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温恂之向虞幼真再三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抽烟后, 两人便互道了晚安,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虞幼真想起来还有事儿要找温恂之,结果她起床后, 他人已经不在家了。
可现在才早上七点多。
虞幼真找到管家, 询问温恂之去了哪里?
管家说:“先生已经去公司了。”
虞幼真有些惊讶:“这么早?”
管家笑着说:“以往也早,只是今天格外早。”然后他又问, “太太找先生是有事儿吗?”
虞幼真点点头, 说:“有,但是暂时不着急, 等他回来再说。”
她其实就是想找温恂之聊聊论文的事儿,左右的论文也是过一段时间才需要提交开题报告, 她并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这样想着, 虞幼真吃过早饭后,便去她的书房开始看论文。
导师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去看想要做的选题相关的论文, 看看前人有没有做这方面的研究,如果有的话他们是基于什么理论基础,研究又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们现在再去进行研究的可行性有多大,经过综合判断之后, 才能决定他们要不要做这个选题。
看论文一向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虞幼真本来就对商科没那么感兴趣,如今看论文更是捏着鼻子往下看。
刚开始她还能耐着性子一点点看;后面觉得速度太慢, 就先看摘要,然后略过一大段定义, 直奔模型和假设看推导过程,再看验证数据的过程, 最后看一下结论;再后来,她发现需要看的论文太多了,按照她这样的看法,在老师给的ddl之前,她根本看不完,就只看摘要了。
如此这般,看过几十篇篇论文之后,虞幼真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晕了,但是有个可能会用上的理论基础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下,于是她便打开了网站想要搜索这个理论基础,恰在此时,一条小红书的推送跳了出来。
——是她关注的一位摄影博主的新推送。
这位摄影博主的作品大多以自然风光为主,他以前曾为《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供稿。
虞幼真很喜欢他的作品,说不清楚是因为他作品中所透露出来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还是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于四方。
总之,她没忍住点开那条推送。
这次博主又走了很多地方,他用照片记录着他经过的地方——有无限风光的险峰,也有令人见之生畏的峡谷,有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还有幽深狭长的溶洞。
她一页页的往后翻,翻到某一张照片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
这张照片是在海拔4450米的子梅垭口拍的贡嘎雪山。照片拍摄时正处在日出时分,天空仍带着一点冷调,晨光熹微,巍峨的、被誉为“蜀山之王”的贡嘎雪山安静地屹立天地之间,在雪山之上是连绵的、漫天的火烧云。
绚烂的火烧云染红了整个画面,就连贡嘎雪山上那一层雪白的、冰冷的积雪,以及它深色的、冷硬的山脊,仿佛都被这热烈的火烧云涂上了一层暖色调。
冷暖交织,轻重相对。
这大自然最壮丽的、稍纵即逝的美就这样被镜头捕捉到,忠实地记录了下来,并定格成了永恒的瞬间。
虞幼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想去贡嘎雪山很久了。
这也曾是她和爸爸之间未实现的约定。
她垂下眼睫,想起几年前……那时候她刚到英国,初初离开父母,课业压力又很大,很难适应生活。
到学校后没多久便是中秋。
以往中秋,她都是在家过的,家人们坐在一起吃饭赏月,但那年中秋不一样,家人不在身边,她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心的好朋友。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从学校出来,回家一路大雾。她走在路上,头发一不小心被横斜出来的树枝缠住了。她扭头去拨自己的头发,抬起眼时,她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枝,看到她正对面的屋子里,一家人正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分享着他们的晚饭,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她动作一顿,那一瞬她想起了那句话,“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默默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凝视着那一方小小的、透着温暖灯光的窗子。
直到旁边的车道上快速地驶过一辆汽车,车灯打在她身上,倏然而逝,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用手指慢慢地拨开她被挂住的头发,拉起衣领,把面庞埋进衣领里,走入浓雾之中。
回到家中,迎接她的是漆黑的屋子。
虞幼真把书包扔到地上,像一个脱了力的大号储物袋那样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透过窗户,今夜无月,她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后,才拿起振动个不休的手机,密密麻麻的消息弹了出来,微信群的消息99+,群里有小伙伴热情地招呼大家一起来包月饼过中秋,可她却在忽然之间觉得索然无味。
她很想家,就在那一刻。
于是她拨打了父母的视频电话,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两张笑意盈盈的脸挤进了屏幕里。
他们笑着,争着对她说:“真真,中秋快乐呀!”
虞幼真也想笑,但她的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滴落下来,像大颗大颗的珍珠滚落到她的腮边,她忍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一边哭一边说:“爹地妈咪,我好想你们啊,我好想回家啊……”
父母便又急又心疼地连忙安慰她,说他们立刻订票,明天就飞过来看她,还许诺说等她回家就带她去看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雪山。
最后他们没去成雪山。
……
虞幼真回忆不下去了,她靠到椅背上疲惫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论文也不想看了,也许她现在需要休息。这样想着,她坐在原地又缓了好一会儿之后,便拿了衣服回自己房间的浴室洗漱了。
与此同时,楼下。
温恂之刚推开家门,早已候着的管家便迎了上来,他接过温恂之手里的东西,妥帖放好后,又过来跟他说:
“太太今天好像找您有事儿。”
温恂之抬起眼,问:“太太有说是什么事儿吗?”
