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紧要关头,一道寒光划过,陆慎身影如风,瞬间出现在她前方,像是一堵坚固的墙壁,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他身形极为高大,单手搂着她,无双仿佛跌入了黑暗却又滚热的深潭之中,动弹不得。
视线被他完全阻挡,无奈之下,只好将魂钉重新放回袖中。
在那一瞬间,她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砰响。
陆慎手中,一股如山洪猛兽般的灵力瞬间冲向赫连羽,将他强劲的剑势完全击溃,然后如排山倒海的波涛般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赫连羽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眼,朦胧中透出些许惊惧。
他艰难地咳嗽两声,看向陆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大师兄,我…我刚才不知怎么了,一时失手,还请大师兄恕罪。”
陆慎转过头,目光如冷池,深深地盯着赫连羽,他的面无表情,只是双唇紧紧闭合,犹如雕刻的石像。
半响,他缓缓开口:“藏书阁,《云间剑谱》六百遍。”
言毕,陆慎转头,眼角余光瞥见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气。
他的心微微一紧,快步走到无双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他低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透过陆慎的肩膀,无双看了一眼赫连羽,在陆慎看不到的地方,他方才的惊慌已经不见了踪影,转而眉宇之间盛满了阴狠。
无双看了陆慎一眼,冷哼一声。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言罢,她身形如蝴蝶偏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慎缓缓抬手,抚过额头,无奈地看着无双逐渐远去的背影,声音喃喃:“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戾气。”
*
阴寒的月光悬挂在夜空中,似水的清辉洒满大地。
剑冢之中,陆慎缓缓地睁开眼睛,头颅轻轻后倾,目光透过树冠间纵横交错的叶片,落在了夜空中的月轮上。
那月亮如水洗般清澈,静谧地悬浮在夜幕之中。
忽然之间,他体内灵力如巨浪退潮般散去,急速而强烈,抽走了他体内的力量,无力感宛如一股滔天巨浪,将他全身上下包裹住。身躯微微颤抖,犹如风中的柳叶。
灾难的预感犹如冷风般袭来,他掐指一算,暗道不好——
阴年阴月阴日又恰逢满月,对他这样的半妖而言,这是最为虚弱的时刻。
他咬紧牙关,双拳紧握,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压制住全身的虚弱,一步一步移动,试图向洞府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重如负重物,他的身体不断摇晃,步履蹒跚。在冷月的照耀下,他的影子摇摇欲坠,映射在石壁上,似乎随时都会破碎。
等他走回洞府时,月光如银,他的肌肉收紧,他的背部隆起,仿佛承受着无法承受的重压。陆慎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抬起手,手指像猛兽一样弯曲,月光倒影在石壁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退变成了白狐的模样。
作为半人半妖,他体内的灵力与妖力像是两股不可调和的力量,一直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在这个夜晚,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他体内的灵力与妖力开始疯狂地冲撞,像是两头野兽,在他的身体内无情地撕扯。
随着身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楚如海浪般从他的身体深处涌出,那种痛楚如同针刺,痛入骨髓。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一片白雾覆盖,耳边似乎有一种低沉的嗡鸣声。
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状态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痛苦了。
在雾霭崖底的时候,每逢此时,无双都会用灵力帮他缓解痛意。
虽然每次脸上似乎都带着些许不耐烦,说着些很麻烦,要把他吃掉的话,可是,她那双修长而冰冷的手触碰他的皮毛时,却总是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灵力。
