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惊喜自然是林云和。
遮天蔽日般的指挥舰缓缓退出了海伦星,转而在星海待命,为了躲避不久以后第三和平组织的致电,钱上校坚决离开了指挥舰,毅然决然跟着士兵进行基层巡查。
祁修远带着总指挥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海伦大厦前迎接。
有好奇的小青年从已经打开的防空洞下伸出头来,激动地看着身穿统一的黑色作训服、胸口上绣着帝国的国旗和军部的军徽的几个人,他们腰背挺得笔直,无端端就有一种肃杀的气质。
那是帝国的守护神。
不久以后,海伦星也可以拥有这么酷的守护神。
祁修远立正敬礼:“钱教官,荣教官。”
钱上校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嫌弃祁修远身上都是滚出来的灰尘:“你们做的很好。”
祁修远为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总指挥。
总指挥比钱上校矮一点,钱上校叹了口气,弯下腰视线与总指挥持平:“辛苦你们了。”
“不,”总指挥泪流满面都没顾得上擦,双手握着钱上校的手深深弯下了腰,“对不起。”
在防空洞藏着的小青年们也刷刷跑了出来,站在总指挥身后,弯下腰去,头几乎都要碰到地面,齐声喊道:“对不起!”
寻了个隐蔽地方将机甲收起来的闻纵看着这场面,故意打破了寂静:“免礼平身!”
钱上校立刻被转移了视线:“你给我过来!”
荣容挡在闻纵面前:“就知道跟自己人横,闻纵还要给我看惊喜呢,对吧?”
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祁修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如让总指挥带路?”
总指挥抹了把脸,笑道:“当然!”
小年轻们快速回了防空洞,给大家报信。
祁修远在前面跟钱上校汇报这几天的情况,钱上校一边听,一边拿着通讯器有条不紊地将任务分配下去,时不时伴着信号太差的吐槽。
闻纵带着荣容走在后面,提前给荣容打了个预防针:“荣教官,一会儿你不要太激动哦。”
荣容抿着嘴笑,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你荣阿姨早过了会激动的年纪了。”
闻纵摸了摸鼻子,我当时就看见了机甲上的一朵花就激动成那个样子,你即将见到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荣容看着前方,眼神却不自觉地飘了一瞬,她能感受到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仿佛前面真的有什么在召唤着她。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总控室很快就到了,基地里的难民很自觉地没有挡住走廊,能进房间的进房间,只探出一个头,不能进的则紧紧贴着墙壁,不让自己占很大空间。
钱上校还特意安抚了下他们,他走出指挥舰之前特意把肩章贴上了,代表上校军衔的星星格外亮眼,也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安心和稳定。
总指挥打开总控室的门。
屏幕上的监控还在实时播放,只不过火烧云已经回到了机甲中。
总控室并不大,荣容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瘦到都快认不出来了……
荣容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钱上校比她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云和静静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闻纵轻轻推了一下荣容。
荣容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大步走到那张小床前,咧着嘴想笑,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拨开林云和额前长长的刘海,手指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不是幻觉,是真的……”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我盼这一天盼了二十年……”
她无数次想象过林云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但当真正看到的那一刻,荣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瘦了可以再补回来、病了帝国有最好的医疗舱,只要人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
荣容轻轻将脑袋放在林云和胸口,听着她不算有力但平稳的心跳,眼泪浸湿了林云和胸口的那一片布料,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闻纵走到荣容身边,低声说道:“妈妈她,似乎什么都忘记了……”
“有什么关系,”荣容背对着闻纵将眼泪抹干,“没有关系,活着就好……”
闻纵悄悄吸了吸鼻子:“对,不过我们要先给妈妈治疗一下。”
“指挥舰配备医疗舱,我让人送她过去。”
钱上校眼睛泛着红,他低头看着林云和,小声抱怨了一句:“海伦也太小气了,二十年也不给阿和换身衣服……”
闻纵:“……”
荣容:“……”
不小心听见碎碎念的总指挥:“……”
祁修远扶额:“钱教官,清洁装置是可以连人带衣服一起用的。”
钱上校反应过来,斜了祁修远一眼:“就你话多。”
祁修远决定闭麦。
荣容抱起林云和,被怀里轻飘飘的体重难受得眼泪又要掉下来,她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对着通讯器说道:“下来一艘飞行器到海伦大厦,我要去指挥舰。”
那头得了命令,调出了一艘军用飞行器。
荣容抱着林云和先走一步,剩下的人还要一起善后。
祁修远放大了监控屏幕,齐昭和沈烈拿着屏蔽仪,还不知道巴泽已经被自己队友干掉了,所有的海伦星人挤在一起,也不分什么独立派合作派了,互相侃大山,要是有人想动手,沈烈一个眼神飘过去,想动手的人怂得比谁都快。
钱上校已经让人过去查看情况了,还要了一个基地里的巡逻队员带路,微型炸.弹的事情也听祁修远说过,点头说道:“嗯,这种微型炸.弹一旦超出距离就没有任何威胁力了,军部之前也从被俘虏的那些人身上搜出几个,孟斯臣呢?”