管家摇头道:“太太没说。”
温恂之又问:“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管家道:“刚才瞧着是在书房,我这就去和太太说一声您回来了。”
说罢,他作势就要上楼去找虞幼真。
温恂之止住他,说:“您早些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她就好。”
温恂之来到二楼虞幼真的书房,他本想敲门再进去,但门是开着的,人却不在里面。
他的脚步停在房门外,没有进去。
视线草草略过里面的情况,桌面上是摊开的课本,和阅读到一半的文件,旁边放着还没有盖上笔帽的笔,电脑屏幕也是亮着的——上边儿显示着一张日出时分的雪山的照片。
看起来人走得比较匆忙,管家刚才也没和他说太太出门了,于是温恂之略一思索,便猜到她现在应该在房间里,便转身径直去她的房间找她。
这回,房间的门是关着的。
温恂之抬起手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答,他又敲了几次,耐心地等待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便拿出手机给虞幼真发了条消息,也没回。
-
虞幼真洗完了一个十分畅快的澡,她照了照镜子,脸被热水蒸得红润,那些烦恼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也都被水溶解了,随着水流一起流走,洗完澡后心情好了些许。
她从浴室里出来,一边用厚浴巾轻轻挤压头发的水分,一边腾出手去看手机。
通知框里赫然显示着一条消息。
微信:
-恂之哥:你在房间?
这条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前他给她发的。
虞幼真连忙回复:
-Yuyz:在的。
-Yuyz:怎么啦?
温恂之很快给她回复:
-恂之哥:我在你门口。
虞幼真看到这条回复,连忙放下手机,穿上内衣,又对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睡衣严严实实地扣到了领口,只露出了一点点儿锁骨。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任何不庄重的地方后,她这才打开房门。
一开门,温恂之果然在外面。
他们两人的房间是相对的,中间有一个小厅,后面管家差人在这儿摆上了软椅和贵妃榻,供两位主人休憩使用。
此时温恂之便坐在软椅上,两条长得过分的腿屈起来,衣领解开了两粒扣子,袖扣也解开了,一脸疲色,但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茶几上摆放着的电脑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动,像是在处理工作。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敲打键盘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向她看了过来。
她分明是刚洗漱完,她的发鬓有亮晶晶的水珠,头发显然还是湿的,被吸水的毛巾包起来顶在头顶,造型活像奈费尔提蒂的雕塑像,两颊、鼻尖、下巴,还有……锁骨,都透着一点粉。
温恂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你不吹头发吗?”
虞幼真眨眨眼睛,说:“没来得及,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就赶快出来了。”旋即,她放轻声音,觑着他的神色问:“恂之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温恂之把电脑合起来,说:“是我回来晚了,管家说你今天找我有事儿。”
虞幼真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她想找温恂之帮忙看看她论文的事情,她“啊”了一声,说:“是的,我今天早上找你来着,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我的论文……”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见温恂之一边听她说,一边抬起手用掌根抵着眉心和额角慢慢地揉,他的眼底还附着薄薄的一片青色,似是累极倦极。
说到后面,她都停住了,改口道:“那个……如果你时间不太方便,或是很累的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大事。”
温恂之耐心地听她讲,结果听到最后竟是“算了”,他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说:“幼真,幸好你不用去拉投资。”
虞幼真愣了愣,搞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而温恂之却已站起身,把电脑夹在手边,他低眼望她,抬手轻轻在她透着粉色的鼻尖刮了一下,“因为你太心软了。”
还没等虞幼真反应过来,他便站直了身,眉眼微微一弯,说:“明天早上,我在书房等你。”
“晚安,幼真。”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虞幼真就抱着资料去温恂之的书房找他了。他一向起得早,虞幼真过去的时候,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他正站在窗前给助理打电话处理工作。
虞幼真站在门外耐心等他打完电话后, 才抬手敲了敲门。听见敲门声, 温恂之转过身来,一见到是她便笑了起来:
“进来吧。”他说。
见她手上抱着厚厚一沓资料不方便, 温恂之把椅子拉开来, 比了个手势请她坐下。刚坐稳,她就听见他说:
“来, 跟我说说你的问题。”
知道他忙,在来找他之前, 虞幼真已经在心里打过腹稿该怎么说, 听他这么讲,当下就点了点头, 开始讲她的论文选题。
刚开始时,虞幼真还有些担心和忐忑,毕竟在他面前她这些问题可能会略显幼稚,但温恂之坐在她对面,十指交叉置于桌上, 听她说话时神情认真而仔细,不时会微微一笑或是点一点头,就像是对她的肯定那样, 她便越说越顺畅,很快就说完了。
温恂之:“就这些吗?”
虞幼真乖巧地点点头。
温恂之沉吟片刻, 他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打了几下。
“第一个选题略显老旧,在我还在上学那会儿, 相关的研究已经相当丰富了,如果要选这个选题的话,你可能还需要再挖掘一些新的角度。倒是第二个选题和第三个选题还有些可以挖掘的空间,不过这两个一个是实证分析,一个是案例分析,你更偏向于选哪个呢?”
虞幼真眨眨眼,老实说:“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如果我要去写案例分析的话,那我肯定要去相关的企业去观察一下才写得出来。”
温恂之便笑着说:“这个问题不大,主要是看你想要做哪一个论题。”
虞幼真思考了一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两个论题都有一定的难度,也都有些麻烦。倘若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也就罢了,但现在做的事情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的,但又因为学业要求不得不去做,便显得格外痛苦,只想一下都觉得浑身抗拒。
她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我不知道……我可能还要再想一想吧。”
她鲜少露出这样子的神情,温恂之看着好笑,便打趣道:“有这么烦么,瞧瞧我们幼真的脸都皱成苦瓜了。”
虞幼真很想说是,但在温恂之面前说不想学习有种微妙的耻感——这显然她很不思进取,但她是最不能不思进取的,所以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忧郁地、深沉地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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