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同样被裴长渊撕开嘴上封条的展蔺听言点点头,他义正言辞:“对啊云姑娘,我们没有性命之忧,届时自会找办法出逃,但你不同。”
云挽月解开绳索的动作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跟着难为情起来。
“如果我说……我是来给你俩成亲,你们……信吗?”
说完她自己都闭了闭眼,苍天啊,想不到她云挽月也有今天,怎么说,就是……太奇妙了,毒唯变成cp粉头子那种心理转变,谁能懂啊。
许是这句话实在是惊人,竟教两人全然忽视了在这等境遇说出这句话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
黎清桦面色通红急急反驳:“挽月你在说什么?什么成亲?莫要说这等离谱的话。”
展蔺也急急避开了眼眸:“云姑娘……莫,莫要胡诌,我与师妹从小一起长大,怎可生了这等心思……”
说到后面他自己没了音量,怎么可能没心思?他从未想过身边没有师妹的生活,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师妹身侧会有别人的生活,他连这个可能都没有想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清桦听言眸色一暗,她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不是师妹了,展蔺。”
这是她第一次喊师兄的全名,从前觉得师兄二字最好,只要喊出就可以借着师兄的名让自己的各种小心思在不知觉中得到满足,从十几岁的时候便是如此。
如今竟觉得,师兄师妹反倒成为了她的枷锁,她不敢突破这声师兄,也害怕师兄之后再无其他。看,果不其然,确实什么都没有。
她垂着眼眸:“我已经脱离师门,按理说我们已经不是师兄妹了。”语气淡淡,像是要遮掩什么。
目睹全程的云挽月看着一处一阵无语,她终于忍不住提醒。
“我说二位?短短一月不见到底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故事?”她指了指两人无意识勾住的尾指。
怎么说?虽然一个两个都不长嘴,但是身体倒是挺诚实。
“而且我必须提醒一下,你们俩的绳子早就解开了,你们还坐在地上是为了牵手吗?其实……站着也能牵的。”
话音刚落,黎清桦面色爆红,她猛地起身,匆匆走到云挽月身后,有意无意落后半步,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
展蔺楞了两秒之后也立刻起身,他眼神飘忽着:“云,云姑娘,是因为我们处于黑暗许久,又绑在一起行动不便,为了保持清醒我们才,我们才……”
才互相勾着尾指若是有一人不对劲另一人也能立刻提醒。
真的不是……
或许也是……
好像如何也说不清……
云挽月见人始终拘谨,也终于歇了调笑两人的心思,她拍了拍展蔺的肩:“我懂我懂。”笑得意味深长。
展蔺愈加手忙脚乱,他还想要再解释什么,却裴长渊猛地拉到一旁,白骨出现在他眼前,而抵在白骨上的是一柄剑,他无比熟悉的剑。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这个方向,师傅……要杀他。
他不敢置信看向执剑的人:“师傅……要杀我?”
展天详轻巧收回剑背在身后,声音倨傲:“莫要喊我师傅,帮着外人的徒弟,我宁可杀之。”说话的间隙他重新出剑,这一次是冲着云挽月而去。
察觉到展天详动作的裴长渊一把将云挽月揽过,白骨借力将黎清桦推到展蔺身前:“且管好你的人。”
莫要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再教月月伤心。
展蔺接过被推过来的黎清桦,他咬咬牙勉力提气,带着人同样飞身而起,退避一里才将将停歇,他的动作生涩且吃力,怀中的黎清桦更像是全然没了反抗的能力。
这一幕正好被云挽月瞧见,她声音沉下来:“清桦和展蔺这是?”
她其实设想过,毕竟只是被关起来好似太轻了,只是她不愿相信,便本能避开了这个可能。
身侧响起的声音一锤定音:“两人被废了内力,展蔺剑术有成,能借风势运用轻功。”
她面色跟着沉了下来,她蓦然想起从前清桦与她说的话,她说她喜欢符一道,喜欢打败别人的成就感,她一直因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自豪,那也是她的依仗。
只要手中有符,便不惧风雨。
没了运转符篆的内力……她会有多难过?
