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小墨镜要掉不掉的挂在鼻尖,那双蓝眼睛毫无保留的露出来,她微微仰起脸,这个角度显得柔弱又可怜。
五条觉轻轻晃了晃抓在手中的手臂:“你就替我去一次嘛,马上就要夏天了,到时候我说不定每天半夜被叫起来加班,就没这麽悠闲了!”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但五条悟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古怪。
“你的无下限呢?”他突然地问。
“啊?”五条觉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他两秒後,顿时反应过来,倏地松开手往後退了一步,“变态!”
仲夏的季节,人们身上所穿的服饰已经逐渐变得轻薄。一开始还没什麽,但五条觉晃动五条悟手臂的时候,女孩子温暖柔软的躯体,不可避免的通过手臂被他感知到。
五条悟的脑子里当时只有两个想法:以後不能随便关无下限,以及,她的无下限呢?
“怎麽还好意思说我的啊?”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自己抱过来的吧?!”
如果五条悟不说,那五条觉就算後来自己察觉到了,也只会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当做什麽都没发生过,顶多心里不自在一阵子。
但他给出了反应,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起来。虽然好像丶大概丶也许是自己的问题,可总有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啊?!
五条觉睁圆眼睛指责:“我抱过来就是你不开无下限的理由吗?!”
“多少也讲点道理吧,你为什麽关无下限啊!”
“……谁天天和人接触的时候开着无下限啊!有病吗?!”
不是这样的,防御状态的无下限早就和呼吸一样成为了一个本能反应,会每天24小时几乎无间断地释放,只有特意控制的情况下才会关掉。而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关掉无下限接触打闹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几个人……
後知後觉意识到的事情,让五条觉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有难以啓齿的感觉。
于是,她说完後又梗着脖子瞪着五条悟大声道:“而且你自己不也一直也把无下限关了的?!总之丶流氓!”
说着,恼羞成怒的女孩子还愤愤地擡脚踩了五条悟一脚,随即转身就走。
五条悟:???
谁流氓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在机场等候的柏野监督看到面无表情朝自己走过来的五条觉时,内心无比好奇是哪个人惹到了这位祖宗。
他之前打电话告知委托的时候,可不像这麽生气的样子。
“中午好,五条家主。”
打招呼的对象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柏野监督一点也不一意外,他神色自然地继续说:“现在离登机还有一点时间,您要喝奶茶吗?”
不管这位祖宗是为什麽生气,先用甜食哄一哄再说,不然被她的低气压弄得战战兢兢的还是自己。
专门负责联系的五条觉的柏野监督,虽然年轻,但具有十分丰富的【对五条觉经验】。他知道怎麽做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这位祖宗在任务途中作妖。
听到他的话後,五条觉几乎没有停顿地说:“红豆奶茶,双倍炼乳双倍糖。”
果然不管多久,还是会对她这种程度的糖分摄入量感到吃惊啊,柏野监督内心嘀咕着,但面上丝毫不显:“好的,那请您稍等我一下。”
对机场十分熟悉的柏野监督很快就买回了奶茶,他重新回到候机室时,五条觉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去买了一袋饼干,正坐在座位上嘎吱嘎吱地嚼着。
只不过配上她那张没什麽情绪的脸,柏野监督有种她在把饼干当做某个人吃掉的诡异感。
递上奶茶後,柏野监督在和五条觉相隔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坐下来,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候机室的广播播报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後,柏野监督借着收起手机的动作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五条觉。
很好,吃完甜食之後果然是已经消气了的样子。那看起来也不是发生了什麽很严重的事情。
柏野监督那一眼理所当然地被五条觉察觉到了,她不爽地挑起眉:“看什麽?你两次打断我行程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真的十分抱歉。”柏野监督立即90度鞠躬道歉。
“哼。”
意料之中的,她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後续。
站直身体的柏野监督小跑地跟上大步离开的五条觉,趁着危机解除,他赶紧把委托的要求详细地复述一遍。
“近些年樱岛火山的活动十分活跃,2006年6月,还有今年4月都有烟柱喷发,虽然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是今年喷发出来的火山灰甚至扩散到了鹿儿岛市。所以,这次委托请您务必把影响控制在最小。”
这次的委托,就如五条悟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窗】在樱岛火山的一处火山口上,观测到了一只一级咒灵。
在活火山的火山口附近活动,这对人类来说本就存在不小的威胁,更别说还有一只危险性很高的咒灵。
就算一些咒术师有能力在这种环境中祓除咒灵,可他们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和咒灵战斗时所産生的能量波动丶对环境造成的影响会不会诱发一次新的火山活动。
但是五条觉除外。
她的生得术式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她本人对咒力和术式控制精度也同样恐怖。
【窗】那边确信,她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祓除掉一只让其他许多咒术师感觉到头疼的一级诅咒。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咒灵几乎能够确定,就是因为近期的火山喷发在市民们的心中引发了恐慌才诞生的。
如果火山在短时间内再喷发一次,那到时候诞生的可能就不是一级诅咒这麽简单了。为了稳妥起见,必须让最有把握的人去处理。
五条觉知道他们在担心什麽,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任务的隐患,所以才过来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
“一直放在那里提心吊胆的多可怕啊。”原本冷着脸的人,此时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你们把周围的市民全撤了,我一个茈轰过去让它彻底爆发算了?这样能消停很久吧?”
