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做一个外表乖巧内心叛逆的女孩子,乖巧给席家看,叛逆给席闻乐看。”时音接上,把果汁盒放窗台,恰好午休铃打响,她边走边在尖利铃声中舒了舒脖颈,冬日阳光洒到她肌肤上显出近乎透明的美感,长发微卷,从肩上漏下,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懈可击。
2
晚上八点,时音房门咔一声推开,慕西尉不招呼一声就走进,直走到她的书柜前拿书。
时音不看他,仍坐在床上替芝爱画眉:“哥下次再这样不请自来的话房门该天天上锁了。”
他拿了需要的书,俯身撑到床上看她:“这里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人?”
眉画好,完工,眉笔在时音指间转一圈,她细看芝爱,这动作也引慕西尉向面前的芝爱看,目光停顿了三秒,他说:“看你有点熟悉,跟我二妹很像,要不要互相留个电话?”
“掐死你。”芝爱回得淡漠,起身去镜前,时音也跟下床,人走到了芝爱身后与她一同看镜内,慢抬她下巴让样子更清晰。
“看,你干干净净的样子让我都想抱住你。”
芝爱本身就很好看,现在去掉那些冰冷的烟灰色,补上偏暖的色彩,配正统的学生服,长发也用丝带扎起,精心打理与编织,不笑的时候静若幽兰,比时音少一份清柔,却多一丝纯真。
时音一直用手指顺芝爱的头发,过了会儿,到耳边轻说:“去给妈看看。”
芝爱一如既往地沉默,从镜上收视线向门外走,时音则坐回到床沿。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她和慕西尉的,他把书丢一旁,俯身到她面前,她身上是刚洗完澡的香味,毛衣也依旧是松垮露肩的,单手支着自己的身子,闲散与他对视,问:“我脸上的药味浓吗?”
“我说过只伤右脸不够。”
于是她慢慢笑:“想亲吗?”
他用靠近的意图代替回答,她则淡淡别过头:“哥现在准备三个月的旅行,还来得及。”
慕西尉没有接这句话,看她会儿后干脆出手把她整人抱起来,她很轻,触到的肌肤也极滑,并不意外被他抱着,仍旧与他对视,顺便理他领口:“哥应该不甘心只到这里就结束。”
“我有绅士的风度。”他还像以前那样笑,时音静静与他看,两人的身影重叠在灯光下。
直到房门被叩响。
噔噔——
“小姐,我给您送宵夜来了,我要进来了。”
fancy开门的那一瞬间时音从他怀内下来,落进fancy眼内的是背对自己的慕西尉与闲站着的慕时音,两兄妹似乎刚谈完话,fancy颌首:“少爷也在啊。”
慕西尉重新将书拿到手上,时音则从fancy盘里拿一小块芒果酥,刚吃一口,fancy说:“小姐,老爷叫您去客厅。”
“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
她听罢向外走,fancy即刻唤:“小姐,换件衣服吧!”
她在门框口回身,长卷发半落白皙肩口的样子很慵懒,衣摆直遮腿,除此之外没再多余什么。
美,却也不适见外人。
慕西尉在后面做受用的表情,fancy低头说:“会受寒。”
时音重新走到fancy面前,拿过点心碟,看着她眼睛说:“我不冷。”
……
来客是慕羌生意上的合作者温先生及他的公子。
温公子一人坐在沙发上,慕羌则与温先生面对面站着侃侃而谈,时音从楼梯走下时气氛还融洽,温先生和颜悦色地看过来一眼:“时音啊,脸伤好多了?”
“好许多。”她将点心碟放红木桌上,坐到正中的主沙发上,不咸不淡地讲,“谢谢温叔关心,这是fancy刚做好的芒果酥,味道不错您尝尝。”
慕时音叠腿而坐的模样最好看,温公子看她,她扣额时正好与他视线对上,他不着痕迹地避,她唇边的笑短促一过,随手整宽松的衣摆,遮住腿。
“你温叔是专门来看你的,给你带了点治伤的好药,现在要跟我进书房谈点事,你陪博甫坐会儿。”
慕羌直讲主题,时音在膝上点着指尖,温先生看她,她没说话却乖巧的默应,然后目视着这两位老爷走。
接着这里就剩下时音与温公子。
二楼回廊,慕西尉倚在扶手上,他低声让fancy端水果下去,顺手从果盘里抓一把提子,而后看见回廊转角刚来的芝爱,朝她吹一声口哨叫她过来。
芝爱走到他身侧,他示意她看下面。
“……?”
