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夜有印象,陈英说的,就是除了开头抛出话题,后头问她多大那个人。
只这两句话,开头引出她,点出驻边,之后问年龄,扯上年龄,女人之间接下来会讨论的,也就是个年不年轻的问题,看着什么都没说,可话题都是她在引导,“她叫什么?”
“叫林翠,隔壁步兵营的,男人好像也是二营长吧,慢慢你就都知道了。”
一路走回去,时间不早,两家道个别就各自回家。
沈开跃开门的时候,楼下就传来声音。
“哎呦,你说我这个嘴,刚又得罪人。”
是赵三英的声音。
“咋?”一个男人应一声。
赵三英懊恼,“今天看电影,林翠就提起咱新来的二营长,他媳妇苏星夜,他们不是边疆来的吗,我这话赶话,说人家长得不好看,乡巴佬。”
她声音停顿一下,还是继续,“然后人家就坐我前面,让人家听个正着。”
男人就无奈,“你啊你,你那个嘴,道歉了?”
赵三英声音小些,“道歉啦,你说我要是和你看的电影就好了,你肯定提醒我别乱说,那几个女的,知道我爱说,就爱拉着我说这些个家长里短的,还有林翠,今天一下午在学校,一有空,她总和我说新来不少人,大家都说新来的外头人,是咱们这里的乡巴佬,乡巴佬乡巴佬的,我这脑子就记住了,你说说。”
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冷哼,“你少和她来往。”
这边,卡哒一声,沈开跃开门。
那边,赵三英和楚迎军正正上来。
“沈开跃?”楚迎军惊讶。
沈开跃让孩子们先进去,他和苏星夜并排站着,嗯一声,“楚迎军。”
楚迎军就笑着过来和他握手,“我还想着呢,哪个边防升上来的,没想到是你啊。”
他见赵三英疑惑,主动解释,“沈开跃,三英,这个就是我以前给你说的,那年武器装备升级考核,和我一起军区学习的那个兄弟,你忘了?我还说呢,他平常每天就是学习,可一有空吧,就做一个箱子,后来做好,就天天拿着砂纸磨,也不嫌累,等磨好,就带着他们队,拿着第一名回去那个。”
赵三英睁大眼睛,“就是你呀。”
楚迎军看沈开跃,“开跃,以后就并肩作战啦,欢迎!”
想来那段相处应该很愉快,沈开跃笑着点头,“多指教。”
“好说好说,我比你早来两年,你刚开始不熟悉的,就问我,我帮你,明天周五,你,哦,你应该有一天假走各种流程吧,下周一,到时候集训,咱就都见面了,好些人你都认识。”
他想到什么,又看向苏星夜,“我家三英,她说那话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心上。”
苏星夜笑笑,一脸疑惑的样子,“说啥话啊,我可都忘了。”
楚迎军看她毫无芥蒂的样子,心里对这两口子评价更高,寒暄几句,分别回家。
沈开跃一进屋,几个孩子一溜靠在门上听呢。
沈家宝见他爸皱眉,忙把晓扬晓柳月月扯过来站成一排,“法不责众法不责众,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啊,那不是走得慢,耳朵被迫听到的。”
沈开跃还没说话,苏星夜笑着让他们坐,“就你理多。”
沈月月就好奇,“爸爸,那个楚伯伯说的那个箱子,是不是就是妈妈那个鼓箱啊。”
想到那段紧张时间里唯一让他放松的东西,沈开跃眉眼柔和下来,嗯一声,“是。”
刚才楚迎军说的话,四个孩子都听到了,一时间,只觉得爸爸好厉害。
“我记得,爸回来的时候,开着坦克呢,威风极了!”
“那时候我们在进行慰问表演,还没开始爸就回来了。”
“那个鼓箱,那天妈用来给月月伴奏,特别好听。”
“还有大合唱的时候,妈妈也拍了,就坐在表演台的角落里。”
“后来每一年的慰问表演,妈妈都会用它伴奏,在学校,妈妈也用她给我们上音乐课。”
苏晓柳看苏星夜,“妈,是不是因为是爸爸送的,你特别特别喜欢?”