闻言,柏野监督干笑了两声:“您真会开玩笑。”
五条觉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发出一声喉音。
五条觉的态度,再加上她之前生气的模样涌上心头,霎时间让柏野监督变得十分不确定起来。
“……您是开玩笑的吧?等等丶您是在开玩笑没错吧?不要啊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的啊!”
不清楚五条觉心里到底在想什麽的柏野监督,一路苦口婆心地劝上飞机。
在位置上坐下後,一直把他当空气的人忽然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伸手朝他要游戏机。
柏野监督:……
从公文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游戏机递给五条觉後,柏野监督终于能够确信,她之前说要轰了火山的事情,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意识到这点的柏野监督忍不住地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位置上,而那个罪魁祸首还要嫌弃的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吧?随便说说而已啊。”
柏野监督:……
这是什麽魔王级别的熊孩子啊!真的太累丶太刺激了。要不是上头给的奖金让他无法拒绝,他早就辞职不干了,心脏受不了!
是的,刺激。
如果是其他人说要轰了火山,不止柏野监督,绝大部分人都会当个笑话一笑了之。因为没有人能够轻易做到这件事,也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个後果。
可五条觉她不一样啊!她不仅可以轻轻松松做到别人穷极一生也做不到的事情,而且……
柏野监督没忍住用馀光去看身旁已经在开开心心玩游戏机的人。
她有一天要是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也不会害怕被人追究责任吧?
祓除咒灵花费的时间不过几秒钟,但是返程的飞机却要等到第二天。
五条觉回到横滨时已经是中午了。她一打开公寓门,便听到有热油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显然五条悟并没有回去京都。
站在玄关的五条觉一边换鞋一边想:虽然她没有事先说要回来吃午饭丶虽然她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航空餐,但是这个家夥要是敢说没有她的份,那她就把他赶出去!
带着这种想法的五条觉,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厨房。
“你牛排吃几层熟的?西冷。”
漫不经心的声音飘过来,让五条觉的脚步来了个急刹车,一脸不爽地站在原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可恶,竟然被预判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还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嘛!不然才不会这麽殷勤呢!
五条觉心里又高兴起来,却仍旧板着脸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五分。”
说完,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回房间洗澡去了。虽然昨晚在酒店换洗过了,但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多少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重新响起的脚步声,分贝显然比之前轻多了。
五条悟将锅里已经煎出焦化层的牛排翻了个面,眼底滑过细微的笑意。
还真是好哄啊。
五条觉洗完澡出来,发现厨房里动静还没结束。她晃荡到料理台旁边,煎好的牛排正放在一旁醒肉,锅里还在烹饪芦笋丶口蘑之类的配菜。
大概扫了一眼加餐都有什麽的五条觉伸出手,把五条悟事先放在餐盘里的小番茄拎走吃掉。
见他转头看过来,她还理直气壮地举起手:“怎麽?我刚刚洗完澡,手是干净的!”
何止是手,刚刚洗完澡出来的女孩子浑身都散发着清新的水汽。她在家的时候不戴墨镜,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睫湿漉漉的,还有几缕被水打湿的碎发蜿蜒地贴在颈侧细腻的肌肤上,像是一尊精美易碎的白瓷。
五条悟移开目光,随手掂了下锅:“偷吃完了去拿刀叉。”
闻言,五条觉鼓起脸对着他张牙舞爪了一番,然後乖乖转身去拿刀叉。但是岛台那个放筷子的抽屉拉开後,并没有看到吃西餐的刀叉。
五条觉顿了顿,疑惑地扭头看向五条悟:“刀叉放在哪了?”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我又没在家里吃过西餐!”
