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酒店送来的宵夜冷掉, 担心她就这样睡过去早上起来会胃疼,宁辞还是狠下心来叫醒白薇。
“吃的到了吗?”白薇小声嘟囔了句,而后用手撑着沙发坐起来,像只懒洋洋的树懒。
但她实在是太困了, 坐起来之后又差点靠着睡过去。
宁辞把餐盘端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白薇抱着双膝,倚着沙发靠椅紧阖眼眸的样子。
他没吵她, 而是轻轻坐到她身边。
宁辞叉了一块烤苹果,缓缓递到她面前:“张嘴,哥哥喂你吃。”
在困意的侵袭下,白薇残存的意识听到宁辞的声音, 便什么也不想地照做。
她借力靠在某个东西上,任由香甜的烤苹果塞进她嘴里, 食物的香气和甜滋滋的味道慢慢唤醒她的味蕾。
一块烤苹果下去, 白薇才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她发现, 原来自己靠在宁辞肩上。
宁辞的胸膛坚硬而温暖, 她可以随意将自己支撑在他身上, 白薇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即便是醒来了也没动, 由着他一块又一块地给她投喂。
吃了半盘子, 她才又接过宁辞递来的水, 给自己灌了几口。
白薇有些不舍地从那块温热的胸膛离开,说:“我醒了,我们去餐桌吃吧。”
“这样不也挺好的。”
她打算起来,但她的靠枕反倒不怎么乐意了。
“哪儿有人这样吃东西的。”白薇无奈地抬头望他。
剩下的食物是沾满酱汁的千层面,她可不想弄到身上。
宁辞放下叉子。
白薇跟着他的动作脱开,下一秒却又被人轻轻拦腰勾了回去,跌回他怀里。
宁辞肌肉结实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楼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怎么说跑就跑。”
“让你靠了那么久,你也让我搂搂好不好。”宁辞慢悠悠地说,带着点儿祈求的味道。
白薇:“你……”
她能感觉出来,宁辞其实没怎么用力,她轻易就能挣脱他。
但她没有。
“问你个事儿。”宁辞缓缓说。
“刚刚我看到你手机的消息弹窗了,你舍友说你吃助眠药?”
白薇有片刻迟疑,而后回忆起那段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解释:“好久以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又要去宋老师那边跟项目,又要提前修大三的课程,压力有点儿大,没有一天假期。”
“具体什么时候?”
“就……大二的时候。”她说了个小谎,故意打时间差。
“哦,大二的时候压力大。”宁辞垂眸,“去年在J城又要上课,又要搞研发,压力就不大了?”
白薇张口就来:“后来就习惯了。”
“那高中的时候又要打工,又要冲状元,也是习惯了?”
“……”白薇硬着头皮胡扯,“那时候年纪小,精力旺盛。”
宁辞:“但你舍友说是大一下学期,要真是因为学习的事情,你刚刚为什么骗我?”
白薇:“……”
白薇:“你知道是什么时候还问我。”
钓鱼呢。
“是因为……”他吗?
宁辞有些说不出口。
知道瞒不过去,白薇只得实话实说,云淡风轻道:“有一点点吧,但其实我没觉得你有什么问题。”
“你不喜欢我,拒绝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被告白的人拥有拒绝的权利,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只是有一点挫败感而已。长久以来,我付出努力的事物几乎都能得到回报。但从那次之后,我意识到感情是个特例。”
大概只是有点儿挫败感而已,大概只是失败的感觉有点儿难受而已。
宁辞沉默了会儿。
而后,白薇感觉到他搂着她的动作在收紧。
“我喜欢你的。”他说。
第一次,宁辞觉得心间酸涩难熬。
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你会不想要我了吗?
