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的狠戾是披着的护甲,那爱潮里的乖顺只有江知酌能窥见和占有。
第106章 安国策
翌日,小碗醒过来以后,睁眼不知道时辰,但估摸着已经不早了。
动一动浑身散架般的疼,小碗想到昨晚就……头皮发麻,江知酌白日里看着跟着正常人一样,温和又有礼,可晚上要把人折腾到昏过去才罢休。
床头放着温水和叠好的衣裳,小碗膝疼,腰疼,胯骨疼,没一块骨头不疼,小碗已经看不见江知酌的好了,“喝水能管饱吗,”仰头闷完一杯水,小碗决定自己去找点吃的。
门口只守着一位小宫娥,垂头站着,太子殿下叮嘱过,太子妃不传人不能进去打扰。
“奴婢参见太子妃。”小宫娥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可眼前这位,不似传闻里那般英勇暴戾,能使上万勇士俯首听令,模样更是白净得更不像上过战场的样子。
小碗眼角的潮红还没完全退,慵懒地连眼皮都不想抬,许是江知酌怕小碗冷,刚十月就生上了炭盆。
一个小炭盆小碗都想抱怨一句“奢靡无度”,小碗只觉得热,不愿再呆在屋内。
小宫娥看着太子妃的背影咬咬嘴唇,她方才忘了提醒什么……。
小碗要吹风,要醒困,要去御膳房觅食。
经过外间才发现是枢密院的外间,江知酌和几位朝臣正在参讨政事ᴊsɢ。
江知酌闭着眼睛假寐,他也是凡胎肉体,也困倦,小碗昏睡过去以后,清洗沐浴收拾床榻的杂事,江知酌要亲力亲为,可看着小碗可人的睡颜,江知酌又美得乐,不愿意交给宫人们做。
江知酌虽闭着眼睛,但对政事有敏锐的嗅觉,江知酌掀开眼皮瞥向曹方南时,那狠厉又淡漠地眼神,让曹方南心中一抖。
小碗在后面无声地笑了下,江知酌没撤掉政事堂,即使手握曹以方南为首的一派党羽的罪证,江知酌只查办了几个官员,也没革掉曹方南和魏于杨的职务。
杀老臣,江知酌必会惹人猜忌,但江知酌不是为了这个,他要捏着政事堂的套绳,鞭策他们继续卖力。
江凌远最先发现小碗,起身恭敬又夸张的作揖,“下官参见太子妃。”
按理说文官武将是不必对太子妃如此恭谨,尤其江凌远又是皇子,可小碗不知是太子妃和来日皇后,在朝堂上更是官职超亲王,直抵皇位的女子。
众人起身行礼,江知酌看了小碗一眼,淡淡地开口:“太子妃若是此时有空,便坐下听听,一起拿个主意。”
小碗上前几步,发现没人敢抬眼看她,只有秋舟聿冲她皱了下眉头,不过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地图呢,”小碗说,“拿出来吧。”
无非是苍赤的官职制度和行政划分,昨天江知酌还说跟秋舟聿和陈旭说等大婚以后再议,今日就又不累了,把小碗推出来拿主意。
杨由把刚收进怀里的地图又拿出来,小碗手点在苍赤皇宫的位置,众人忙齐刷刷低头去看。
只有江知酌背靠椅子,不顾嘴角的疼痛,以拳掩嘴闷笑两下。
苍赤地处楚国越州东南,苍赤三州只有皇城所在之州在地图上相连。
“皇都、中府、长州,长州位处最东南,是苍赤最贫苦的地方,”小碗手指依次划过,“我在皇都的时候,才知道那些难民大都来自长州,中府占少数,之前苍赤一度想放弃长州转而侵占越州,是因为地势原因,长州多雨,地势又低,朝臣贪财,官员们都不愿去长州,想要不放弃长州,就得修直达越州之路。”
几个大臣低着头点头称是,太子妃说得极具道理。小碗拿过笔,想画出马道应在的位置。
只是捏住袖口一提,手腕上的一圈红勒痕暴露无遗。
众人正盯着手指笔尖的位置,顿时找不到缝隙可以钻。
小碗更没有。
小碗火速又盖住手腕,面不改色,手不颤地画完了两条新马道。
江知酌看着新添的两笔,还有太子妃泛红的耳尖,说道:“一条横穿三州,一条向北通扬州,太子妃用意甚深又巧妙。”
小碗想把笔扔在江知酌脸上。
“此二道官民皆通,商贩百姓不只有一条选择,扬州本就是最盛交易之地,”小碗说,“依我愚见,两路同开,军营居中而立。”
江凌远倒吸一口气,太子妃的眼光和做法太毒了。
“皇宫……,本就挨着护国寺,交给护国寺打理吧。”小碗思索,“朝臣官职不改,但办公差的地方要改了,不如一分为二,改成两州。”
“那不是跟降职没有区别,”陈旭提出问题,“苍赤没有了京官,一时沸议定难评,而且两州,恕下官直言,恐会生成两王。”
陈旭说的很有道理,一州之主若是霸权,恐会控制不住。
江知酌刚想替小碗解围,小碗环视一圈众人,故作疑惑道:“难道诸位为百姓办事,就为了‘京官’二字吗,若有此意,其心不正。”
“我知道陈大人说的很在理,但是别低估百姓的力量,朝廷不力,乱世称王的现象多的是,既然要改,那就从越州开始,一州分八郡,刺史封王,提至一品,至于郡王的人选,各位费心吧。”小碗用笔尾戳着下巴,“苍赤二州的王候……”
