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听完之后很生气,道:“看来你们华成市的安全教育普及工作没有做到位啊。”
何局心口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又听见顾夫人接着问:“碰瓷又是怎么回事?”
何局连忙解释。
“纯属孩子的奶奶误会了救命恩人,当然了,老人家有她自己占便宜的坏毛病,心态不端正,我们已经严厉教育过她了。”
“是不是至少应该过来给嘉言赔个不是?”
何局一看顾夫人如此护短,脑子转得飞快。
“那是当然,我马上安排他们一家人过来赔不是,还有感谢小宋的救命之恩。”
“不仅如此,局里还准备给小宋颁发见义勇为奖和奖金,等她出院了就举行领奖仪式。”
“再叫上几家主流媒体进行采访报道……”
宋嘉言一脸尴尬,正想拒绝,又听见何局滔滔不绝道。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计划进行一番安全教育宣传,争取将类似的悲剧阻止在摇篮里。”
顾夫人对何局的安排不置可否,单看表情应该没有不满。
不过,没多久,大肆宣传这件事还是被顾懿行阻止了,以宋嘉言的特殊情况,顺利接住十几层高坠楼的小孩这种事,并不太适合被过多的人知道。
“另外,”何局思索之后,心道反正也瞒不住,索性趁现在一股脑交代清楚算了,反正虽然是一个大系统的,但毕竟单位不同。
“孩子的父亲董子轩是市法院的财务助理,他沉迷的游戏……是网络赌博,孩子坠楼这个意外主要是监护人不作为造成的,监护人负全责,孩子的父亲没有尽责是主要原因。”
顾夫人听了何局的补充汇报,大为生气。
若只是普通百姓缺乏安全意识,那么好好教育便罢了,如今是高学历高素质的国家公职人员缺乏安全意识,不,不是缺乏安全意识,而是缺乏责任心!
一个沉迷赌博对自己的孩子都缺乏责任心的人,还指望他对人民有多负责?
“谁招聘这样的人进来的?”顾夫人一拍床边的扶手,“这里边是不是涉及利益交换?”
何局没有回答,这是法院和反贪局的事,他不方便说什么,主要是顾夫人突然驾到,这件事就明显性质不同了。现在把责任分清楚,碰瓷是小事,法院的公职人员沉迷赌博缺乏责任心才是大事。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市局挨批了。
“嘉言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来看你。”顾夫人沉着脸,气势汹汹地出了病房,临走前对何局道:“财务助理沉迷赌博,挪用公款以及行贿受贿这块是不是也该查查。”
“夫人请放心,局里已经立案调查了。”
顾夫人颔首离开,何局明显松口气。至于市法院的领导会不会恨死他,那他管不了。换作谁,肯定也会这么做的,死贫道不死道友,反正这把火烧不到他头上就行。
华成市法院的郑院长此时正在写大字,写完后自我欣赏两分钟,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机突然响起来。
院长助理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满面笑容的郑院长惊得浑身直冒冷汗,甚至大脑都有些短路。
我的天,董子轩这不长眼的王八蛋,果然又给老子惹出了大乱子!
郑院长大动肝火,有些慌了神,恨不能立马把董子轩给开了。
很快,市一把手杨书记也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将郑院长一顿骂。
郑院长感觉喉咙眼一阵阵发紧,一个字都无法讲出来,他满脑子就一个问题——
要是董子轩之前受贿那件事被查出来,自己会不会被牵连丢了乌纱帽!
就算运气好,当初扫尾扫得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那杨书记也对他的工作能力起了极大怀疑,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如果失去市委的信任,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到了头。
“立刻在院里展开自检自查行动,不许包庇违纪分子!这件事你要是干不好,干脆自己请辞,我让有本事的人来干!”
不容郑院长再说,杨书记就“嘭”一声挂了电话。
郑院长丝毫不敢怠慢,怒不可遏地通知助理,“立刻安排自检自查行动,然后让董子轩那蠢货滚来见我!”
