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么比得过你,你自己就是明月,比月亮谁能是你的对手。”周格呵呵笑着。
是啊,他忘了,要论月亮,他自己还真是一枚,“那你输了吧!”他接口说。
“输了!输在名字不及你取的好。”周格脸上笑容渐渐隐没:“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不过是我的好消息。”
“哦?说来听听。”
“我们公司,进了民安区的后备企业名录,已经发布了。”她说,想听听他的反应。
“哦,”他停了一下,“那恭喜啊,进了政府的公开名录,以后业务更好开展了。”
“嗯,我和映姐费了半天劲儿,以为进不了的,其实我们还有两条标准没达标呢。”她说,依旧想听他反应。
“所以不用悲观,你看,事情总能越变越好的,是吧!”他积极地挑选着无关紧要的话。
她点点头,消极地明白,他什么也不会说的,不必再追问。她转圜,说:“你要组建新团队了吧,我帮你招人,这是我们老本行啊!”
“那太好了,我昨天还在家里筹划这个事情呢,雪中送炭!”他说。
他们这算是互相送炭了,不必言谢的情谊。有一刻,两人举着电话,同时沉默。
杨帆在窗边的茶桌前泡茶,闽南家庭,吃了甜食,习惯泡壶茶水来解腻,他偶尔抬头,看见周格还在电话中。
刚收拾出来的餐桌,木木和小姨、大表姐一起趴在上面,玩博饼,叮呤光啷清脆的响声。
第74章 七十四 博饼
骰子虽然已经在玩,不过只是前奏,没有真的开始,按照惯例,要等爷爷奶奶收拾好厨房。周格去年给婆婆家的厨房装了洗碗机,13 套的,能放得下炒锅,他们一家三口经常来吃饭,洗碗是个累人的事儿,她一般吃完就走,来不及帮忙,虽然公公总说,他来洗,不要紧。
不过,周格还是顶着老人说不要买的声音,买好了洗碗机,装上。这会儿就很方便,吴芳把锅碗瓢盆收拾收拾,放进洗碗机,就洗手出来坐在餐桌边,开始全家一起博饼了。
厦门到了中秋前后,一天到晚,不绝于耳的就是投骰子的声音。大到商场超市公司宴请,小到挨家挨户,关起门来,围一桌子,“一秀、二举、三红、四进……”,博到状元插金花,一阵哄堂尖叫,隔着好几栋楼,都能听得到欢呼声。
丽娜家也和每一家一样,博饼的奖品摆在视听室的桌子上。和别人家不一样的是,她家奖品丰厚到耀眼,一时看不出哪个是状元等级,似乎每一个都可以是,卡地亚的手镯、梵克雅宝的胸针、宝格丽的腕表,搞不清谁才配作大奖。
啸知来得早,趿拉着双毛茸茸的皮拖鞋,从阳台溜跶到客厅。丽娜白天睡了一整天,这时候正肿着眼泡,从浴室出来。“你还这副样子,快去换衣服,你后爸就要来了,看你像什么样儿。”
“我后爸?我后爸这么快就定了?”丽娜转身往自己房间去,又扭头,“我妈这回真的能答应?”
“能不能答应,看对方开什么条件啊!条件够,当然就答应咯。”啸知对着玄关柜上的镜子,盯着自己的眼妆,又瞟到鼻子有点儿出油,得补一点粉。
丽娜不屑地撇了撇嘴,映在镜子里,被小姨看了个正着。
“你做这怪模怪样干什么?你别不服气,等你吃够了亏,回头还是得谈条件。哎,你那个“要紧”先生怎么样了?他眼里看见你了么?”她追过去问。
“快了。”丽娜没好气的垂着眼皮答。
“诀窍不是都告诉你了么?你没照办啊?没去问那个胖子?”
“问了,刚问着。”丽娜兜头扯下睡衣,站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问着了就好,我这套秘诀保你事半功倍,马到成功。”啸知靠在衣帽间的墙边,打包票。“没有哪个男人,逃得过这套准则的。”
“你出去一下行吧,我换衣服非得盯着看么?”丽娜懒得听。
“谁要看你!胸都没我大,屁股也没我翘!”啸知拧着细腰出了丽娜的衣帽间。
“我这是真的!”丽娜直着嗓子朝外强调。
“嘁!真,有屁用!”