州分郡,既提高了刺史的官位,又分拨了刺史的实权,一州实在太大,县令官阶又太小。
曹方南眯着眼睛观察小碗,此女若掌权,又没嫁与江知酌,那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小碗不能安排出国的官员过去,苍赤百官必不能接受,小碗位于两王之上,这两位王候,必然要信得过,用得顺手。
小碗把苍赤一分划二,抹去中府的名字,圈起了长州,又在皇都的位置,写下了“护州”二字。
有护国寺在,小碗不怕百姓们有异议。
“这得在苍赤择一位德高望重的一品官员,此时太子妃自行决断,”江知酌手指着护州的地方,又挪到长州,“长州,太子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恒安王,”小碗说,“恒安王在越州之时,救济不少苍赤百姓,且恒安王人品贵重,才德兼备,长州苦热,百姓迁居甚多,要想恢复长州一带,需要一些时日,恒安王年轻有为,是最好的人选。”
江知酌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毛。
的确适合恒安王,离得又远,只是这般这般夸赞江慕安,江知酌有点吃味。
小碗没理会江知酌,继而道:“恒安王如此能干,又负盛名,离不开当初曹大人的提点。”
曹方南突然被点名,不清楚太子妃的用意,只能客气道:“太子妃谬赞,老臣已年迈,比不得后生可畏。”
“恒安王到底年轻,我也没什么资历,”小碗转向江知酌,“恳请太子殿下割爱,曹大人两朝元老,国之倚仗,我想让曹大人共驻长州,造福一方百姓。”
江慕安是长州刺史,曹方南只能是别驾幕僚,没实权官职不说,还必须实干卖力,不仅如此,小碗还打算在长州再放一个更堵心的人。
李庄在苍赤皇宫当值,觉得背后嗖嗖冒冷风。
曹方南敢动歪心思,李庄的心思只会更歪,恶人自有恶人磨。
曹方南已觉长州不是什么好去处,太子妃这是要他把余生和家财都留在长州,曹方南想推辞,江知酌那边已经应了,而且小碗方才说了“京官”,曹方南不敢当第一个违逆之人。
“既如此,我先写章程,让人传信回苍赤,就等完婚以后,我同恒安王与曹大人一同去往苍赤,落实此事,”小碗起身,“诸位继续,我便先回去了。”
小碗要饿坏了,众人行礼相送。
江知酌跟着小碗去门外,门一关,小碗阔步往前走,江知酌拽住一只胳膊。
“放开我,我要饿死了。”小碗龇牙咧嘴,显然还记得刚才出糗的事。
“不是你让绑的嘛,方才也是你自己提起袖口,才被人看见……”江知酌很委屈地摸摸自己的嘴角,那里已经结血痂了,“不过你要怪我,我就认。我下次会注意的。”
小碗皱了皱鼻子,“没下次了!”
“我很注意了,还是留印子了,我给你抹过药了。”江知酌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不开心,“你还疼不疼。”
其实她的手腕不疼,江知酌昨晚也没用力绑她,只是印子还没消,她不想被人看见罢了。
明知道江知酌装可怜的成分大,小碗还是上了当,扭过脸说:“你回去吧,我要去御膳房寻点吃的。”
“御膳房不是很近,别累到了,”江知酌说,“我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吃食,我让他们端到这里来,你用完饭,我们一起回东宫。”
“你用过早膳了吗?”小碗问,江知酌点头说用过了。
既然江知酌吃过了,小碗不愿意再见那几个大臣,便自己要去御膳房。
江知酌抱着胳臂朝小碗挥挥手。
秋舟聿出来看着小碗的背影,疑惑道:“太子殿下就让太子妃这般模样在宫内游走吗?”
江知酌很无辜地手摊手说道:“我劝过了,是筝安自己执意要去的;大哥不也没提醒,一会儿她回来要发脾气,大哥也得替我担一部分。”
第107章 完结章
初十七正在御膳房给小碗筹备早膳和午饭,前天晚上江知酌没回东宫,小碗前天和昨天来宫里前都没吃几口饭,现在醒了肯定饿。
只有初十七知道,小碗其实有多挑食,自从恢复味觉,不吃的东西太多了,哪个菜喜欢甜的还是咸的,都很介意,小碗喜欢吃辣,江知酌不让她多吃,小碗的膳食一直由初十七盯着。
不过小碗不说不好吃,只会默默地少吃几口,初十七就会记下来。
“参见太子妃” “参见太子妃”,宫人们恭敬行礼,里面还有几位小碗还认识,大部分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不过现在身份悬殊,宫人们都不敢平视小碗,小碗暗自感叹因此有些疏远,正想寒暄几句,跟旧宫人说两句话,初十七皱着眉头比划:
“你出门照镜子了吗”
没有,枢密院后面的卧房里没镜子。
“我脸上有脏东西??”小碗惊恐的去摸,江知酌给她洗澡的时候没顺带给她洗把脸吗?