祁修远打开属于孟斯臣的那块监控,地上密密麻麻躺了无数克隆人,有的甚至摞成了一个小山,全部都是一击毙命,:“孟少校的单兵作战能力太强了,把他派出去我真的十分放心。”
只不过,监控里好像并没有孟斯臣的身形。
说曹操,曹操就到。
祁修远耳边的微型通讯器响起孟斯臣的声音。
他每个字犹如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快来研究所!”
但是基地里没有人知道研究所在哪。
最终是技术人员寻着通讯信号找到了研究所所在的地方。
研究所并不大,似乎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金属墙壁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白,大门敞开,守卫的人应该是被扭断了脖颈,不甘心地倒在门前。
往前走过去,所有实验室都大开着门,躺了一地的守卫,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研究员。
祁修远蹲下.身,试探了下脉搏:“守卫没救了,研究员还活着。”
钱上校立刻让人把研究员拷回去。
孟斯臣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的脖子,杀气几乎喷薄而出:“你们竟然敢!!”
众人一惊,顺着声音的来源向前跑去。
所有人走到孟斯臣所在的实验室内。
里面有十张床,床与床之间只有一点点缝隙,每张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些人紧闭双眼,上半身赤.裸着,插着细长的管道,双手双脚被金属扣死,胳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瘦弱得不成样子,有的甚至半边脸开始腐烂,露出一点点白色的骨头。
钱上校猛地走到一个人面前,他喘着粗气,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再回来的时候,一拳打在了研究所的金属墙壁上。
坚硬的金属立刻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被孟斯臣抓住的研究员瑟瑟发抖:“饶饶饶饶饶了我……”
孟斯臣眼睛通红:“那都是我们帝国的英雄!”
紧跟在身后的祁修远和闻纵齐齐对视了一眼。
是二十年前的平叛军!
他们帝国的英雄、曾经为了海伦的和平而战,不仅被海伦背叛,还被绑在了试验床上,浑浑噩噩渡过了二十年。
钱上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见过多少风风雨雨,就算是战友在他面前被刑讯也能面不改色,但看着这个画面,心脏也忍不住抽痛起来。
这是帝国的英雄啊,是他的战友,他们曾并肩作战,也曾血洒星海,他们绝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活着就好……
反正不能忍也得忍,孟斯臣都气成什么样子了,都要留下活口方便审讯。
有些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搜寻所有活人,”钱上校扯扯嘴,“压回军舰,我要亲自审!”
战友要带回家。
但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跑。
还活着的战友一起送上了飞船,以最快的速度回指挥舰接受初步治疗。
回程的路上,钱上校和孟斯臣黑着脸,周身气压极低,吓得士兵都绕着路走。
将研究员压回军舰的时候,闻纵猛地听到一声惨叫。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小姐姐从一个房间里退出来,皱着眉头在光脑上记数据。
闻纵听着那声惨叫有些耳熟,问医生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指了指房间门,摊摊手:“从飞船里抓来的一个大胡子,非要说自己身体里有微型炸.弹,我用不同的仪器检查了三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然后他就疯了。”
大胡子,微型炸.弹。
闻纵恍然大悟,串起了所有事情,怪不得大胡子会那么轻易地射杀了巴泽,如果仅仅是为了利益,那这二十年来两个人早就分家无数次了。
原来在第一颗微型炸.弹爆炸的时候,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直至在闻纵的挑拨下长成参天大树。而大胡子最后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精神崩溃。
世事无常。
善恶有报。
第84章
善后这件事认真讲起来不太麻烦, 但是十分琐碎。
战后废墟需要打扫、涉事人员需要审问、老弱病残需要治疗、深山老林的群众要如何安排等等等等。
在得知巴泽这位独立派领头人的死亡原因后,所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巴泽一生自负到极致,自以为是正义的一方, 挑起了战乱,他以为所有事情都要按照他的剧本发展,但是世事无常, 人生是没有剧本的。
死在自己信任的兄弟手里, 实在是过于讽刺。
然而就算是再讽刺, 也得接受审判。
即使这个人已经死了。
钱上校躲过了第三和平组织的夺命连环通讯, 却没有躲过堆积如山的报告。
这次行动从开始到结束的所有过程以及战后损失、人员伤亡、修复预算、群众安排及福利待遇等等都需要写,语言要求简单明了, 且必须在一千字以上,力求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钱上校从收敛了海伦大厦里的烈士遗骨开始就蹲在指挥室里打字,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逮到谁就让谁给他写报告, 搞得底下人向上打申请都躲着他, 转而给荣容发通讯。
最终还是祁修远看不下去了, 洋洋洒洒三千字给钱上校打了个模板, 钱上校惊为天人,然后将写报告这项重任交给了祁修远。
钱上校:做指挥的都这么会写报告吗?