“上课时间到了。”
楼下厅内,灯光亮堂。
温公子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比时音长三四岁,长相温文尔雅。
还应该是个内向的人,两位老爷走之后,他向时音礼节性地点头,却不主动说话。
fancy将水果盘端到桌上,时音看到盘内明显少许多的提子,抬眼看楼上,慕西尉与芝爱正居高看着她,慕西尉尤其悠闲,边看边往嘴里丢提子。
她仍扣着额,食指尖轻点额头。
“姐说你脑子有问题。”芝爱翻译。
慕西尉将肘搭到芝爱肩上,用意明显,时音收视线。
不久,她坐挺起身一些,终于出手将水果盘子推向温公子那边,这一举动砰地打翻放在桌沿的茶杯,温公子及时接住杯子,茶却都洒到地毯,时音边看边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他轻轻地甩湿掉的手,习惯性抬鼻梁上眼镜,才发现茶水也沾湿了衣袖,紧跟着眼镜框同样被弄湿。
“错误给人机会。”慕西尉点评。
芝爱无声地看。
时音从fancy手里接毛巾,示意她退下,接着亲自替他擦拭衣袖,一开始温公子还想接手,她看他一眼:“我的错。”
三个字给了他站着不动只需接受伺候的理由,他又抬一下眼镜,微微有些紧张。
这女生身上的味道淡淡萦绕在他鼻息间,好闻得很。
时音帮他衣服打理干爽,最后是眼镜,抬眼与他双眸对上,正要摘,他往后退一步。
“眼镜也湿了。”她提醒。
“制造特殊接触。”慕西尉继续吃提子。
芝爱依旧静默。
终于将眼镜也擦拭好,温公子伸手接顺便道谢,时音却并没给,让他落空,反而把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这举措让他一怔,她眯眼说:“温少近视不深。”
这才难得笑起来,他说:“摘下来吧,我近视很深,对你眼睛不好。”
“那看来我的眼睛也不大好了。”
“你的眼睛很明亮。”
“适合配眼镜吗?”
“你肯定走不了路。”
她慢慢点头背过他:“是吗?”
果然刚走一步,膝盖就撞到近在眼前的桌角,她差点趔趄,温博甫及时把她从后扶住,鼻尖正好碰到她的头发,发香迷人,手中扶着她的手臂肩膀也十分纤细与柔滑,她在他怀内停留时间却极短,很快转回身,仍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一笑:“我真的不适合。”
能感觉到温博甫在深呼吸,芝爱在上细细看。
“拿走吧。”时音说。
温博甫不由犹豫一秒,因为时音自己并不动手,明亮的眼睛仍看着自己,他有些踌躇,时音就淡笑闭上眼:“我不看你。”
“我就爱吃你姐这一套。”慕西尉嘴角微勾,盯得专注,芝爱向他看一眼。
温博甫好不容易将眼镜从她脸上摘下,她闭眼期间,他多看了几眼,等到她睁眼,他说:“你的脸没受伤前一定很好看。”
“这二愣子。”楼上慕西尉将抛起的提子接住。
温博甫也是在出口后才觉出话有不妥,改口:“哦,你现在,也很好看。”
时音坦然地蹲身倒茶,不回他话,温博甫稍许尴尬,等她倒好茶给他,他很快接,她淡淡说:“是说我也很适合ok绷么。”
“你的脸,细看看不出伤,ok绷的颜色又跟肌肤贴近,一眼的确不会看出……”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打断,俯身到桌上拿过一罐铁盒装的膏药,“听说药很灵,谢谢你了。”
然后就示意fancy过来伺候,转身上楼梯:“晚上有点冷,我回房加件衣服。”
温博甫在后目不转睛地看她。
楼上,慕西尉吃完所有提子,提示芝爱:“一个男人的愧疚能让他对一个女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已经有瘾了。”
只是可惜提前结束,芝爱看着时音从回廊走来,慕西尉嘴里吹哨,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跟你哥说几句话。”
时音对芝爱说完就用手勾慕西尉领口的领结,房门一关,人也靠门上,她说:“哥看得开心也让我开心开心。”
“你要怎么开心?”
“席闻乐。”
慕西尉挑眉,时音继续说:“哥显然比我知道得多,席闻乐除了踢球,还有什么爱好?”
“奖励?”
“是哥对我的补偿。”
拗不过,他似是而非地说:“女人。”
“女人是哥的爱好,席闻乐不像那类人。”
“射箭。”
停顿三秒,虽然慕西尉样子不正经,这个答案倒令时音听进心里:“射箭?”
“他的母亲嫚知夫人是很出名的打猎爱好者,他唯一保持下来的爱好也是射箭,踢球不是他的爱好,只是他一时热忱的玩物,他是个三分热度的人。”
说一半,到时音耳边:“对女人也是这样。”
时音心思已定:“芝爱擅长射箭,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
“你也擅长,你比芝爱还精通。”
这句话却被她无视,反问:“我们学校有射箭部对不对?”
3
明御高中是有射箭部的。
从总校传承下来,每周下午开放,还配两名顾问老师,供学生放松与训练。
第二天下午四节课后,时音带芝爱出教室,出门正好与几个女生擦肩,时音脚步忽地停顿,回身喊:“任心悠。”
这会儿是离自习课还有一刻钟的下课时间,冬季天黑得快,气温已有些冷,走廊上仍很热闹,那前几个星期被时音帮助过的女生从友人堆中侧过头:“啊?”
