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山不是健身型身材,但他身量骨架在那,身材匀称健康,手臂线条流畅,薄薄肌肉像巧克力块状分明,腰身劲瘦,整个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闻依视线往上,看见他锁骨下一枚小痣,就在骨头下,像是印上去,有点不真实,让人想摸一摸。
以前穿衣服都掩住,只有脱了才能看见的一颗小痣。
只有她才能看见的一颗小痣。
闻依脸色渐红,不敢再看,匆忙瞥开,她在探头上涂上耦合剂,“来了噢。”
秦南山低声应:“嗯。”
闻依快速把探头放上他心口位置,低头调整仪器音量键,手同时轻柔滑动,没一会,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通过机器扩出,闻依惊喜抬头,一下撞进男人晦暗如深的眼里。
她嘴里的话停在喉咙,咽咽口水,慢半拍的惊喜缓慢说出,“真的能听见。”
薄唇再次吐出单音节,“嗯。”
闻依手还在动,心跳一声一声,“哒哒哒”,如同马蹄踩踏。
可平稳的心跳不知为何渐渐急促起来,像是马儿受惊,失去方向。
“咦?”闻依收回探头,左右翻看,“坏了吗?”
秦南山坐着也比她高,闻依睡衣宽松,丰盈胸脯随动作颤动,此刻低眸看着,一览无遗。
男人呼吸重了重,视线微移,捉住她手,抑着声说:“没坏,给宝宝测吧。”
“噢。”
闻依躺下来,其他工作交给爸爸。
做过许多次B超,闻依对冰凉的液体以及探头移动的感觉熟悉,没一会,仪器传出宝宝心跳声,比秦南山的快一些,但弱一点。
闻依怡没有最初欣喜,取而代之是安慰,幸好杯子没砸出什么事。
听了两三分钟,确认宝宝没事,秦南山收好仪器,又抽过纸巾把耦合剂擦掉,“涂油?”
“好。”
他动作熟练,闻依不用多交代什么,盯着他动作看了会,想起来问:“后来徐朗和徐心怡怎么说?”
“徐朗自然还是站在妈这边,不过徐心怡估计需要花点时间来接受。”
“我挺担心的,我妈看着是真上了心,要是最后没成多难过呀,你说这徐心怡都成年了怎么不多为她爸想想,还有她说那些话......”闻依越想越气,“她可千万别勉强,到时候只是嘴上点头答应,真住一起难过的还不是我妈?”
“先别做这么多假设,徐家有点家底,徐心怡应当不会和父亲一起住,只是,”秦南山轻叹一声,手下动作放柔,“如果真要二选一,徐朗未必会跟自己女儿闹起来,你和妈保持联系。”
“我知道。”
闻依看着他侧脸,秦南山脸庞渐渐与晚上吃饭时重合,心思渐远。
她当时心里全是无助,不仅怕伤到孩子,还对眼前局势失去判断。
二十多年,她们家从没有过男人,闻红毓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修小家电拆洗空调换灯具这种活都是自己干,实在干不了了才会找舅舅或者请工人。
家长会是闻红毓开,有不知情的小朋友见次次都是闻红毓来,好奇问她有没有爸爸,闻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学以前他们不住长乐巷,搬出来是因为房东坐地起价,闻红毓不肯,房东见家里只有母女两个,直接进屋替她们收拾行李丢出来,闻依那会七岁,闻红毓牵着她手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嘴唇都快咬破。
后来她们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舅舅过来,帮她们讨要了剩下一年的租金,之后闻红毓咬牙用完积蓄又贷款二十万,买下长乐巷这套小房子,她们不必过被人驱赶的生活。
大学刚毕业那会闻红毓做手术,医生让家属签字,全是闻依签的,医生没问,但眼里好奇神色让人印象深刻。
做完手术闻红毓好几天不能下床,上厕所吃饭闻依一个人伺候,她没觉得辛苦,只是看着病房里幸福和睦的完整家庭多少有些心酸。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她也曾打算这辈子就她和闻红毓两个人过下去,曾经缺失的陪伴和父爱在长大后已不再需要。
可如今第一次有人为她们母女俩出头,秦南山站起来那一刻,她一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高高弹起,却又稳稳放下。
明知也许是童年背景让她对他产生滤镜,但仍因某一瞬体验到的被保护的安全感,让她逃离不想面对的环境而心生肤浅感动。
闻依轻轻叫他名字:“秦南山。”
他专注于手里工作,没看她,低沉声线尾音婉转:“嗯?”