祁修远:信不信我回家给越级给你告一状?
告状是不可能告状的,钱上校还得统筹全局,海伦星现在百废待兴, 可不能让他坐在指挥室里浪费时间。
星球回归是件大事, 尤其帝国跟海伦星在二十年前爆发了战争, 怕战场扩大的第三和平组织紧赶慢赶来劝架, 否则海伦星差不多就沦为宇宙尘埃了。
其中手续繁杂,尤其帝国和联邦还签了一张和平公约, 帝国想要收回海伦星,得海伦星人亲口承认是自己向帝国求助,并将海伦的基本情况复述一遍,否则帝国这一趟不是正义之师,而是主动欺压了。
这一套程序办下来颇为麻烦,除了国家之间的博弈,还有舆论方面的把控,不过这些就不归军部管了。
闻纵兢兢业业跟着一起搬砖,不是,修建筑物。
在那位总指挥的带领下,他们决定先修女神广场,也就是海伦女神像所在的地方。
海伦女神像的上半身已经被炸毁,只留下一个残缺的底座和半只手提起的裙摆。
技术人员观察着大小和材质,对比着图像比比划划。
总指挥却大手一挥:“我们将女神找回来吧!”
意思是将已经被炸成碎块的女神像再捡回来。
得到了热烈响应。
技术人员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关了光脑留下一句“有事再找我”,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地点了。
海伦女神像已经损毁了二十余年,要找齐碎片确实很不容易。
一起做苦力的沈烈不明所以:“为什么不重建一个?”
总指挥擦擦额头上的汗,闻言笑了起来,连脸上的褶都透着幸福:“有些东西是回不去的,而有些东西,是必须令子孙后代必须知道的。”
有些苦难,一次就够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过程磕磕绊绊,总指挥还是把女神像修复好了,有些小地方实在是找不回来,还是请了技术人员补的小窟窿。
新建好的海伦女神像依旧高大夺目,海藻般的长发倾泻而下,从背后还能看出碎块拼接过的痕迹,女神悲悯的面容上自眼角裂开一道缝隙,就像是越过无数风霜的老人,在看到家乡熟悉的风景之后流下的第一滴泪水。
总指挥似有所感,在抬起头的瞬间,眼泪无知无觉掉了下来。
海伦,我与你不见,已二十余年。
回归仪式批下来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闻纵为此还特意续了张假条。
这两个月来,技术和医疗率先就位,帝国派来的考察团也转了好几圈,将海伦星现状报了上去,方便在走完流程后帝国派遣执政官。
不仅如此,第三和平组织也来逛了好几圈,跟记者似的从原住民这里套消息,问了诸如“帝国为什么要来啊”、“帝国对你们怎么样啊”、“你们真的想重回帝国吗”等问题,得到了海伦人民“你怕不是个神经病”的超高评价。
最后第三和平组织的人是被钱上校请走的。
另一个有进展的是,林云和有意识了。
独立派抓走了近一百军人,钱上校救回来三十二个,剩下的人在这二十年里化作一抔尘土。
研究员供出了埋骨之地,是一个废弃的坑,所有试验失败的人都扔了进去,钱上校带着人一个一个的挖,交给医生做了基因检验,火化以后再盒子上写下名字,零落在外的人总算也是有了归宿。
林云和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她对试剂的抵抗能力很强,并没有破坏到人体的核心。她应该是在遭受到剧烈撞击以后,大脑主动关闭了与外界的交流,也就是植物人状态,近几年才模模糊糊有些意识,完全醒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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