郑院长神色严峻地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让董子轩一个人将这口锅背好背稳背一辈子。
这边杨建国挂断电话后也是气得够呛,一掌拍在桌上,放在桌上的签字笔都飞了出去。好家伙,他手底下公检法三大系统,就有两个成绩不好还作弊的在大领导顾书记面前挂了号。
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不到坐以待毙的时刻,必须用实际行动,争取挽回省委领导的信任!
他连忙叫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来办公室开会。
“不光是董子轩,市法院,整个公检法系统都必须梳理一遍,把所有腐败分子都给我揪出来、连根拔起打下去,绝不留任何一个隐患,还华成一片晴天!”
“我丑话说到前头,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我下台之前,肯定先把你们这些捅娄子的收拾下去!”
副书记便知道这次杨书记是来真的了,必须马上展开行动,在公检法内部署一次专题严打,且万万不能搞形式走过场,必须干出成果才能戴罪立功。
市人民医院这边,坠楼的孩子虽然只是轻微脑震荡,但还是要留院观察。
董子轩觉得照顾孩子是女人的事儿,自己无所事事,便又打算回家继续玩□□,他感觉今晚运气不错,应该可以把前些天输的重新赢回来。
他摸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突然接到电话,让他去派出所领人。
糟糕,险些把妈忘了。
董子轩给老婆打电话,“喂,你记得去派出所接一下我妈。”
他老婆一个字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董子轩撇撇嘴,打了个哈欠,见叫的车到了,连忙上车赶回家继续玩□□。
他心中清楚,妻子现在很有情绪,但就算不高兴,让她干的事她还是会干好,至于她心中是不是有怨言,董子轩表示不重要,只要事儿干了,有怨言就有怨言吧,他很大度的,不会容不下妻子这些小缺点。
可这一次,妻子的行为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怜的孩子奶奶,好不容易脱离小区最佳杠手的魔爪从派出所出来,愣是在风中等到半夜也没人来接她。
给儿媳妇打电话,人家说要照顾孩子走不开,让她喊自己儿子去接人。
给儿子打电话……
笑死,根本打不通。
第二天董子轩还照常去上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感觉今天同事们说话分明有所指,难道跟自己有关?他心中有点忐忑。
正在琢磨呢,院长助理面色匆匆地走过来,看到董子轩,没好气道:“你闯大祸了!院长很生气,还不快去他办公室负荆请罪!”
董子轩很吃惊,问:“怎么了这是?”
“昨天救你儿子的是顾董,你家长辈还想碰瓷讹他的钱,”助理也不想多做解释,“快点去办公室,院长有话跟你说!”
“顾董?何方神圣?”
“咱江南省的,姓顾,顾家顾董!”
董子轩刚起身就是眼前一黑,要不是屁股下面正好有张椅子,他当时就要跌倒在地。
陈院长再次给宋嘉言检查伤口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愈合太快了。
他要是偷懒少来看几次,刀口估计已经长好,能拆线了。
陈院长不得不告诉宋嘉言:“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可急坏了杨书记和何局。
杨书记还没来得及慰问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人家都要出院了,就显得他很不真诚。
何局原本定的明天采访报道,硬是被提前到今天。结果媒体朋友还没进医院就被顾懿行挡了回去。
顾夫人再次来看宋嘉言,两人都有心交好,自然相处融洽。
当知道顾夫人也钟爱鬼片但她人菜瘾大的时候,宋嘉言好心提醒她。
“那您可千万不要戴蓝开耳机看鬼片,我第一次带耳机看鬼片,手机都被吓扔了,鬼还在耳朵里乱叫……”
顾夫人拍了拍宋嘉言手臂,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
“好了,该吃药了,我给你拿,吃哪些?”
“谢谢阿姨,”宋嘉言乖巧回答:“1克阿莫西林,0.5克克拉霉素,20毫克兰斯拉夫,哦不,兰博基尼,哦不,是奥美拉唑。”
单从口误就能看出点端倪,宋嘉言虽然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其实心里慌得一比。
顾夫人:“……”
她背过身,嘴角不由自主翘起,终于知道为啥儿子会喜欢这姑娘。
照顾未来儿媳妇吃过药,顾夫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走之前问顾懿行,“你俩正式在一起了?”