“下节课你用不用眼镜?”
“眼镜?下节我不用啊。”
“借我一会儿好吗,最近视线有些散,过几天也要配,想先看看戴上的样子。”
“噢。”任心悠对时音非常有好感,即刻答应摘下,但也皱眉,“可是时音,我这个度数还蛮深的,带着对你眼睛会不会不好啊?”
眼镜还没接到手上,旁有第三人插入,高衫依正好抱着作业本穿过两人之间,任心悠马上喊:“学习委员!”
高衫依微怔地回过来,鼻梁上比之前多了一副黑框的眼镜,视线徘徊在时音与任心悠之间,怯怯地问:“怎么……?”
“你的眼镜是平光的吧?”
“……”犹豫三秒后,她点头,“恩,因为昨天把刘海剪坏了,所以……”
“那把你的借给时音一下嘛。”任心悠开口很快,不等她说完原因就讲,“时音要用眼镜,平光的比有度数的好!”
这高衫依虽顶着学习委员的干部头衔,面对班里人却有点唯唯诺诺,任心悠这么说,她也就摘下来,慢慢走向时音递给她:“好啊……借给你。”
……
“谢谢。”时音看着她,接过来。
然后任心悠开始问她的脸怎么样,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戴隐形眼镜,时音以一句“眼睛过敏”应了回去,高衫依独自低头进教室。
“咦,这是箭吗?”任心悠又注意到时音手里的牛皮箭筒,对那一支支白羽装饰的黑箭惊艳夸,“好帅气!”
“恩,我们去会儿射箭部。”
时音不多停留,打发了任心悠,回身示意芝爱向前,同时将眼镜戴上:“走。”
……
到射箭部,人来人往走动频繁,女生居多,芝爱望向时音:“他在了。”
这儿是依着体育馆的一处独院,白墙红顶,古朴高雅,活动中心设在院中的一块草坪上,掌箭者只要脚踏光滑实木站在屋檐下,靶则设在几十米外的茵茵绿地上,一箭放出去很是潇洒,但由于学校没有专设课程,平日来的学生并不多。
今天例外,席闻乐所在的地方总有一大批人巴不及地前呼后拥,芝爱自己挑了弓,时音已站到活动中心的入门处,她还不急着进去,默声看里面情况。
见到那两个标志牌似的男生,却没见席闻乐。
虽说脚步多,终究没多少人敢真正进去打扰的,太子爷做任何事的排场都很大,只是射个箭玩,众人相陪,顾问老师谨慎侯在一旁,相距三个射箭的席位被清空,一派肃静。
只是这一行又多了一位陪客,是与席闻乐同班的高三女生,高瘦正好,仪表端庄,有十分完美的大家闺秀相,时音曾在学校的宣传板上见过她,也曾在昨天与芝爱的会谈上用过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女生。
“被捷足先登了啊。”芝爱走过来,淡淡讲。
时音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细箭,慢慢转在指间,视线放到那一名顾问老师上。
平时见过这位老师出来走动,只是看他总有忙碌的手机来电,不管是去某楼的路上还是独自一人挨在墙旁,嘴边总叨叨絮絮地对着手机讲话,今天似乎也不打算消停,手正按着右边的裤袋,表情不放松。
是在犹豫,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接裤子口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来电。
过两三分钟,席闻乐仍旧没回来,这名老师终于埃不住从副门走出,一进廊道便立刻将手机搁耳边,讲的内容与股票有关联,是位疯狂的股迷。
时音在他从自己身前经过时叫住。
他忙不迭侧过头来,还没问,她先说:“老师,今天仍旧用6号位。”
“6号位?”他将手机听筒按住,想了想,“可以,那个位没人练,你们练吧。”
刚要走,又因为在意时音口中的“仍旧”一词,转回头问:“你们经常来?”
“恩,来的时候,老师也像这样在听电话。”
工作时间玩忽职守到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顾问老师点头不多问,时音目视他走。
不久后活动室内传来动静,芝爱拉时音手:“他。”
这一个字念得十分微妙,时音的目光转回去的过程里特意在芝爱脸上落一秒,芝爱看得专注认真,视线一丝不离。
时音一言不发地看回活动室内。
席闻乐果然从休息室来了。
他每一次出现都仿若会带给人新的视觉刺激感,以前在阳光下总觉得他耀眼得过分,现在室内,他身上又带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安静阴沉感,只让人对他愈加抓狂。
同伴对他吹一声口哨,他不理,时音才注意到他领口的头一个纽扣是开着的,领带则莫名出现在总是形影不离的那女人手里,女人试图给他戴上,他摆手让其退下,接着从一男生手中拿过弓箭,站到等候他已久的那个席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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