疼痛几乎无处不在,四肢百骸,甚至连骨缝中都在剧痛。在迷离的意识中,无双那张冷漠的脸庞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努力地撑起身体,磕磕绊绊地朝无双的洞府走去。
他矮下身子,用头轻轻顶开了横在前面的竹帘。那竹帘在空气中轻轻摇晃,发出微微的声响。他走进去,只见洞府里空无一人,只在地上放了一块厚厚的垫子。
痛苦席卷他的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在无声地抽搐。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窗边,想要趴下来,但在这个动作未完成之前,他突然停住了。
房间里有着陌生的气息,这让他的耳尖瞬间竖起。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突然间,一条冰冷的铁链突然套住了他的脖子。那冰冷的感觉,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得他心中一凉。
脚步声在房间内回荡,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了赫连羽的脸。他的嘴角上扬,仿佛得意的样子。
赫连羽应该在藏书阁抄写剑谱,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慎试图动弹,但那冰冷的铁链狠狠地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赫连羽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神里不再是白日里的谨慎和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和狰狞,嘲讽的笑声在洞府里回荡,“没想到那贱|人,也会像小姑娘一样养小动物,真是可笑。”
第7章
满月映照,月色浸透了天幕,轻轻照亮剑冢之巅的孤危峰。
无双身披青裙,走出修炼的石窟,脚下细石击打,如璃琴撞鸣。
她皱了皱眉,这具身体被困在元婴巅峰已经有二十年,不知为何,觉得丹田之中一直有什么无法穿透的屏障。
她有些挫败的回到洞府,窗边的垫子空空荡荡,也不见那狐狸的踪影。
她抬头看向窗外圆月,掐指一算,猛然意识到今晚是阴年阴月阴日,再逢满月。
她看向窗外,也不见狐狸的踪影。按理来说,这天晚上,那只狐狸会很痛。
她也不知为何,只是每次逢这时,狐狸就会像是受到五毒之痛,浑身剧烈抽搐。
可今晚,明月挂高,月光皎洁,狐狸却无影无踪。无双眉头微皱,洞府中似乎有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在弥漫——
“什么人?”她冷声问。
话落,阴影处忽然走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正是白日被陆慎发了抄书的赫连羽。
他的手中拽着一根铁链,铁链的末梢在石砖地上磨过,发出“哒哒”声响。
无双寻声望去,只见那只狐狸被捆仙锁拴在另一头,像破布一样被拖拽着走过。
石砖地面上,狐狸被拖过的痕迹伴随着一串串血迹,而那雪白的皮毛上此时也透出一点点的血痕,显然是受了重伤。
赫连羽一边笑着,声音阴冷:"你这歹毒女人养的畜生和你一样下贱,还喜欢咬人。"
他的手腕上残留着一个鲜红的印痕,显然是狐狸咬的。话音未落,他粗鲁地一拉捆仙锁,狐狸被卡得直咳,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赫连羽笑的得意:"幸亏有着捆仙绳,不然还抓不到他。"
赫连羽是万姯长老门下的内门弟子,天资极高,与无双一样,都在元婴巅峰。
无双一眼看出他手中的捆仙锁应当是专门用来制服妖兽的上古法器。
月圆之夜,对于绝大多数妖兽而言,都是灵气最为虚弱之时,白狐被捆仙锁勒住喉咙,此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白狐挣扎着看了无双一眼,而在那白狐的绿瞳中,似有绝望。
陆慎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今夜正是满月之时,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候,被困在这具狐狸的躯体里,既无法使用妖力,也化不了人形。
他被折磨得意识有些模糊,看向赫连羽,不知道这些平日里见他都会彬彬有礼打招呼行礼的少年们为什么会如此残忍?
他的腿被人用剑划伤,已经失去了知觉,九尾中有两条已经被折断,软踏踏地垂在身后。
在无双还未到来之前,赫连羽和他的同伴们将他当作球蹴鞠一般,在地上踢来踢去。
无双冷冷地看着赫连羽,指着白狐说道,"放开它。"
但赫连羽却一笑,更加残忍地把捆仙锁捆得更紧。
"你向我道歉,我就放开这狐狸。"他轻佻的语气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刺耳。
无双的脸色平静如常,她开口说道:"对不起。"
赫连羽显然没有预料到无双会如此配合,有些愣住。然而,他并没有松开狐狸,反而眼神越发阴狠。
他又道:"道歉要有诚意,你跪下,我就放开这狐狸。"
无双微微侧头,丝毫不露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跪下。
他又拽了拽那捆仙绳,道:“你不想要这狐狸的命了吗?”