顾懿行想了想,严谨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算。”
顾夫人呵一声,“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名分?”
顾懿行:“……”
顾夫人一笑,“啧,真惨。”
说完就走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第29章
没有名分的顾懿行拎着保温桶走进病房, 觉得宋嘉言情绪有点绷得过紧了。
“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顾懿行坐到宋嘉言旁边,“她也损你了?”
“也”字就用得很微妙。
“没有, ”宋嘉言耳朵发红,小声解释, “就是第一次见家长, 很紧张……”
顾懿行忍笑,“原来是家长。”
宋嘉言又不好意思了, 低声还嘴, “不然是什么。”
“既然她是家长, ”顾懿行一笑, 舀一碗乌鱼汤递过去, 问:“那我是什么?”
宋嘉言的脸腾的红了, 小声道:“你说你是什么。”
杨书记处理完工作,带着郑院长一起来医院看望宋嘉言。
慰问见义勇为的先进青年不是主要目的,关键是要摆正姿势, 让顾夫人和顾董知道自己的态度。
杨书记仔细问过宋嘉言的伤情,然后又讲了一些慰问的话, 才领着秘书离开医院。
郑院长没有走,刚才有领导在场,他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那儿敢开腔说话,其实心里早就着急得不行, 他必须把碰瓷这件事向顾董好好解释清楚。
他以为杨书记之所以在院里严抓严打是因为顾懿行被碰瓷所以生气了。
是他治下不严,居然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两天院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搞得他脸上很不好看。
郑院长想了很久, 最后决定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紧,双管齐下,争取顺利度过此次职业危机。
那边已经找董子轩好好聊清楚了,就算一朝爆/雷也牵连不到他头上。这边好好奉承顾董,找机会送个好礼诚恳道歉,希望能让他消气。
总之郑院长考虑得非常到位,只是漏算了一个宋嘉言。
在他的观念里,只要男人发了话,女人就必须乖乖听,所以只要奉承好顾董,就算宋嘉言有再多不满也必须压下去。
郑院长对顾懿行那叫一个殷勤,低三下四的仿佛顾懿行是他祖宗。
“顾董,发生这样的误会,实在是让我痛心疾首!”郑院长脸上明显写满了自责,道:“这事也要怪我,我御下不严,可我是真的怎么也想不到,意外居然就这么说巧不巧地发生了!”
郑院长是真的不想跟顾懿行有任何误会,“董子轩的母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知道错了,况且她还因为误会了您而自责难安,这不,把身体都折腾坏了,现在还躺在家里起不来呢。”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糊涂,关心则乱,口不择言,我在这里替她跟您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她保证一定不会再犯了!”
“郑院长不必这么讲!”顾懿行摆了摆手,道:“船开过后有痕迹,公道自在人心。”
郑院长精心准备的赔罪礼没有成功送出去,但他并不气馁,这次不行再找机会就是,这送礼也是门高深的学问。
送礼不难,如何顺利送出去才是难点。
郑院长离开前,还特意多耽搁了一会,他把病房的卫生情况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假模假样地叫来保洁阿姨,把桌椅摆设甚至病床四只脚都重新擦拭一遍,才放心离去。
郑院长离开后没多久,何局带着一个女人来看望宋嘉言。
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扎着丸子头,穿着宽松又朴素的衣服,脸上憔悴极了,眉宇间全是对生活的忍耐。
她将手中大包小包的礼品和果篮放在柜子上,神情激动地两步走到宋嘉言病床边,九十度弯腰鞠躬,双手递上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谢谢您救了我儿子,要是没有您,就没有我们母子的命。”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谢意,希望您不要嫌弃礼薄。”
虽然红包不大,但已经是贺锦墨付完儿子的医药费,再扣除必须的生活费后,她能拿出来最多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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