他想这样问,又怕听到答案。
宁辞:“白薇,你打我几下。”
听到这句话,白薇疑惑地回望他。
“……”这人什么毛病。
-
次日,周泽阳做完手术之后被宁辞用轮椅推回了病房。
原本周泽阳觉得自己铁血男儿不就是一只脚伤了而已,哪儿用得着坐轮椅,他就是蹦也能蹦回病房。
但在麻药带来的瘫软无力之下,铁血男儿还是被他哥给按在轮椅上老实巴交地坐好。
病房里,白薇闲着无聊,打算切个桃子。
到不是给周泽阳的,他做完手术要禁食一段时间,她是准备削给自己。
窗外有飞鸟掠过,白薇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周泽阳的腿。
“周泽阳,你知不知道海鸥的骨骼是空心管状的?”她饶有兴致地说。
周泽阳:“……”
“他们的骨骼里充满空气,既利于飞行,还能测量气压,及时察觉到天气变化。”白薇给他科普。
然而周泽阳只觉得自己的两腿发凉,像是手术的时候里面也被医生做成空心的,一折就要断了一样。
周泽阳:“别说了,我感觉我的腿也变成空心的了。”
真是令人脊背发凉。
昨天骨折他没怕,今天做手术他没怕,但现在听了白薇说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僵硬。
白薇:“现在知道担心腿了?昨天追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担心。”
周泽阳:“……”
这语气,跟他哥怎么一模一样。
“那不是想把项链抢回来。”周泽阳小声。
那是他第一次送东西被她接受。
“那你在公大上了两年学,不知道这类抢夺犯都不是单独行动,一定会有同伙。”门口突然传来宁辞的声音,他刚跟医生沟通回来。
“你追过去,好点儿的是人家跳上车被同伙接走,不好的就是你被引到小巷子里捅刀。”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怎么办?”
周泽阳:“……”
该挨的骂是一点儿少不了。
对宁辞的话,白薇很赞同,她削皮的动作停了停。
“你哥说得对。”
周泽阳:“你们……”
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把手里的那些单子放在床头,宁辞洗了个手,而后拿椅子坐到白薇身边。
他接过她手里削了一半的桃子。
“去洗手,我削皮就好。”
帮白薇把桃子削好,宁辞才慢慢说道:“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护工晚点儿到,白薇你要是嫌陪着他无聊,可以先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小狸花。”
白薇:“好。”
听到这话,周泽阳皱起眉头:“我说你们两个,别太无情好吗?”
宁辞:“我会回来,不会把你丢给护工。”
“那还差不多。”
病房门口,宁辞又单独跟白薇报备。
“刚刚团队那边的人说适配你们机器的软件已经做好了,我需要去总公司检查,后续SC那边大概很快就会转给你们,让你们投入磨合与试运行。”
这对白薇来说是意外之喜。
进入第二期的磨合之后,SC就会支付很大一部分款项。
可能要不了多久,她还真能变成小富婆。
“那你快去!”她忍不住催他。
宁辞轻笑:“这么想赶我走?”
白薇:“……”
不是他自己说要走。
“好了,不逗你了。”
宁辞把一把钥匙放到她手里:“如果想休息,就去我住的地方,小狸花不怕生,你去她肯定开心。”
白薇把钥匙握在手里,点点头:“好。”
“不过如果你们那边的软件马上要转过来的话,我可能得提前回J城。”
宁辞:“嗯,那我送你回去。”
“你哪儿有时间,我自己坐火车回去就行。”
“不,我送你。”
“我坐火车。”
“不要。”
白薇:“……”
那她还是一会儿就跑吧。
从宁辞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白薇立即联系了她那边团队的成员,希望他们做好回来调试设备的准备。
虽然其他人平时看起来玩心很大的样子,但白薇清楚,大家在投入工作的时候都跟她一样认真。
做好这个项目,是他们共同的追求。
等下午护工到了之后,白薇跟周泽阳道别,任凭对方怎么软磨硬泡,她都没心软。到时间就赶往车站。
晚上宁辞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人已经在J城了。
第三天,SC那边就把软件交给她们。
再过半个月,她们就能拿到项目第二阶段的阶段款,虽然还没到项目完全结束,拿到的钱只是小头。但等那些钱到账,白薇手上的钱便已足够让她在桐城全款买一套市中心的小平层。
团队里的人这次没打算办party,大家开始忙着磨合软件,不断实验、报错、提出修改计划。
之后的小半个月里,白薇晚上回家之后会跟宁辞聊一会天儿,基本都是宁辞那边打来的电话。
她会提前跟他聊聊软件的问题,会说说自己这边的进度。宁辞跟她说周泽阳已经可以出院,在他那里住着撸小狸花。
白薇觉得,这次的短暂分开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和宁辞不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总是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但这次,她觉得宁辞好像变得有点儿粘人。
最近的J城又开始下雪。
这大概会是冬天结束前的最后一场雪。
-
那天,是宁辞主动跟周泽阳摊牌。
在周泽阳缠着宁辞,说他们应该回J城去看雪的时候,宁辞深邃的眸子安静而平和地看向自己的亲弟弟。
“周泽阳,我在追白薇。”
坐在沙发上,一只伤腿搭在茶几上的周泽阳瞬间凝固住。
周泽阳不是傻瓜,不是瞎子。
他见过宁辞看向白薇时的眼神,他也喜欢白薇,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眼神。
但他依然觉得,宁辞不可能跟他抢。
于是,即便是听到宁辞的话,他仍旧感觉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宁辞:“我喜欢她。”
原本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互相避开这个话题的默契被打破,将那些难以克制和遮掩的东西撕破,生生暴露在他们面前。
周泽阳浑身发寒:“宁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宁辞低着眼,回答得很认真:“知道。”
周泽阳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在第一次见到白薇就知道我喜欢她,知道我追了她七八年的情况下,对她产生了想法?”
