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又能去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陈松北家的路口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建筑,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嘛,但私心又想着,会不会有可能遇上陈松北,她实在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可好巧不巧,突然下雨了,她只能跑到墙檐下躲雨。
南楠蹲在屋檐下,盯着地上那些被雨水打出的圆圈,一瞬间觉得世界上好像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她低头抹了抹眼,视线所及突然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往上看,陈松北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从她身边路过,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南楠盯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是没叫住他,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说过话了,她甚至庆幸自己刚刚低着头没被他认出来,不然她自己也觉得丢脸,矛盾又挣扎。
她想着等陈松北进了家门就离开好了,虽然不知道去哪,总好过像个变态一样蹲在人家的门口。
可片刻后,那双鞋却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南楠愣愣地抬起头,陈松北站在她面前将伞倾斜打在她的上方,正低着头看她。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会儿,还是陈松北先开口:“蹲这干嘛?当蘑菇?”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好,甚至比以前给她补习功课的时候还要凶,但南楠却很想扑到他怀里抱住他,想问他自己要怎么办,她明天可能考不好了,以后要怎么办,她害怕自己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未知。
可她忍住了。
也许是可怜的自尊心作祟吧,她不想让陈松北知道她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更何况,那时候的他们也就是普通同学罢了,甚至不能算作是朋友。
南楠低下头,编了个模糊的理由:“我爸妈在家吵架我懒得听,谁知道正好下雨了,我就在这儿躲会儿雨。”
他们两个人的家离着没多远,南楠觉得这个理由应该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雨滴打在伞面上,扑簌簌的声响不间断地落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陈松北:“起来吧,我先送你回去。”
南楠没动,只抬头望着他:“陈松北,你要去哪个大学?”
“不知道。”他说,“还没想好,应该是那几所里的其中一个。”
南楠点点头。
是了,她之前问过他的,她去查过,都是很好很好的学校,也是她无法企及的学校。
她不打算再问,想就此终止话题,起身的一瞬间没站稳,陈松北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扶住,忽地问:“你呢?”
南楠说了句谢谢,愣了愣,又回复道:“我打算出国的。”
陈松北没再说话,南楠勉强扯了个笑脸看他:“我学习差,出国读书会好一点,你这么厉害,以后一定前程似锦,要是还有能遇见的时候,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老同学呀,还有就是,也祝你幸福。”
这是她和陈松北分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南楠记得尤为清楚。
今天下午沈斯俞走后,她也是莫名就来了这个地方,她在这里想了很久,想如果陈松北能收到那张纸条,那他们是不是就能把误会说清楚,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如果那天晚上她能抛下那些可怜的自尊心,把一切事情告诉陈松北,结果会不会也不一样。
南楠想了很多可变的因素,一一去排列组合,可看到陈松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她设想了很多的如果,都比不上现在的结果。
陈松北现在就在她身边,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瞬间,南楠突然感觉眼皮上有凉凉的东西落下来,混着体温的热度化成了水珠,掉进她眼睛里。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看见陈松北的手心里落下了一片雪花,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星星。
“陈松北。”她盯着他的眼眸,语气里满是惊喜,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苍榆都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江清看雪啊,你女朋友等了好久哦。”
陈松北起身把南楠从地上拉起来,抬手轻轻拂去了她睫毛上的雪花,深邃的眸光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随时,男朋友给你当导游。”
南楠笑着扑进他怀里。
她18岁时想看的那场雪,终是落在了28岁这年的苍榆。
第57章 迎春 岁岁有今朝
出发去江清的前几天, 南楠一直很兴奋,虽说这件事也是两个人临时起意,但也给了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一来南楠是觉得上次去长青玩就过于仓促了, 导致很多必须的东西都要临时买,不方便不说还很浪费时间, 二来苍榆下的这场大雪是近几十年头一次, 高速路口封了几天不能通行。
是了,他们是决定自驾去江清的。
临近春运, 不管是飞机还是高铁, 人都不会少, 南楠和陈松北商量了一下, 觉得自驾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不仅不用把小黑自己一只猫放在家里, 他们也能一路北上去其他临近的城市转转。
于是等待出发的这几天,南楠每天除了去酒吧打点,其余时间都辗转于超市和家里,她列了一长溜的清单,生怕路上需要用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到。
陈松北瞧她每天忙碌的样子, 并不太能理解, 他说过很多次, 路上缺什么, 途径的服务区和周边的便利店超市都能买得到, 也不用走之前非得把车塞得满满当当。
但南楠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就是一句“你懂什么”,直接给他怼了回来,他便也不再劝, 索性帮着她一起想一起去采购。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 出发当天, 南楠自己却掉了链子。
原是想着赶早不赶晚,所以他们定的是早上八点从家里出发,出行前一晚,南楠还特意定了好几个闹钟,并且陈松北早起也喊了她几次,她却都哼哼唧唧地没起来。
等到十点的时候,南楠终于从被窝爬了起来,她迷迷朦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顿时睁大双眼朝门口喊:“陈松北!你怎么不叫我啊,现在都十点了!”
