和桌子给他,完全不介意他进入她的生活,这种感觉当真非常好。
以前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对他的生活从不会有所改变,只不过是前半夜床上多个人,用完了就送走了。
而如今,有她在的地方,仿佛当真有了家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真正的融入其中。
昭宁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困的迷迷糊糊的了,其实也并没有太走心,可谁知第二天早上,一伙“强盗”就闯进了她的屋子,搬来了一大堆顺治平时用的东西,占了她一个衣柜不说,就连屋里的其他地方,都被挤上了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看着这些鸠占鹊巢的物件,昭宁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骂街的冲动。
别的倒还罢了,他把官房都搬过来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跟她并排坐在一起嗯嗯吗?
石映月说他是强盗当真是一点都没说错,这就是个强盗头子!
强盗头子今儿心情却是顶顶好的,甚至在简郡王济度直言皇后与其父断绝关系不合礼法之时都没生气,反而是笑吟吟的说道:
“说起来,朕与堂兄还应算是连襟呢,堂兄与福晋关系可还好?”
济度的嫡福晋是绰尔济的长女,也就是昭宁的亲姐姐。
“臣与福晋自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济度板着脸答道。
“哦,那就是关系不怎么好了,”
顺治自行解读,“是因为福晋性子不好,还是因为出身的缘故?要不然让福晋也跟绰尔济断了关系,也省的心里总想着科尔沁。”
济度轻出了一口气,咬牙道:“回皇上,福晋贤惠,没什么不好,也甚少提及故土,倒也无需皇上替臣费心。”
其实如今这盲婚哑嫁的婚配方式,又有几个人能娶到称心如意的嫡妻呢?
济度倒也没说谎,他跟他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确实是相敬如宾的,换句话说,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非必要不联系,见面了也能笑脸相迎,倒也算是和睦相处――
至少没到顺治和静妃那般水火不容的程度。
但是对于顺治这般喜爱昭宁,却也是不怎么理解的。
他就如同顺治当初一样,觉得女人不过是个消遣,还真没把谁放在过心上。
“看来堂兄还是缺个贴心的人啊,”顺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朕与皇后鹣鲽情深,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想来堂兄是体会不到了。”
济度:……谢邀,他也并不是很想体会。
“既然皇上看重皇后,就更应该为她的名声着想,堂堂大清皇后刚册封就与母家断绝关系,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话?”
济度义正词严的说道,“皇上如此莽撞行事,在臣看来,不是在对皇后娘娘好,而是要害了她。”
顺治完全不恼,只是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着济度,摇头道:“非也,是朕觉得绰尔济不配为国丈,皇后虽然孝顺,但毕竟出嫁从夫,自然是拗不过朕的。”
济度面无表情的看着顺治:……皇上您看臣信吗?
顺治继续摇扇子:你信不信不重要,按朕的吩咐办就是了。
济度长出了一口气,最后挣扎着:“这毕竟是家事,皇上这般处置,可问过太后的意思?”
太后不会像皇上这么胡闹吧?
哪知顺治竟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就像堂兄所言,这是家事,当然得皇额娘答应才行。”
济度:……算他看走眼了,有其子必有其母!
“此事宗室必有意见,所以朕才先知会堂兄一声,以免你夹在中间为难,”
顺治这话颇有些假惺惺的意思,“朕信得过堂兄,必能帮朕安抚宗室。”
特别是济度的阿玛郑亲王济尔哈朗,那是个敢当面指着顺治鼻子骂的主儿,偏生顺治对这位叔王又是敬爱有加,也不敢硬着来,所以才会提前将济度叫来,让他先去敲敲边鼓。
顺治不愿意招惹郑亲王,济度这个亲儿子更不愿意。
对上顺治,郑亲王最多是骂上几句,可对他这个亲儿子,那可都是直接动手的。
然而皇命难为,既然顺治开了口,济度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了下来。
回府之后,济度径直往嫡福晋院里去了。
简郡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阿丽玛是个明艳大气的女子,相比昭宁,她长得更像静妃这个姑姑一些。
见济度一回来就过来,阿丽玛知道这定是有事,也不嗦,叫侍女上了茶之后,就挥退众人,直接开口道:“爷,有什么时候您就直说吧。”
济度将顺治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应该了解她的性子,你觉得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阿丽玛摇头道:“我与皇后娘娘并非同母所出,自小就算不上亲近,更何况我离开科尔沁的时候,她才不过五六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哪里还能了解她的性子?”