苏星夜笑着点头,“对啊,这是你爸爸的心意,对妈妈来说,是非常珍贵的礼物。”
父母的爱情总会在潜移默化中感染孩子,苏晓扬后来回忆,他们四个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是因为父母给了完美榜样吧。
回到房间,苏星夜一直看沈开跃。
楚迎军那段话,一下就让沈开跃那段时光立体起来,他白天在枪林弹雨中训练,学习理论知识,晚上呢,他会按照她的图纸,温柔拼装木板,会一丝不苟慢慢打磨,只为给她一个惊喜,一个完美礼物。
铁血柔情,不过如此吧。
“看我干什么?”沈开跃把她的风衣挂起来,见她不说话,开口问。
苏星夜看着角落里的鼓箱,示意沈开跃拿过来。
这鼓箱用的次数很多,泡桐木的纹理已经泛着莹润的色泽,历久弥新。
苏星夜伸手轻拍,轻而低的声音传出,依旧层次分明。
她抬头看他,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除了更严肃一些,他依旧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带着几分文气的沈开跃。
“沈开跃,给你唱个歌吧。”
苏星夜突然想到,好几年过去,她竟然没有用这个鼓箱,单独为他表演过。
每次,都是他站在远处,站在台下,坐在长椅上,看着她给孩子们伴奏唱歌。
“好。”
他看到,她坐在鼓箱上,依旧是他熟悉的姿势,坐到一半的位置,整个身姿挺拔又流畅,微微低头,只能看到莹白的下巴,她伸手轻拍,就开始音符跳动。
‘想把我唱给你听’【1】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静静的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浅吟低唱中,苏星夜抬头对着沈开跃笑,恬淡宁静,光彩照人。
**
第二天一早,沈开跃和苏星夜带孩子们去办入学。
手续证明齐全,办理入学并没有什么难的,只是苏星夜怕孩子们分开不适应,原本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家宝晓扬一个班,晓柳月月一个班。
校长是个有些清瘦的人,他叫来老师安排好以后,怕沈开跃两人担心,笑着安慰他们,“你们家长呢,不用太担心孩子,咱们学校啊,校风优秀,孩子们学习劲头都很足,两个两个的安排到一起,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不适应,放心吧。”
孩子们倒是没有不适应,反而带着期待和新奇,还不等苏星夜嘱咐什么呢,挥挥手就走了。
“妈,你和爸回去吧,我们上课去了。”
苏星夜目送孩子们走进教室,听着里面老师的声音,和沈开跃并排离开。
“还真有些不适应”,苏星夜说,“小学是我教的,后来他们升初中,我也升上去教初中,现在不用教了,这心里还舍不得。”
沈开跃却觉得她能歇歇很好,小学的时候,孩子们好教,玩着学,她每天轻松,到了初中,课就重很多,又慢慢开那么多课程,三个年级,她们两个老师,课程很满。
而且她关注着每个学生,研究很多教学方法,虽然学生们各个优秀,可他总觉得她很累,“正好歇歇。”
苏星夜笑着看他,“什么歇歇,我教孩子又不累,你是想让我多陪陪你吧,沈开跃,要不咱们回去,再给你唱个歌,哄哄你?”
沈开跃就想到昨晚,他眼中闪过笑意,心里满足又开心,但他不说,只点头,“好。”
苏星夜更笑,“我发现这孩子们都在长大,你在变小,沈开跃,你幼稚。”
沈开跃就不说这个话题,“你先回家,我还有一些程序要走,之后带你出去吃饭,然后去看电影。”
苏星夜看他,“看电影?”
哪里有电影啊。
沈开跃点头,“老刘告诉我的,外头东边有个电影院,昨天下午回来之前,我买了两张票,就咱们两个,去看电影。”
他们以前在边疆,看过几次电影,可每次都带着四个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想单独和她说说话都不行,所以昨天刘建设一说有个电影院,沈开跃立即就去买票,他要单独和她看电影。
苏星夜一脸高兴,“这是约会吧,沈开跃!”