丽娜换了身华丽的奶油色丝绸连衣裙,端庄又秀丽,高挑的个子,站在姨妈身边,把啸知衬的,过了季又强撑着不肯凋零的干玫瑰花一样。
小姨说“谈条件”,丽娜瞅着她,忽然开了窍,眼光长远起来,筹码要提前储备好,从现在起,她要做“后爸”的乖女儿了。
月圆一时,转瞬即逝。有钱人家和普通人家的乐子,似乎也差不多。
周格家的博饼活动,大赢家是西燕,她抱着状元的奖品,一部新手机,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她今天要跟唐致一起睡,所以跟着周格回家,走在中庭的凤凰木下面。她知道唐致最近工作不顺利,想多陪陪她,同时把公司的八卦细细说给她听,尤其是关于丽娜的。
她们两个小姐妹,落后好几步,说悄悄话。“哎,我这些上次庆功宴上拍的照片,你看要不要给你姐看看,给她提个醒儿,防着点儿。不过我真的,实实在在跟你说,什么也没发生,我就在旁边坐着呢,丽娜脸黑的锅底一样,我表哥不是那号人。”西燕低着头在唐致耳边嘁嘁喳喳说着。
唐致低头看了看那些照片,沉吟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交代西燕,“你先保留着,千万别给任何人看。尤其不要让我姐知道,她够忙的了,还是别给她添乱,除非有什么实际证据。但是,但是啊,你给我好好盯着,不能让他们俩有可乘之机。”
“好好,我知道。”西燕点头,她本来就不同意捕风捉影,造谣生事是不对的,容易诬陷好人,把好好的两口子拆散了,那真是罪孽。她收起手机,“这两天你怎么样?小顾那边有什么反应没?”
说到这些,唐致抬头仰天长叹了一声,等叹完了才咬着牙,说话:“我打算,找个高档的地方,请小顾吃顿大餐!”
“啊!”西燕的细窄眉眼,惊的都给撑开了,“为啥呀?”
“别问。”唐致高深莫测地瞪她一眼,“有没有钱,借我点钱。”她接着说。
“干嘛,你又买什么了?又不交房租又不交水电的,你不应该比我有钱。”西燕同时脑子在算自己支付宝里的钱数。
“我上礼拜买了台新电动车,那辆二手的小电驴被我更新换代了,哈哈。”唐致爱新玩意儿。
“你要借多少?我也没存多少钱?”西燕月薪不高。
“我看看存多少了?”唐致凑过头去,吓了一跳,“妈耶!你是个隐形的富婆啊。”
“我这是存了银行定期的,不能借你。”
“你这么会攒钱,是以后要留着娶媳妇么?”唐致惊呆了,她一直以为西燕和她一样穷,忽然有种她背叛了自己的错觉。
“去,我不娶媳妇。我想留着给我妈在城里买房,将来搬到城里来住。”西燕低头说。
“那得攒到什么时候,攒到你八十岁还没攒够呢!”唐致有先见之明,想得透彻。
“我就,努力攒嘛。所以不能借你很多,最多借你一千块。”
“行吧,一千块也行,我在别处凑凑。”唐致勉为其难,“你放心,跑不了你的,我一定还,将来等我发达了,给你买包。”
“我不喜欢包!”西燕摇着头在手机上操作,把钱转给唐致的支付宝。
她们走在后面聊得旁若无人,前面两个人也在边走边交谈。
大概是月圆的原因,周格有点有感而发,她先起的话题:“你说,咱们以后还是少吵架,尽量好好说话吧,吵架解决不了问题,还伤感情。”
“嗯,”杨帆转头来看着周格侧脸,她没和他对视,其实有些话,一旦亲如夫妻,就不好面对面讲,特别是他们在许多问题上看法相左。可她仍能讲出来,她很勇敢,他在心里认可地点点头。 “我有时候太急了,所以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吵架,其实我,也没有要吵架的意思。”
周格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应该是没有不吵架的夫妻的吧,吵吵也没什么,不过不要真的生气就好。如果我们吵过了,问题还是解决不了,那也不要紧,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了,哪能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我的想法是,先放一放。”她转头来看他,眼神里的意思,在问他,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么?
他明白,她是说她公司的事,公司要忙,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的事。他跟着点头,“好啊,我知道,求同存异的道理。”
他说求同存异,她非常赞成。两口子过日子,日子长着呢,能求同存异,就一定能过好一辈子,虽然一辈子听起来那么遥远。
周格做企业咨询,最讲究搭建框架、内容支撑。结婚生子算是搭好了框架,里面填什么样的内容呢!她转头和杨帆说:“咱们尽量多说一说自己工作上的事吧,家里的事有目共睹,不用重复讲,只有工作我们是各自为战的,工作的时间又最长,如果不交流,就互相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帆听着笑了,“开周会那样么?”他问,但不是表示异议的意思。
“别呀,开周会多刻意啊,就随时随口吧,就算不能互相帮忙,互相听听也是好的。”周格想,就当成个习惯养成,坚持过一段时间,自然就顺畅了。
杨帆是最讨厌形式化的,关键他工作地方形式化的东西已经太多了,逃都逃不开,没想到现在家里也有了。不过,他答应下来:“行啊,我们互相多说说,不然真的会越走越远的。”
“嗯,”周格进电梯时,浅浅吸了口气,觉得是个美好的开始,夫妻不互知的时代也许要过去了,“我等假期一过,要跑泉州市场,那天和鸣跃一起去参加晚宴,认识了好几家当地的企业,有一家做石材的,约好了去谈合作。”她说起马上有眉目的生意,脸上生光。
“哦,什么方向?讲课还是辅导?”他终于愿意多问一句,同时,听到鸣跃的名字,眼中动了动。
“暂时是猎头业务,后续还可以谈别的,只要企业在发展,做了诊断,业务机会是很多的,我们做企业诊断是免费的呐!”她信心十足,电梯镜子里映出个神采飞扬的她。
“要找候选人的话,可以把标准和要求发我看看,也许我能帮上忙。”他开门进家,边走边说。
“真的啊?”