“是我连累了他们。”
这一句话来得突兀,却又恰恰入了匆匆赶上来的展天详耳里,他手中的剑愈加狠厉,执剑的手用力到发白。
“你还敢提我的徒儿们?若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会如此不听话,当然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他的徒儿,从前是那般听话。
“因为我?”云挽月同样愤懑着,“老头子你脑子是老化了吗?要不是你先背刺了自己的徒弟,他们哪里会不认你啊?你刚才还要杀人啊!你失忆了?”
回答她的是迎面而来的剑。
裴长渊祭出白骨将剑格挡,随后将云挽月推到一旁,再次扬起白骨时已不同于方才,招招凌厉招招致命。
两人立时缠斗起来。
云挽月借力落在一旁,足尖浅红色的光浮现,她速度很快来到黎清桦二人之处。
逃跑这件事她熟,绝对不打扰你们一点。
黎清桦看着一下便到眼前的人很是震惊:“挽月你……能用妖力了?”
“诶呀这个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们解释。”她看向在另一方的筹算,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展天详,一时间计上心头。
第78章 最终(五)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对筹算的了解不算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于筹算这样的人而言, 利益比任何都要关系都要牢固些。
就是当下满口说着这个徒弟那个徒弟的展天详,他心里最核心想的也是自己。
如果徒弟可以被割舍, 那么师傅为什么不可以?
她足尖轻点闪身来到筹算身侧, 位于筹算身后的人面色一凝正要上前。
筹算摆了摆衣袖示意自己属下不必, 他看着来人, 巧笑嫣然的模样,全然没有因为此刻的情形而感到害怕。此前在擒妖司便是如此,便是气氛再奇怪, 也能问一句晌午吃些什么。
除了那次,除了那个人挡在她面前的时候。
他眼眸微沉将人看得紧了紧:“月牙姑娘不怕我在此处将你捉了去?”
“我为何要怕?”云挽月没有避开视线, “公子不是还中了我的三刻僵?我若死了, 公子也会死, 想来是不会轻易要我的性命。”
这话说得实诚,筹算挑眉:“那月牙姑娘前来——”
月牙二字听得分为膈应, 就好似两人有点什么特别的关系,非得用这样特殊的称呼一样, 云挽月皱着眉头打断。
“不必唤我月牙, 那不过是随口取的化名, 公子唤我云姑娘即可。”她眼眸一转,眼里闪过兴味, 再次抬眸时已经带上十成十的认真。
若是熟悉她的人在场, 便能明了那是她常有的准备糊弄人的架势。
“且不说这个, 公子我这有一笔交易你是做与不做?”她放置在身后的手一摆又一摆,食指与无名指不自觉揉搓着, 像是在捻些什么,细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交易?”筹算心底一提,心想终于等到了正题,他动了动僵硬的指尖,声线不变,“说来听听?”
见人上钩,云挽月转过身来到筹算身侧,这已然超过了安全距离,筹算身后的人若要拿她便是即刻的事情,她便是速度再快也难逃脱。
她好似完全没察觉一般凑近筹算耳边:“这个交易可不一般,公子此刻最最想要的不过是三刻僵的解药和在下的血液,我也不是不能给,就是不知道公子能付出多少报酬了。”
话音刚落,她倏而抽身,将距离拉开,仿佛方才的模样全然不存在。
热气拂过筹算耳边引起一番战栗,而更多战栗的来源是云挽月话里的话,让他的内里也跟随三刻僵药力一同僵硬了起来。
他终于正了神色去瞧云挽月,人看着那方缠斗着的二人眼眸似有深意,察觉到他的目光又轻飘飘地将视线转过来,随后头微微点了点,正是那方战场的方向。
他心下一惊,心跳陡然加快。
他的声音跟着艰涩:“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挽月见人已然明了,她笑开:“公子才智难道不知在下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云挽月在这边停留的时间过于久了,那方裴长渊时不时分个视线过来,生怕云挽月受了掣肘。
云挽月一边朝人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另一方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过去:“这药能缓解三刻僵一个时辰,你家师傅年岁也大了吧?暗门有他没他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格外低。
说罢她足尖轻点,回到原处。
不得不说云挽月拿捏了七寸,时间过去了许久,奇门暗门的其余人终于云集,不动神色便已经包围在四周,领头的人借着阴影落在筹算身后,是筹算原本的谋划。
那人声音低沉:“公子可需动手?”