闻依心脏一停,那天秦西说的话映入脑海。
喜欢,她喜欢秦南山?
闻依失神片刻,恼恨孕激素总是乱作祟,把感动等同于喜欢。
但怎么回事,她现在好想抱抱他。
一定是宝宝被揉得太舒服,掌控她大脑。
闻依内心和宝宝一番争论,落败,不受控制地弯过身子,去拥抱那个认真给她抹妊娠油的男人。
秦南山怔住,鼻息间全是女人香甜的沐浴露气息,手不知该往哪放。
“闻依?”
“别动,抱抱。”
......
第二天正好是第三次产检。
工作日,秦南山没空去陪她,他说请假,闻依不让,她自己有手有脚的,医院又都是熟人,没必要矫情到一定要让爸爸陪。
这回做的是四维彩超,宝宝在羊水里任意移动,像根活动灵活的大香蕉,滑来滑去,赵灵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闻依,我怎么觉得像个男孩?”
闻依傻了,愣住,快要哭出来,“张主任......”
张主任跟赵灵相熟,但依然保持良好医德医风,闭嘴不言。
闻依因为赵灵一句话心情低落至极,最后是称身高体重,净身高一米六三的闻依怀孕前96斤,现在113斤。
要不是赵灵在身边扶着,闻依大概会晕倒不起。
17斤,才22周她就重了17斤!
闻依看着医院厕所镜子里的自己,欲哭无泪,“呜呜赵灵,我好胖,脸都圆了。”
赵灵安慰:“才一百多一点你就说胖,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不是一百多一点,是一百一十三!”闻依捏自己脸,恨不得把脸上多增加的肉给捏下来。
产检结束,赵灵留她吃饭,闻依说不吃,要减肥。
下定决心离开医院,刚到公司门口,深深叹气,扭头去了附近餐厅,她不吃,宝宝得吃。
丧了一个中午,下午还得提起干劲工作,真是愁人。
秦南山今天开会开得晚,晚上到家时鞋柜下已经凌乱摆着双她常穿的小皮鞋,他摆正,朝里喊了声:“闻依?”
没人应,秦南山往里走,走两步停下,转头看客厅茶几。
零食他之前收回主卧,但不可能拦得住,现在区别仅仅是零食仓库换了一个地。
茶几上总会放着她吃不完的以及准备吃的,他之前见着都会收,但第二天依然重新出现,他放弃挣扎,然而现在台面干净得只剩遥控器。
秦南山去次卧拉开抽屉,抽屉里同样空无一物。
他眉心跳了跳,有股不详预兆。
闻依听见动静出来,第一句话是:“你今天溜不溜夏天,我跟你下去。”
秦南山还没应话,她自顾说:“春天来了呀,老憋在屋子里多浪费春光。”
他先问:“吃饭没有?”
闻依说没吃,秦南山:“先吃饭。”
“我没什么胃口,你不要煮太多。”
“好。”
有秦南山在晚上基本都在家吃,但他不会特意弄复杂的菜式,有时候一碗浇头满满的面,有时候一锅全是料的汤,简单但味道好,闻依总是不自觉吃多。
今晚他炒了一个肉一个菜,还有蒸蛋,闻依吃得克制,往常一碗饭的量今天半碗。
秦南山眉头微蹙,“今天产检检出什么了?”
“没有,一切正常,宝宝健康。”
“那怎么吃这么少?”
闻依放下筷子看向他,终是没忍住,可怜兮兮说:“秦南山,你有没有觉得我胖了?”
秦南山旋即明白零食们为何不知去向,他勾起唇笑:“没胖,很正常。”
“那是因为你天天跟我在一起没发现,我胖了十七斤呢,脸都圆一圈。”又说:“都怪你,天天让我吃这个吃那个。”
她的责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秦南山习以为常,什么都没说:“那等会一起去遛狗。”
“嗯,我要走五圈!不行,六圈!”