陈松北在书房听到声音,无奈摇摇头起身进了卧室:“怎么没叫,叫了你好几遍你理都不理我的,我想着咱们也不用赶车,就让你多睡一会儿。”
南楠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抬手扎成一个丸子,打算下床洗漱,她边整理边埋怨:“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折腾我到那么晚,不然我怎么会起不来。”
这话倒让陈松北来了兴致,他双手抱胸站在床前,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坏:“我折腾你什么了?”
见南楠不答,他抬了下眉又问,“说啊。”
“……”南楠红着脸瞪他一眼,抬手把一旁的枕头恨恨地扔到他身上,“滚啊你。”
陈小狗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一共用了三天时间到江清,有陈松北这个本地人当导游,南楠倒是乐得清闲自在,说哪去哪,绝不有任何异议,只一点,她临行前就跟陈松北说想去清乐寺上香许愿,因为前段时间偶然在酒吧听一个从江清过来玩的小姑娘说他们清乐寺的香火旺盛,许愿超级灵验。
南楠想去,陈松北也没什么异议,两个人在江清玩了好几天,临走前的最后一站便是清乐寺,南楠查过老日历,那个日子最相宜。
南楠提前准备了新鲜的水果并且特意换了一些零钱带在身上,到了寺庙,两个人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去请香,请完香后便进了寺院内礼佛。
他们去得早,寺院内的人并不多,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离开前,南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殿内,她没问陈松北许了什么愿,因为她知道,佛祖会保佑他。
她大概永远不会告诉陈松北,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听游客说起清乐寺的事情。
也不会告诉他复读的那一年自己究竟有多难熬,难熬到一度想要放弃。她旷了一周的课,独自来到江清,这个他生长的地方。
可她凭着一颗冲动的心来,却发现偌大的一座城市里,如果没有联系,真的很难会遇上那个你想见的人,何况那时候的他也并不一定在江清。
南楠在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每天只有饿的时候才会下楼去买点吃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嘛,也许是觉得,哪怕见不到陈松北,能在他生活的城市待一待也是好的。
她需要充电。
可能是她的行为举止实在怪异,旅店的老板娘有些看不下去,在一次她下楼买饭的时候叫住了她。
“小姑娘,你在我这住了好几天,你每天都不出门,说明你不是来旅游的,而我每天在前台,也没看到有人来找你,我猜你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在这里。你别怪我窥探了你的隐私,我只是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好,这人要是没了念想,身体就会垮,你还年轻,时间久了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如果觉得难熬,就去拜拜佛吧,佛祖会保佑你的。”
就这样,她去了清乐寺。
寺内的钟声悠远绵长,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跟佛祖许愿。
如果自己能坚持下来,就让她和陈松北再见一面吧。
现在,她来还愿了。
*
从清乐寺离开,他们便驱车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这趟行程花费的时间比最初预想的要少了两天,原本他们打算就在江清过年,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赶回苍榆,于他们而言重要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计划有变,路途也是状况百出,临近除夕夜,返乡高峰,高速拥堵不堪。
南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距离零点就剩两个小时了,前面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一排排车辆始终看不见尽头。
她抱着小黑望向窗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陈松北见她不太开心,从后座拿了吉他给她哼了一首歌听,南楠被他逗得想笑。
她觉得也很难有人像他们一样了,出来玩竟然还要背着一把吉他,别人都在焦急地想着和家人团聚,他们倒随遇而安,能认清现实,也不辜负诗和远方。