“真的。”
第75章 七十五 合作
周格中秋假期最后一天,就在家里准备材料,更新公司简介,增补合作案例。做生意虽然讲机缘,但也并不纯粹靠天吃饭。她在这些事情上,又清醒又勤奋,有种属于笨人的勤快劲儿。
她在卧室的书桌前忙着,杨帆带木木下楼去公园里骑脚踏车。他们父子俩下楼时,周格听见他们说话。
“妈妈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木木的声音。
“妈妈不会骑脚踏车。”爸爸说。
“妈妈可真笨,我一学就会了,我大班的时候就能自己骑了。”
“是啊,妈妈在运动上是个笨蛋,下次你可以教她骑。”
“妈妈才不是笨蛋,妈妈说她的大脑袋最聪明,我长得像她。”木木回头来,主持正义。
“哪里,你长得像我。”爸爸耐心地纠正说。
“我不要,你没有妈妈长得好看,你眼睛像只金鱼!”木木拒绝。
“你也是啊!”
“我不是。”木木郑重其事,进了电梯。
其实你是!周格在心里乐呵呵地给木木盖上章。
她忙完手头的材料,又给远映打了个电话,商务谈判的经验,她不算太多,还是远映下得去狠手,“价格就订高,咱们这行里,不像做实业的,东西是东西、零件是零件,咱们的价码,往高了订,人家就高看,往低了订,人家就低看。”远映最后说:“人啊,说到底都没什么判断力,咱们就高不就低。另外,你千万放开尺度夸自己,听见了么?这我可得提醒你,夸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也是必须的,没有哪家公司开门做生意不玩命夸自己的。”
周格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价格就订在高位线上了,明天约了他们总经理徐啸吟,是位女士。”
“女的啊!”远映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女老板不好,较真儿,不如男人好拍板。“那应该不是创一代吧?多大年纪?”
“二代,接班的,上次在晚宴上见过面,看起来年轻漂亮。不过现在的女人,哪儿还看得出来年纪,谁不是红的红白的白。”
“那倒也是,”远映忽然开怀起来,“像我,今天去建卡,年龄那一栏,人家大夫看了都觉得不敢相信,我看着怎么那么年轻,哈哈哈哈。”
她这样忽然换话题,周格戴着耳机,无语了半天。只好顺势也跟着换话题,“哎,你现在这情况,孝干师兄没有一天十八个电话,他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吧?”周格印象里,蒋总不是这么沉得住的人。
“我把他拉黑了。”远映干脆道。
周格算服了,“那接下来怎么约他?不是要约来一起吃饭,宣布生娃大事么?”
“所以你帮我约啊,约好了,等我宣布完了,再把他加回来,以后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拉倒。”
“哦……”周格跟着点头,映姐这算,彻头彻尾地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她挂掉电话时,不知为何,有一刻同情孝干师兄…..确实怪可怜的;可是马上,她想起老蒋同志是有罪之身,这种犯过错的男人,就该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我们做女人的一定要同仇敌忾,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有个伟大的声音在冥冥中发出佛音般的魅惑声。
所以这些天,老蒋每天过得浑浑噩噩,从前意气风发的蒋总,谈笑风生的蒋总,长袖善舞的蒋总,遇难成祥的蒋总,这会儿正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抽闷烟,满屋子烟雾缭绕,愁云密布但宛若仙境。
杨帆推门进去时,他正背着椅子,自个儿和自个儿聊天,“孝干啊,别难过,忍忍就过去了,咱们千万抗住,远映呢,她就是赌气,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赌得差不多了……”
“师兄!”杨帆站在他办工作前,面对着他的大班椅半天,节后第一天,他特地有事儿来找他,没想到他正在忙着唱独角戏。
“嗯?”老蒋一蹬腿,把椅子转过来。“老弟啊,你可算想起我了,我都郁闷的不行了,咱俩喝酒去吧,我是不是得抑郁症了,要不你带我去仙岳医院看看吧?我挂哪个科啊?”
……杨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兀自走到窗边去开窗户。他是想找他一起,约周格的老同学吃顿饭,会会面的,看他现在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唉,够呛。
等屋子里浓烟散的差不多,杨帆还在听老蒋念叨,老男人啰嗦起来,超过老妈子。“你说,女人怎么心这么狠!她不会真有什么吓人的打算吧。我知道,她真是个心狠的人,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女人,她能做得出来,她肯定会去做掉的,她把我拉黑我就知道,她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留……”
杨帆坐在茶几前,自己给自己泡茶喝,等他絮叨的差不多才开口,“我估计,映姐没有想要打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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