秦南山看一眼她信誓旦旦模样,眼尾上翘,继续吃饭。
七点半,俩人下楼。
四月,春雨润叶,小区里一片油绿,光秃枝干上的玉兰花正盛。
夏天撒着欢跑前面,秦南山扯扯绳子把它拽回来,“慢点。”
闻依疑惑:“夏天不是不咬人吗?你怎么还牵绳呢?”
“总有像你一样第一次见夏天的邻居,它体型大,容易吓着人,养狗狗也要讲究公德秩序。”
闻依心想,要是所有养大型犬的人都有他这种思想高度就好了,哪还有那么多狗咬人的新闻?
现在天气没那么冷,小区里散步的人很多,小孩老人一家三口,走走停停。
也有跟她一样的孕妇妈妈,一凑近,话题没停,对方月子比她大,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热情给闻依传授经验,包括之后待产时准备的孕妇包,生产注意事项,甚至生产之后恶露怎么处理。
闻依听得头皮发麻,她暂时还不想为没有到来的处境烦恼,赶紧结束闲聊离开。
可没走几步,心情还是被影响,闻依泫然欲泣:“好可怕啊,我不想生了怎么办?”
秦南山这几个月除了看科研论文,闲时也会去了解怀孕生产知识,知道那是一个大难关,他安慰:“一附院妇产科经验丰富,我们也提前做好准备,不会有事的,我最近看了些月子中心,他们提供的服务都还不错,你看要不要去,还是请个月嫂到家里来?”
闻依吸吸鼻子,做他给的选择题:“住月子中心吧。”
“嗯。”
走到小区门口,闻依停下,“秦南山,我想吃甜的。”
她心情太差,得吃甜的转变心情。
俩人在小区门口便利店买了冰淇淋,边吃边走回来。
要是一个小时以前秦南山肯定不让她吃冰的,闻依感慨,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可到家一照镜子看见自己日渐圆润的脸和胸,吃完冰淇淋的人又后悔了,在卫生间里大喊:“秦南山,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啊啊啊!”
秦南山捂上夏天耳朵,默默把次卧门关上。
......
九点半进主卧,床上女人窝着玩手机,他问:“你不上课了?”
“不上,结束了。”
他点点头,找好衣服出去洗澡,再回来,她换了姿势玩手机,秦南山提醒:“你别看太近,对眼睛不好。”
闻依丢掉手机,闭眼躺平。
暴躁性子没了,预示心情不好,秦南山以为她还在想散步时的事,“产检报告单我看了,孩子身高体型正常,你各项数据也正常,不会有意外的,你要是实在害怕,我们到时候提前住院,做足准备。”
女人声音闷闷:“嗯......”
兴致依旧不高,秦南山斟酌一会,继续说:“妈的事你不用想太多,如果徐朗这点安全感都不能给,那走到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你也不胖,我刚刚发消息问妈了。”他怕她误会,特地补充:“问的你妈,她说她怀你时没胖多少,生产之后恢复得也快,所以你变胖的可能性很小。”
闻依睁眼,扭捏说话:“你怎么还问她这个。”
“有事,顺便问的。”
“什么事?”
他不说,“没什么。”
闻依撇撇嘴,还整上秘密了。
秦南山半靠在床头,沿着头顶暖黄光线看她,片刻后开口说道:“我们下午开了个会。”
“什么会?”
“开会前系主任说带上吃饭的家伙去,我们全部人都带了笔记本电脑,唯独一个新来的老师没有,你猜他带了什么?”
闻依听懂,干瘪的冷笑话配上他不会说笑话的语气,更加好笑,她终于露出笑容,好看的眉弯弯,“带了碗,秦南山你好无聊啊!”
秦南山也轻笑两声,冷笑话时间过去,拿过床头柜妊娠油,自动自觉准备干活。
闻依确实因为他说的这些事烦,但还有一件,思索片刻,决定把她的烦恼传递给他,“秦南山,我觉得肚子里可能是个男孩,怎么办啊?”
秦南山一愣,“为什么?张主任说的?”
“不是......”话刚说完,闻依瞬间睁大眼,一脸惊恐,秦南山见状不对,赶紧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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