宁辞自然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弟弟正压抑着愤怒,在说他是个挖人墙角的小人。
“是。”他答。
夜色寂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少年拖着伤腿,毫无预兆用另一只腿踹翻了玻璃茶几。
“砰―――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房子里炸开,刺激着人的耳膜。
小狸花被吓得原地打转,绕了几圈之后仓皇失措地逃窜到自己的小窝里。
周泽阳翻身,一只腿压在宁辞身上,胳膊抵着他的胸膛,死命地抓住他的衣领。
而另一只挥在半空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少年咬着牙,在一阵急促而愤怒的呼吸之后缓缓松开自己的亲哥哥。
他克制着,声音变得嘶哑。
“你是我哥,我不跟你动手。”
但他泛红的眼眶却仍然紧盯着宁辞,脱力一般地低哑着说:“可是宁辞。”
“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我以为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跟自己兄弟喜欢的女生保持距离。”
他咬牙说:“不可以!”
“宁辞你他妈的,你不可以追她。就跟你之前不可以答应她一样!”
被人揪着衣领,宁辞却并不介意。
他承受着弟弟的怒火,他知道这是他该的。
但听到周泽阳的话之后,宁辞还是缓缓抬眼,眸光坚定。
“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沉沦
◎打钱◎
【第六十三章 】
“宁辞, 你可真行。”
咬牙说了这么一句,周泽阳缓缓松开宁辞,他坐回沙发另一侧, 伤腿隐隐作痛。
宁辞:“腿没事儿?”
周泽阳:“要你管。”
碎裂的茶几玻璃闪着细碎的光芒。
周泽阳盯着那些碎块,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想整理清楚现在的状况, 却始终找不到那一团乱麻里的线头。
于是, 他逼自己一件件回想,回想那些早就应该察觉出不对的地方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从她高中的时候你说你在资助她开始?”
“从你过年把她带回家开始?”
“还是从你特意大老远从伦敦搬到J城,住在她隔壁开始的?”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一件件摊开在宁辞面前。
之前他问了姜稚南, 白薇这几年住的地方没有变过。他当时就猜可能是宁辞主动的,可他又反复给宁辞找理由。心想可能是因为在J城宁辞只认识白薇,而白薇旁边的房子又恰好空着。
可现在看,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
那时候,他还觉得宁辞教他怎么把生日礼物给白薇是在帮他。
“我不确定。”宁辞淡淡回答。
是从他第一次在小巷子里把人背起来时。是通过落地窗看到坐在花坛上拧污水的小白熊时。是在老旧的出租屋里照顾发烧的她,摸摸她的头说「哥哥管你」的时候。还是那年一起修剪花枝,他在冬日的暖阳里看到阳光打在她发丝上, 给她漂亮的脸薄薄染上金色光芒时。
那些他曾经承认的、不承认的,早已深深镌刻在他记忆里, 让他分不清感情的起点在哪里。
他只知道, 他停不下来了。
“呵呵……”周泽阳看向宁辞, “你不确定我确定, 我明明白白的知道, 我喜欢了她七八年。”
“她的人生里, 一直喜欢她的只有我。”
宁辞掀起那双带着淡漠的眼, 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地提醒他:“周泽阳, 她早就拒绝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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