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喜,总是让人开心。
下午,苏星夜一身长裙,黑发披肩,挽着沈开跃的手臂,走进电影院。
沈开跃身姿笔挺,一身军绿,两人一出现,引得别人频频注视,以为是哪对刚恋爱的小年轻来看电影。
这边苏星夜和沈开跃引起小小骚乱,学校里,沈家宝和苏晓扬一样给班级带来轰动。
二十一世纪时,从大数据来看,青春期的孩子,女孩初一,男孩初二,身高发育到达关键期,所以刚上初一,女孩普遍比男孩高一些,等初二之后,男孩子后来居上,很多身高就接近成年身高。
但是八十年代还不行,初三,女孩子可能长的差不多了,可男孩子基本还没开始发育。
可苏星夜不一样,坐拥高级营养师证书,在饮食上,她非常懂得合理搭配,同样每顿都吃肉,她做出来的饭,营养丰富均衡,口味也好,孩子们关键期提前到达,根本不成问题。
苏晓扬和沈家宝,已经一米六多接近一米七,在其他同学眼中,那是相当高。
所以当两个高高男生走进来的时候,班里一阵安静,随即传来小小嗡嗡声。
‘哇,他们好高’
‘长的还挺好看’
‘是帅啦’
老师站上讲台,抬手示意,“同学们安静,咱们班里,今天有迎来两名新同学,你们两个是兄弟吧,来来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苏晓扬走上讲台,抬眼扫视一圈,开口,“大家好,我叫苏晓扬。”
他拿起粉笔,转身,手腕起伏,‘苏晓扬’三个字拓本一般印在黑板。
回身,朝大家点点头,下台。
班里一片安静。
沈家宝就笑着走上去,“大家好,我叫沈家宝,刚苏晓扬是我哥,以后,希望能和大家愉快相处。”
他把名字写在苏晓扬的下面,相比‘苏晓扬’三个字,‘沈家宝’就有些龙飞凤舞。
自如其名。
老师有些惊艳,他教学多年,能看出来,这两个孩子在书法上,肯定都有功底。
他笑着带同学们鼓掌,“欢迎新同学!”
临近中考,虽然这帮子学生没有升学压力,考好考差都是直升高中,可架不住生源有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家属院的孩子,一部分是外边的孩子,两边面上嘻嘻哈哈,暗地里都较着劲儿,两伙人,都想让中考第一在自己这边,班里学习气氛挺紧张。
也有些沉闷。
苏晓扬两人的到来,像一注活水注入,虽然两个阵营都没真正接纳他们,可好奇免不了。
两人因为高,自然而然,最后一排,当个同桌。
课间休息时,前面一个男生回头,“沈家宝,我昨天看电影见过你,你爸是新来的炮兵营二营长吧。”
沈家宝扬眉应一声,“咋了?”
男生就自我介绍,“我听我爸说的,他昨天遇见你爸了,说和你爸是好兄弟,以前一起学习过,我爸三营长,冯战胜,我叫冯安。”
他这么一说,沈家宝就明白了,之后就替他爸开心,三个人都认识,这可真好。
“他和楚伯伯,他们三个都认识。”
冯安一拍手,“对,我爸还说呢,今天就告诉楚叔叔,保管他大吃一惊。”
说完他又好奇,“你们真从边疆过来的啊?”
男孩子,对未知的地方总有些好奇。
沈家宝一边转笔一边和他说,“对啊,祖国最北,雪山高峰下来的。”
“哇……”不光冯安惊奇,班里好些同学都竖着耳朵听,总觉得这种对话,带着丝神秘。
冯安很激动,“那你们那里都什么样啊,有家属院吗,有学校吗,你们住哪里?”
沈家宝笑开,“和咱们这里差不多,有学校,有广播站,也有操场,就是小一些。”
他知道冯安好奇,其他同学也好奇,索性多说一些,“学校很小,初中就一个班,不过呢,课程很多,语数外,音乐、体育、美术,活动、鉴赏、实践,作文,啥课都有。”
冯安听得睁大眼,“这,这得多少老师啊?”
沈家宝伸出两根手指头,“俩,两个老师包这所有课,全才吧。”
苏星夜老师就是这么全才嘿嘿。
冯安更惊讶,他掰着指头数,“十门课,竟然十门课,我们怎么没这么多,活动课是什么课,不是体育课吗?”
沈家宝摇头,“不是啊,体育呢,是在操场活动,打球踢毽子,跑步跳远啥的,活动呢,是去更远的地方,我们家属院后面,有座高山,我们很多时候都去那里。”
“去那里,在山里找喜欢的东西,什么都行,小花小草小石头,对着远处的高山大吼,把心里的不高兴全部喊出来,或者冬天,在结冰的湖上滑冰打雪仗,特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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