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气晴好没有下雪,也没有云层遮挡住贡嘎雪山,所有的一切都在最恰当的时候,以最完美的状态在她面前呈现。
整个世界都是辉煌而灿烂的。
她终于走运了一次!
虞幼真难掩激动,按快门的手都快撩起火星,她拍了好多好多照片,直到翻卷的火烧云消失了,直到这块电池的电再次被耗光,她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下来。她把手中的相机横放在大腿上,手掌盖在镜头前,没忍住笑了笑。
“开心吗?”她听见他问。
她“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很开心!”
他伸手揉捏了一下她的后颈,于是她转过头去,看见他被风吹动的头发,和弯着的眉梢眼角。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被他那样专注地、温柔地注视着。
她恍了恍,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和煦温暖,就像此刻落在她身上的,暖融融的日光一样。
好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她需要,他都在。
他一直在。
为什么?
他究竟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刚才欢欣的情绪很快消散掉了,转而被许多乱麻一样纠结在一起的思绪和想法所取代。她的内心在敲鼓,鼓声震天。她蜷了蜷手指,捏紧手中的相机。
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生出来一股勇气,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脱口而出,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又是基于什么样子的身份对她这么好,可这话到嘴边,她却本能地、险险地刹住了。
——如果她真的问了这个问题,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她的头脑混乱,分析不清楚因变量会如何变化,也就不敢轻易地问出这个问题,而他却像似乎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他偏过头来,眉梢微挑,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虞幼真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换了一个折中的问题:“温恂之,你为什么……愿意推掉工作陪我等日出?”
温恂之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沉默地思忖了片刻后,而后偏过了头,错开她探究的目光,眯着眼睛望向面前连绵不绝的高大的山。
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什么。
恰在此时,起了风。
他说话的声音又是那样轻,近乎散落在风声中。
但她听见了。
他说的是,“我不想让你留遗憾。”
风吹动着他的额发,遮住了一点儿他的眉眼。她掐紧掌心,猜想也许是他并不想让她听见答案,所以才沉默许久,回答得那样轻那样小声,于是她也没追问,只是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般看向别处,远处山岗上的风马旗也在空中漫卷。
没由来的,此刻很多画面涌入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一一闪现——
譬如在他向她提出联姻的那天。
那天风很大,他叼着雪茄,弯着眼对她微笑。风吹开了笼罩在他脸上的烟雾,也吹乱了他的头发。
又譬如说,爷爷去世的那个晚上。
更深露重,夜风穿堂而过,她浑身发冷,不停地颤抖,是他紧紧地抱住她,将他的体温渡给她。
再譬如说,她遭人绑架那一天。
寒风吹拂着半长的野草,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逆着风向她走来,秋风吹乱他的头发,也将他的风衣吹得鼓胀起来。
……
还有,她面对他时,那些忐忑、羞怯、不安的情绪,以及她掌心的汗,加快的心跳,不自觉追逐他的眼神……
这些画面和思绪像炸开的烟花和彩带一样纷纷扬扬,轰轰烈烈的在她脑子里放了一场焰火,所有这一切通通都指向一个显而易见,但她却没有很快就领悟到的答案。
她静静地坐在原处,内里却是思绪万千的,酸涩的,又带着些迟来的了然。
在这一刻,她想到了许久前梁如筠望着她,耐人寻味地说了句“bb,你完了”,以及惠能大师的那句著名的禅语。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原来……这是心动啊。
第53章
结束了川西之旅后, 两人又重回了的正轨。
温恂之回到港城后,忙成了陀螺,之前他们在川西待的时间有些长,特别是雪山的路上总是没有信号, 因此积攒下来很多工作, 全都等待着他回去处理;而虞幼真这边,需要处理的各项事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她的论文选题已经确认好了, 与此同时,赵瑞心也在给她铺路, 着正手准备她入企业锻炼学习的相关事情。
虞家大房自长子入狱后,风评大降, 现在已呈现了颓势;虞家二房倒是借此机会狠狠地打了一个翻身仗, 守住了半边江山,虽然外边人都说, 二房就虞幼真一个孩子,以后保不齐还会怎么样,但了解情况的都知道,二房家产只可能是交给她的,培养继任者的任务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 赵瑞心把虞幼真叫了过去,母女俩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谈话。
赵瑞心把一沓文件放到了虞幼真面前,说:“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虞幼真看了母亲一眼, 伸手拿起来,扉页上写着一行醒目的黑体字。
——继任者培养计划。
虞幼真抵在纸页上的指尖微顿, 然后她翻开了那一本厚厚的文件。
这份文件写得非常清楚详实,先是细致地分析了她的个人情况, 以及要担任那个位置需要什么怎样的能力,并基于上述两项提出了继任者的管理技能培训方案方案,譬如需要她去进修什么样的课程?去哪些部门岗位进行轮换学习?学习环节完成后承接实操演练环节,计划者仔细筛选出公司未来会投资的若干项目,让她真刀真枪地练手,以检验学习成果,再往后看,竟然还写了Plan B。
虞幼真一一仔细地看过去,等她看完,赵瑞心才出声:“感觉怎么样?”