南楠想,要是有一天,一切尘埃落定,两人一车一猫,一直在路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从陈松北手里接过吉他,随意地拨弄了两下,想着它的由来,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陈松北,你那个时候又没什么钱,干嘛要被我忽悠着赞助五千块钱买这把吉他,高三那么累那么苦,你应该留着这些钱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自从从陈松北那里拿回这把吉他,南楠就一直不太敢提这件事,因为每次看到它,总想起陈松北那段过得“很苦”的日子,虽说也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但她就是很内疚,为了自己一时兴起的爱好,也不知道她当初把吉他丢给陈松北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估计会觉得她是个很不靠谱的人,喜欢和爱好一样,说过就忘了,没有真心可言。
南楠情绪低落,陈松北却不以为然,他扯起唇角,手撑在方向盘上。
“我不是吃了很多好吃的吗?”他转过头来看她,语气轻快,想逗她开心,“我女朋友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每天都吃不完,况且一个男生吃那么多零食干嘛,饿不着就可以了,我会赞助主要还是因为你说的奖励太诱人,你看,我现在不就收到回报了。”
一个完完整整,爱我的你。
南楠似乎没太懂他说的回报是什么,陈松北也不言,只握住她的手,语气变得不太正经,“不过你男朋友虽然没那么穷,但也是把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和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他笑,“所以女朋友要是觉得愧疚,不如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南楠被他的无赖语气搞得哭笑不得,“我们早就是合法夫妻了,有红本本的。”
“那不一样的,南楠。”陈松北敛住笑意,认真看着她,“领证那天是法律上认可我们之间关系的日子,我希望这一天,可以是我们自己认可彼此的日子,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都要一起并肩前行了,好吗?”
南楠突然觉得眼睛不太舒服,也不知是不是被窗外的冷风吹的。
怀里的小黑喵喵叫了两声,似乎也在说那就答应他好了,我也觉得他人不错,是个合格又帅气的铲屎官。
泪珠顺着睫毛滚落到小黑的后背上,南楠点点头说好。
陈松北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忽地笑了笑:“怎么办,这个时候突然很想抽支烟,老婆批准吗?”
“……”南楠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的转变,她侧过脸吸了吸鼻子,别扭道,……抽呗,我才懒得管你呢。”
她用余光瞧见陈松北从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砂轮滚动,橘色火苗在夜里燃烧,许是风太大,火机几次打着又覆灭,他夹在指尖的烟一直没能点燃。
南楠依旧侧着头,把手伸到他面前帮他挡住了风,却半天都没再听到火机的声音,她想转过身来看看,手指突然感到一点凉意,有一个冰冰凉凉的,圆圈一样的金属制品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
南楠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惊喜又惊讶。
陈松北把烟放回烟盒,笑着朝她举起自己的左手,“这对戒指在你生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那天送你礼物的时候,其实它们也在我手心里,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送你项链,那个时间太急促,现在刚刚好。”
倏忽间,车窗外混杂的人声此起彼伏,高速公路旁的人家在冬夜里点燃烟花,一束又一束,温暖了这些在路上的所有人。
南楠握住陈松北的手,倾身亲了亲他的嘴唇,“新年快乐,陈小狗。”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她希望陈小狗的尾巴永远不要垂下来。
*
回到苍榆后,两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陈松北依旧很忙,南楠也在经营酒吧这件事情上自得其乐。
日子平淡也幸福,虽然没有爱情小说里那种让人艳羡的桥段,但他们彼此都珍视这种平凡。
这天,南楠早起醒了躺在床上回复了南柳让他们晚上回北城吃饭的消息后便起床去洗漱吃早饭,等再回到卧室的时候,她看着桌子上那堆有些杂乱的物件,想着要好好整理收拾一番。
这些明信片和城市周边都是她和陈松北前段时间自驾去江清时,在各地的文旅商店买的。
南楠一边整理一边欣赏,在摸到某张卡片的时候突然愣了愣,这是一张印有白桦树的明信片,她当时在店里挑了很久。
南楠拉开椅子坐到桌前,把明信片拿在手里,从江清回来后,她就一直想给陈松北写一封信,又或者说,是情书。
他们故事的开始,始于一张随意破烂的纸条,至此,她希望以一封正式的书信来结尾。
决定写这封情书的很长一段时间,南楠都在思考要写些什么才能让陈松北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喜欢,感觉这小小的一张纸片完全不够写,但真正拿起笔时,却发现自己想对他说的无非就是几句话。
To 陈松北
大雪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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