“我就在这里吃过西餐了吗?”五条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自己找。”
五条觉一边翻箱倒柜找着刀叉,一边嘀嘀咕咕:“你自己做西餐但是没有提前找餐具吗?要是没有的话,用筷子戳起来吃吗?”
“你还可以用手吃。”
五条觉知道五条悟说的是用手抓着吃,但她非要朝另一个方向理解:“吃东西本来就是要用手啊。”
同样知道五条觉在故意曲解的五条悟懒得理她。
一番叮叮咚咚的响声结束後,两个人终于在餐桌边坐下来吃午饭。
昨天因为没有开无下限,发生了略有尴尬的事情,并且还为此吵了一架。可今天,一起坐在这里的两个人,无下限仍旧是下班状态。和吃饭时间没关系的那种。
五条悟想了想五条觉那个毫无距离感的性格,径直道:“你自己注意总没问题吧?我也太冤枉了。”
虽然还有一种处理方式,就是在她没有距离感的凑过来的时候,自己释放无下限。但这麽做的话,毫无疑问的绝对会被她倒打一耙说他嫌弃她丶故意膈应人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当初开发自动释放无下限这一使用方法,是为了应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
在和熟悉的人接触时,五条悟很多时候都会有意识关掉无下限,而并非只对五条觉这样。如果特意改变,就好像在故意拉开某种距离一样。只是……
不知道为什麽,五条悟潜意识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心底的这一丝异样太轻丶太轻了,他只是很短暂地疑惑了一瞬,觉得可能因为她是五条觉的关系,就没再关注。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觉,都已经能够很冷静的面对。毕竟就是个意外,并且这对五条觉来说也不算什麽大事。
她後来想了一下:如果不小心蹭到胸的人不是五条悟,而是中也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肯定是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太大了真是不好意思”,然後被弄得手足无措的人必然是中也。
可偏偏这个意外的对象是五条悟,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奇怪了。
虽然他的存在的确是有点特殊啦,但……难道是因为谁脸皮更厚的关系?五条觉不禁想。
而且,五条觉对五条悟昨天的反应多少有点幽怨,她握着手中的刀叉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一点都不冤枉,还说出来。”
“……感觉到了,但不说。你希望我这样吗?”
“什麽暗戳戳占人便宜的变态!”
“你自己说的吧?”五条悟觉得五条觉这个性格也太难搞了,他以前有这麽不可理喻的吗???
五条觉不说话了。
半晌,她闷闷地用叉子戳了一下盘子里的牛排:“知道了。”
和人接触还要注意分寸也太累了!
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垂着眼睫,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肉排,像是被人收走了喜欢的玩具那样,闷闷不乐。
五条悟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解五条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喜欢关掉无下限。
理由大概和他差不多。
无下限主要是用来应对敌人的,而不是隔绝他人。
而且,长时间被无限包裹不和人接触,会逐渐丧失某种本来就不多的情感,或者说,丧失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如果决定走这样的一条路倒是无所谓,可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打算真的成为独坐云端的“神之子”。
她有朋友,所以必然会通过朋友这个窗口来接近世界丶从一个角度看待世界。
就和他一样。
他出现之後,因为不同的人生经历,她对自己産生了非常多的好奇。
想知道他为什麽会做出和她不一样的选择丶想知道他身上都发生过什麽,同时……他在某种程度上,会是她最理想丶最心仪的朋友。
在面对自己非常有好感的对象时,会想和对方接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大概除了他之外,她没有对其他人做过丶也不会对其他人做这种会抱着人手臂撒娇的事情。毕竟光是武力威胁就足够她搞定一切了,并且做起来还更简单高效。
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她会在关掉无下限的情况下,和异性有大范围的身体接触,就算是那个名为中也的朋友应该也不会。
但他和她是异世界的同位体,概念上是同一个人。天然的,她对他就没有什麽警惕感。
其实他也一样。
所以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才後知後觉的意识到了性别问题。不然的话,早在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早晨,她应该就要捂住眼睛大骂他变态了。
只是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一下子要注意收敛自己的行为,怕是会觉得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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