“很细致。”虞幼真实话实说,她话音微顿,声线低了些,“……我有点担心会做不好。”
赵瑞心也明白她的顾虑,和温氏联姻确实是一步好棋,并没有人会在明面上轻易招惹她们母女俩,但所有人都在背地里等着,盯着她们的表现,但客观来说,她们现在的处境并没有之前那么窘迫,因此也不必那么着急。
于是,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劝慰说:“不用担心,饭是一口一口吃的。”
虞幼真点点头,说:“我明白的。”
话虽如此,她的眉心却仍然没有平展开来。赵瑞心见没有效果,便干脆转移了话题,转而关心起她这次川西之旅好不好玩?
一提起这个,虞幼真就来了兴致,从川西回来后,她就将单反里面的照片全部导出来,细细地一一看过,每一张都是她的心头好,就全部存到了手机的相册里。
她把手机放到赵瑞心面前,迫不及待地跟赵瑞心分享她路上的所见所闻:
“妈咪,您看,这是我们在成都拍的,是春熙路的那个大熊猫塑像,是不是很可爱?”
“这是我们吃的扯huan筋,辣死人,我当时吃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还有这个是我们去贡嘎雪山路上拍到的照片,您看是不是好多好多雪,好白好漂亮!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冷了。”
说着她的指尖往后滑了一下,一张照片出现在她们面前,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虞幼真在新都桥偷拍温恂之的那张照片。
赵瑞心看看这张照片,再看看自家女儿:“这是?”
虞幼真手忙脚乱地赶紧摁灭手机屏幕,说:“就是,呃……当时我看到他站在那里,我觉得他还挺好看的——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说,就是风景啊,呃,他站的那个位置构图啊什么的,就挺好看的,然后我就拍了一下……”
赵瑞心也不打断她说话,只是一直微笑着,用很慈爱地目光看着她。被赵瑞心这样看着,虞幼真讲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她挠了挠脸侧,干脆默默收了声。
赵瑞心望着她,过了会儿,她忽然轻声问了句:“真真啊,你和恂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呀?”
“嗯……”
虞幼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含糊其辞道:“就……那样吧。”
平时赵瑞心都很尊重她的,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今天却是个例外。
“那样是哪样?”赵瑞心放下手中的茶盏,难得追问道。
“就是……”虞幼真想了半天,说,“我也不知道。”
赵瑞心的手指在茶杯的耳上来来回回摩挲着,然后她的目光转向虞幼真,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妈妈,现在你对恂之……是什么感觉?”
虞幼真沉默了片刻后,看着赵瑞心,轻声说了句:
“我喜欢他。”
闻言,赵瑞心端起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睛向她看过来,见到女儿的神情认真,她将那茶盏放低,才问了句:“那他呢?”
“……我不知道。”虞幼真垂下眼睫,她捧着手里的茶盏,热气袅袅升腾,熏到她的眼睛,她轻声说,“他对我很好,您也知道的,他重情义,所以……”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知子莫若母,赵瑞心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拍拍虞幼真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现在还是他太太。”
虞幼真愣了一下,什么叫做“现在还是”?难道他们以后还会离婚吗?
赵瑞心却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时间不多了,记得回去看看之前签的文件。”她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她手里拿着的厚文件,说,“还有这个也回去好好看看。”
虞幼真应了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东西,时候不早了,就在她准备要走的时候,赵瑞心又突然叫住了她。
虞幼真回过头去,赵瑞心端坐在椅子上,望着她的目光很柔和,她说: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先试一试,要是真不喜欢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妈妈呢。”
虞幼真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然后她对赵瑞心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嗯!”
从公司出来,已经接近六点了,时间也不算早。虞幼真坐进车里,本想告诉司机直接回家,但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句:“这里离温氏的大楼是不是不算太远?”
司机说:“是的,开车不过十来分钟吧。”
闻言,虞幼真立刻给管家打了个电话,询问温恂之回到家没有?
果不其然,答案是没有。
虞幼真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想想又叮嘱了一句,如果先生回家了,跟她说一声,管家自然应下。
挂了电话,虞幼真转头便吩咐司机开车去温氏的大楼。
这是她第二次去温氏的大楼,上一次去和这一次去,身份已然不同,接待她的还是之前那一位前台小姐,她看见虞幼真来,直接引着她走贵宾厅的专属电梯,直达顶楼。
到了顶楼之后,虞幼真才发现温恂之的办公室并没有亮灯。
怎么会没人?
虞幼真看看手表,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是温恂之这几日回家的时间,人也不在办公室……他会去哪儿了?
她抿了抿唇,揿亮手机屏幕。
与此同时,某个会所中。
温恂之的手机忽然响动起来。
——“I love u 你会否听见吗?”
刚才还热闹的房间内,顿时寂静下来,同席的人面面相觑,看向神情冷清的温恂之,和他摆在桌面上的那支手机。
只见此刻他眉梢微挑,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旋即便神情自若地拿过手机,起身跟大家告了声罪,说:“失陪一下。”
等包厢的门再次关上,里面才重新有了动静。
“唉,刚才那铃声,还有温总那神情……”说话的人挤眉弄眼的,“好似有点什么情况哦?”
同席的人合理猜测:“温总向来洁身自好,我想应该是虞氏那位小千金。”
“哗?他们不是政治联姻吗?好多唱衰他们的。”
“想都知啦,两个都靓,日日一起,久了有感情不是很正常?”
“也对,要是这样,我们日后在港城做生意还是要……”
隔着一道门的走廊上,温恂之接通电话。
“喂?幼真?”
“喂?”她轻而软的声音从话筒中透出来,“温恂之,你现在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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