御膳房也没有镜子,不过有大水缸,小碗在水缸里先照了下。
右ᴊsɢ边脸蛋上一个周正的的牙印,整整齐齐的印在小碗脸颊上。
难怪这一路宫人们看见她都不敢抬头,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菜刀呢?”小碗平静地转身问宫人。
“太子妃要做什么吩咐奴才们做,”小太监弓着腰,“这御膳房哪能让太子妃干活。”
江知酌咬她身上不够,连脸上也咬,咬了也不说,还让她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议事。
小碗回想自己方才一本正经的带着牙印同大臣们参政,应该很搞笑吧。
除了江知酌没人敢笑
“我要杀了江知酌!”小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算了,舍不得。
“挖了今早看到我脸的所有人的眼睛。”
太多了,挖不完,而且里面还有大哥。
“大哥……,大哥看到也不提醒我,我要告诉义父,我要告诉朵朵……”
不行,那不是更多人知道了。
小碗带着一肚子怨气,吃了一肚子早膳。
江知酌过来的时候,小碗正在用鸡蛋揉脸。
“牙印下去了吗?”小碗仰着脸问初十七。
初十七摇摇头,听说鸡蛋有消肿的功效,但是没听过消牙印。
江知酌站在背后安慰:“过一两日便会消下去,不必担心影响成婚之日的容颜。”
小碗:?
难不成还要夸你做事有分寸?
想到还有不到十日,便能再次嫁给江知酌,小碗的气势也弱了一半,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就让我这样出来。”
“你也没问……,我以为你知道的,”江知酌看着小碗,“是觉得我的牙印见不得人吗?”
小碗:??
算了,讲不通,大概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吧。
江知酌暗自想,等小碗跟江慕安去长州之前,他得咬一双对称的。
*
护州百姓自发送了几车瓜果当做大帅的新婚贺礼,幸而是天气转冷了,不然可得在路上就坏了。
小碗挑了一篮子,其余分发给了城中百姓。
江知酌去登基大大典,小碗在金玉台梳妆。
江凌远沾了喜气,被正式册封为骠骑大将军,实现了身戴红花游街的心愿。
江凌远所到之地,遍撒喜糖,抛头露面的事,江凌远是首选。
“真爽啊这感觉,”江凌远朝身后的宋舟说话,“你说皇后娘娘去护州的时候,我也随行,在护州也来这么一遭,多带劲。”
宋舟笑笑,说带劲。
一次不够你得瑟的。
小碗这次的喜服与上次不同,用的还是皇后服制,只是拖地喜服更精简了些,没有了盖头,珠钗更华美瑰丽。
今晚新皇与皇后要在城楼上接受万民朝贺。
万家灯火齐亮,孔明灯尽数升空,亮如白昼,是今年除夕小碗和江知酌未能欣赏的景象。
“护州的灯火也很明亮,”江知酌指着护州的方向,“是给你的生辰贺礼。”
这么远看得见才怪。
不过护州真的很亮,护国寺今晚添了一倍的烛灯,整夜寺门未闭,百姓香客们络绎不绝地为大帅祈福祝贺。
了恩身穿僧袍,站在山头最高处眺望,他能看到。
江凌远骑马游行了一天,依旧精神抖擞,在人群中格外扎眼。淑妃已死,明德帝和小碗都没对江凌远再提起丽妃的往事,江凌远依旧是心中满是阳光的少年。
两处行宫里,明德帝和德妃才恍然觉得自己的儿子真的长大了,如今能安社稷,也娶妻和睦;那些未能弥补的儿时之遗憾,夹杂在今日的喜悦之中。
新帝登基,六州免了一年的赋税,商贩趁机出了夜摊,老人小孩儿都出了街,一派祥和繁华,堪比年节。
钱朵朵的幼儿还不足三月,嬷嬷说太小了,不能上街。
钱朵朵便把孩子送到秋府,给太傅看着,自己拉着秋舟聿上了街。
是个男婴,白胖讨喜,秋夫人高兴地偷偷抹泪。
落烛寺依旧静谧低调,除了值夜的僧人,寂竹提了一壶茶,敲开了乙尘的门。
“自从何碗走后,便没人能与住持对弈,”寂竹说,“今夜我陪您。”
乙尘落下一子,“今夜是最后一局,今后不必了。”
天一和夏侯郁两个小光头,游走在人群中,因着那包药粉的事,天一从江知酌那里得到一个大红包,迫不及待地要花光它。在小碗的角度看,两颗圆溜溜的光头格外显眼,“小孩子就该讨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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