筹算目光沉沉,看向场中那白发苍苍的人,他所谓的师傅。
其实没有人知晓他幼时是如何过来的,彼时还没有暗门,展天详能用来做实验的便只有他,他的右手被生生折断,剖开取骨,然后再把这不知何处来的妖骨安在他手上,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
彼时师傅还说,人要为自己而活,这手臂便是他的筹码。
可是他日日夜夜疼了许多年,师傅从未问过他疼不疼,想来,师傅也是为自己而活吧。
他手臂已经僵硬,却依然坚定地上扬,手中正是一个打开的药瓶,他一饮而尽。随着药力的流转,身上的僵硬一点点褪去,他的目光愈加坚定。
他这样的人,做决定只需要一瞬间。
“不必。”
那人诧异:“可是老门主……”
他眸色一凝,微微偏头,声音依然温和着:“老门主怎么?”
却让他身后的那人无端生出一身寒意,他的声音愈加恭敬:“自然是听公子的。”
筹算点点头,扭了扭手腕,动了动足尖,又随之运气感受着右臂升腾的妖力,他为自己而活,师傅,应该不会怪他吧?
下一刻他倾身而动加入了战斗之中。
展天详见人脱困神色一喜:“乖徒儿,快与为师一同将这人的性命留下!”
同样变了神色的还有黎清桦二人,不同的是他们神色格外凝重,两人习惯性一前一后站在云挽月身旁,便是没了内力也依然拿着手里的武器,是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云挽月挽上黎清桦的手臂,示意不必紧张:“不必担忧。”
黎清桦皱着眉:“如何能不担忧?如今敌强我弱……”话还没说完,她眼眸微缩,剩下的话已然没了后续。
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惊,是几乎不能让她反应过来的转变。
是的,是转变。
只见本是前去支援的筹算一个翻身将手臂生生洞穿了展天详的胸膛,他闪着白光的右臂一点点被温热血液覆盖,滴落在地上他月白色的鞋面,而他仍是那副笑面。
就如同在路边随手杀了一只猫儿狗儿,没有一点犹豫。
变故太快,便是裴长渊也跟着顿了顿,他反应极快,楞了一瞬之后立时退后身形回到了云挽月身旁,他始终疑惑着:“月月做了什么?”方才两人相谈的场景他仍记得。
云挽月将视线从那一片血色移开,她还是本能不喜欢这属于血液的颜色:“说了些能让他手刃师傅的话。”
这话像是一下惊雷,恍然唤回了黎清桦丢失的思绪,她移不开视线,声音也变得轻飘:“挽月是说了怎样的话?竟教他没有一丝犹豫……”
若是她,便是被这所谓的师傅喊打喊杀这么久,让她下手也是下不去的。
裴长渊察觉到云挽月不太高的兴致心下了然,他上前遮挡住云挽月的视线,将血液隔绝在外,他已然知晓为何了。
于是他替云挽月回答:“因为他是筹算,在他心里情感本身不占分量。月月看得明白,便用手里他的把柄与他做了交易。”
某种程度上,他跟筹算是一类人,换做是他他亦不会留情。
云挽月点点头应和:“其实……我也就试试,毕竟几句话的事情,我又不吃亏……”
谁曾想他这么快,一点犹豫都没有,让她都有些害怕。
“不过这都是展天详的报应,他没有善待你们,想来也不会善待筹算吧?”她看向黎清桦。
黎清桦面色变了变,没有言语。如今人都死了,善待与否的,又何必纠结?
而几人话里的展天详几欲疯了,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向筹算,胸口的巨大疼痛让他目眦欲裂,他不管不顾,硬是撑着力道欲将筹算的右手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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