“之前我就说叫你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个安,你偏不肯去,”
济度不死心,“要不然你明儿就往坤宁宫去一趟,试一试皇后娘娘的意思?”
阿丽玛刚听说了这事之后,便是想去的。
她最厌烦的就是男人们之间的破事儿非要把女人扯进来,皇上自己不想科尔沁势大就不要娶她们科尔沁的格格,这把人娶进宫又叫人跟家里断了关系,算是怎么个事儿?
若是当真没了家里的庇护,她妹妹岂不是要任由别人欺负了?
那日拜谒中宫的时候,她远远的瞧着昭宁,不过还是个女娃娃的模样,说话也软和,仿佛没有脾气一般,与静妃当年封后的时候大不相同,心里早就有了几分怜惜。
如今有见顺治想要拿着昭宁做筏子,用来打压科尔沁的势力,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看济度都不顺眼了――
这男人也是个靠不住的,皇上叫他去劝他阿玛,他不敢去就跑来让她进宫去劝皇后,真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阿丽玛性子直爽,瞧不上济度便懒得跟他多话,当着济度的面叫人往宫里递了名帖后,就直接将人给赶了出去。
“爷才刚回京,不久后又要回福建,还是多陪陪府里的姐妹们吧。”
阿丽玛这话说的大度,但实际上就是懒得再搭理济度罢了。
她如今是儿女双全,再也求不到济度的身上,而济度也另有宠妾,两个人公事公办,谁都舒服。
济度本来想着既然有求于阿丽玛,今儿自然要留在正屋陪着她,可没想到事情刚说完就被撵了出去,气得在门口跺脚怒道:“好好好,有本事以后你别求我!”
屋里的阿丽玛冷冷一笑――
呵,男人,就是这么自以为是。
说的好像这些年她求过他一样,他远在福建的日子,她才过得畅快呢!
……
昭宁的记忆里对这个同样嫁到京城来的姐姐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但既然她求见,自然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翌日上午,阿丽玛便抱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进了坤宁宫。
阿丽玛的女儿敏敏今年四岁,儿子德塞才两岁,都养的圆乎乎的,毫不怕生,一见面就敢往昭宁身上扑。
阿丽玛动作娴熟的将自己的一儿一女全都揪住,送到宫女们的手中,然后才对着昭宁福身行礼。
昭宁亲手将她扶了起来,笑道:“知道姐姐在京里,早就想与你见一见了,只是之前太过忙乱,一时没得空。”
这自然是客气的话,实际上若不是阿丽玛送了帖子进来,昭宁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姐姐在。
“主子娘娘进京之后又是选秀又是大婚的,哪里来的空闲?我本来是想等过些时日诸事安定下来再来叨扰娘娘,可昨儿我家那位从宫里回来之后非叫我早些进来瞧瞧娘娘,我想着自家姐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便不请自来了。”
阿丽玛干脆利落的直接说出来意,“也不怕娘娘笑话,我实在是受不了他念叨,到您这儿躲躲清闲,他叫我问的事儿您方便就说,不方便回去我自然有办法敷衍他。”
昭宁被这个直爽的姐姐逗笑了,拉着她一起坐下,说道:“姐姐想问什么直说无妨,若想躲清闲也只管在这儿待着,午膳叫他们上个锅子,咱们煮羊肉吃。”
“成,听娘娘的,”阿丽玛也不推辞,当真坐了下来,然后对着宫女们招手道,“快把那两个小冤家抱过来,叫娘娘瞧瞧。”
“这是我的长女敏敏,是个调皮的丫头。”
阿丽玛先把女儿接了过来,放在地上让她给昭宁行礼,敏敏瞪着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昭宁,礼是行了,就是不怎么端正。
“叫姨母。”阿丽玛催促了一声。
敏敏看了看昭宁,又看了看阿丽玛,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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