无双没回话,却话锋一转道:"有人前些天帮我抄书,让我留你一命,我本来是想履约的,可是你……"
她的嘴角弯起,话未说完,细长的手指一弯,忽然间指尖绽放出一簇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蓝得幽深,就像深夜里的星河,寂静又明亮。它在空中悠然飘浮,然后轻轻向赫连羽飘去。
赫连羽面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火焰就在他身上猛然燃烧起来。
如业火焚身,那火焰熊熊燃烧,将他瞬间化为灰烬,就连他的惨叫声也被那火焰瞬间吞噬,熄灭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赫连羽的同伴们看着这一幕,骇然无言,他们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赫连羽,竟然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你,你,你……”
三人的语言混乱,他们的双眼充满恐惧,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看到了死神。
“杀人了。”
“我要去告诉师尊,你,杀人,杀人了……”
这个威胁的声音还未落下,三人就已经无法再说出任何话语。那蓝色的业火仿佛有着灵智一样,顺着赫连羽的身体飘向了他们。他们惊恐地看着火焰向他们扑来,然而他们无法躲避,无法抵抗。
在转瞬之间,他们就像赫连羽一样,被业火焚烧,化为一滩湮粉
业火烧完活物,顺着捆仙锁缓缓蔓延,正在那火焰要烧到白狐身上的时候,无双瞬间一将狐狸提起来,解开捆仙锁。
狐狸的身体如同无力的稻草,"啪"地一声摔在床上,一片死寂。
无双站在床前,望着躺在床上的狐狸,那蓝色的火焰在她的手指尖上仍在闪烁。赫连羽和他的同伴们已经完全消失在世间。
陆慎得到了自由,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疼。
恍惚之间,他觉得有一双手轻轻在他的皮毛上面拂过,声音幽幽:“跟你说了这里很危险,偏要跟来,现在好了吧。你要是死了,我一会儿就去厨房把你炖了,吃狐狸汤。”
声音是她一贯的轻佻,陆慎听着这恐吓的话,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重力,片刻之后,晕倒了过去。
无双的手指缓缓的拂过狐狸的皮毛,她轻轻释放灵力,一股青色的荧光从指尖流出,沿着白狐的皮毛流转。那荧光仿佛有生命一样,流动在伤口之上,不多时,原本淌着血的伤口就已经结痂,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
*
陆慎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明。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生气,昨晚触目惊醒的伤口已经痊愈,浑身皮毛完整,仿佛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他扭头看去,不远处,无双躺在地板上,睡得正沉。她的面孔在微光中显得格外的娴静。
他偏了偏头,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像她一样,粗鲁又心细,温柔又残忍。
她睡得很沉,似乎是累坏了的模样,陆慎不自觉的将身子挪动到她的身边,靠在了她怀里。
她体温很低,身上常年带着一种血和植物混杂的幽香。狐狸嗅觉灵敏,他曾经很不适应她身上这股气味,现在却不知为何,好像格外安心。
他感受着身旁人呼吸起伏,将头靠在她的手肘上,再一次,沉沉睡去。
*
早晨的阳光透过洞府的门口,微微普照进来。无双懒洋洋地站起来,却发现那只白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她刚要迈步走出洞府,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刑阁长老万姯,还有长渊等人,带着几个未曾见过的面孔,一副正色的立在洞府门口。
万姯长老开门见山:“叶无双,赫连羽和其他几个弟子的命牌昨晚就此断裂,赫连羽前几日才和你起过冲突,是不是你所杀。”
无双撇了撇嘴,“赫连羽该在藏经阁里抄写经书,他就算是死了,也应该去藏书阁里找尸体,你们找我干嘛?”
身后一道娇弱的声音插入,秦瑶光抹着泪,垂着头,犹如小鹿般无助。
“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想帮赫连师兄抄书,让他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他……”
秦瑶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着合适的词语,然后她看向无双,声音颤抖的说,“赫连师兄那晚来找你了,师姐,就算你杀了他们,也应该把尸体交出来,让他们落叶归根,好好安葬。”
无双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原来是有人告状。
无双眼眯成一线,讥笑道:“你怎么知道赫连羽会来找我?你明知道我和他有过节,为什么不阻止他,反倒还帮他从藏书阁逃出来?”
片刻后,她突然笑出声,“你是不是希望赫连羽来杀我,好替你报仇啊。”
秦瑶光闻言瞬间愣住,眼眶的红肿更为明显,长渊看了一眼秦瑶光,默默的将她护在身后,看向无双面色冰冷,道:“我一直以为你从密林出来会有所悔改,谁知道你却执迷不悟,还到处攀咬,你三翻四次残害同门,谁也救不了你了。”
话落,万姯长老身后的刑堂弟子上前就要抓住无双。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那些欲要上前的刑堂弟子,仿佛被巨大的力量一扫,纷纷被震开,倒飞出去,落地时痛苦地□□。
风尘未落,一道人影从四周的人群中缓缓走出,是陆慎。
他的身影在早晨的阳光下显得长踞而有力,一双深邃的眼睛扫过所有的人,最后落在风纵身上。
“长老,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陆慎问话。
他声音平静,走到无双面前,却将她护到了身后。
陆慎迈入渡劫境,是当今世界少有的渡劫境强者,万姯也要给他两份薄面。
万姯挥了挥手,示意刑堂的弟子后退,对陆慎解释道:“根据秦瑶光所说,昨晚赫连羽来剑冢找无双,之后命牌断裂。我们怀疑……”
“不可能。”陆慎摇摇头,回应断然而决。
众人都愣住了。
陆慎转头看向无双,语气稀松平常,道:“师妹,你怎么没告诉他们,我昨晚一直在你洞府为你讲解剑理,天快亮时才回去。”
无双被陆慎的言辞弄得有些愣神,但还是配合他,瞥了万姯等人一眼,顺着陆慎的话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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