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数众多,挤挤挨挨的,曾月怡实在也无法护紧一只飞蛾。
飞蛾现在已经飞不高,只是费力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大人们还好,没人注意这一只灰扑扑的飞蛾,小孩子倒是对它感兴趣极了,有几个淘气的小男孩甚至想把它捉起来。
幸好曾月怡及时赶到,拿了一方质地极好的丝绸帕子把飞蛾拢在其中。
这样既能让飞蛾省些力,又不至于伤到它。
接连越过两条队伍,曾月怡也来到了陆恒现在所在的那一队。
一直到了队伍前端的位置,飞蛾展现出了剧烈的挣扎之意,一直到了躺在手推车上的一位老妪身旁。
飞蛾隔着帕子落在了这老妪的身上,就不再动了。
曾月怡和远处的陆恒悄悄对视了一眼。
这里不对劲!
方念真看着曾月怡也来了,也是激动万分。
曾月怡和陆恒手下的人逐渐缩小包围圈,劫持方念真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这肯定是被发现了。
难道就是因为那只该死的蛾子?
而此时,随着飞蛾的靠近,危诗霜竟然也勉强睁开了眼睛,她睁眼就看见包在丝绸帕子里的飞蛾。
她居然虚弱地笑了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靠在她嘴边,定能听到她的低语:“呵,好几年了,居然还养着。”
陆恒的人把这一圈人团团围了起来,其中几个老百姓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这……这是咋啦,我们都没犯什么事啊?!”
方念真和白露被劫匪勒令不许出声。
陆恒手底下的人上前来挨个盘问。
盘问到方念真这伙人的时候,旁边的男人殷勤地解释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送老娘来京城里看病的,可惜… …唉,郎中说回家将养着,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演技堪称一流。
“您问我这俩姐姐?唉,我这俩姐姐都不会说话,从小就是哑巴。”
陆恒的手下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把人给放了。
“等等。”
陆恒和曾月怡同时把人叫住。
方念真与陆恒的目光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陆恒对自己点了个头随后看向手推车上的危诗霜。
这是何意?
到底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陆恒眸色渐深:“本王见不得如此可怜的人,愿寻个名医给你们,把你们母亲的病好好治一治。”
“这……”
那几个汉子都紧张极了,他们也判断不出这瑞王是断定他们不对劲了还是在试探。
方念真却假装在捋头发,把手悄悄放到了胸口处。
几个劫匪对视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每个人都动了起来。
方念真却在此刻迸发出来她此生最大的力量,根据当时在新云州日日练的防身术所教,巧妙地躲开了背后之人的钳制,直奔白露而去。
陆恒则是扑到了她所在的位置,却没想到方念真会如此动作,一下子扑了个空。
方念真到了白露身边就已经把金簪上的机关按好了,她毫不犹豫地刺向劫持住白露的人。
当时在训练对抗靳翰士兵的教学中,方念真已经学过了,身着盔甲的靳翰士兵唯一的弱点便是他们的脖子处。
这套向脖子刺去的近战动作她已经练习无数次了,却从来都没用上过。
如今她心中饱含着因为自己愚蠢而牵连身边人的愧疚,对这伙劫匪的怨恨,最重要的还是要保下白露的安全。
身边的劫匪对于方念真根本就没有防备,多方调查来的资料也都是她不会武,也没什么身手可言。
锋利的特制金簪狠狠刺入脖颈,一股鲜血骤然冒了出来,喷了方念真一脸,可她顾不上害怕,赶紧把白露护到自己身后。
瑞王府的人也早就加入了战局,劫匪们慌不择路,在身边随手抓来一个百姓抵在自己身前。
一瞬间,城门前全都乱套了。
但是,此时没有那群狠辣的靳翰杀手协助他们,他们的功夫是比不过瑞王府的侍卫和暗卫的。
白露也挣扎着和方念真背靠背,挡了一击敌人的突袭。
谁也没想到,在这混乱之中,方念真居然一击毙命,成功把已经虚弱无比的白露救了下来。
陆恒看见方念真被突袭的时候目眦欲裂,他只恨自己身上没带什么暗器。
陆恒剑指方念真,大喊:“救她!”
身边所有的暗卫都找到了目标,方念真和白露身边的敌人瞬间都被缠住。
陆恒紧随其后,连杀几人,一拖二把方念真和白露从战局中救走。
王府的侍卫把陆恒和他带着的人护了个严实,方念真急忙查看了一下白露,还好,没新受什么伤。
此时,她才感觉到手软脚软,逐渐脱力瘫软在地。
陆恒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先上马车。”
路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反正陆恒丢了一块金子,就把那马车买了下来。
方念真又累又怕,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还不忘嘱咐陆恒。
“你送我的金簪,还在那人脖子上。”
“不要了,再为你制一个新的。”
“不行,意义不一样。”
陆恒只得又吩咐下去,让下属记得把那根金簪拔下来。
方念真被陆恒带着回了府里,自然不知道现场还在继续发生着的事情。
曾月怡被人群隔在了危诗霜的手推车一侧,局面变化时,她赶不及去方念真那边,加之看到陆恒已经认出了方念真,她就没动地方了。
危诗霜当时迷药的劲还没过,若是不救她,那简直就是躺在砧板上任人宰杀的鱼。
危诗霜获救后,眸子恢复了些神采。
“多谢曾公子搭救。”
曾月怡瞪了危诗霜一眼,“我救你是因为你的飞蛾立了功,别多想。”
危诗霜也不说话,只是对着曾月怡笑,一直笑到自己又昏了过去。
…… ……
瑞王府内,听说把人救回来了,曾管家赶紧把陆恒引到了预备好的屋子,太医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各式衣物、药品、热水等等都已经预备齐全了。
曾管家乍一见陆恒怀里的人还吓了一跳,嚯,这是谁?
后来听说这就是方姑娘,才恢复了镇定。
方念真躺在床上,眼神直直的。
陆恒让王太医给她把脉,一边摸着方念真的额头,“莫怕,我们到家了。”
听了这句话,方念真一滴滚烫的泪珠流了下来。
“陆恒,我杀人了。”
这一声“陆恒”一出,屋内的侍从都低下头去,恨不得自己不在现场。
这这这……都敢直呼王爷的名字了。
所幸,王太医把完脉象,说方念真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安。
再加上这两日应该是饮食不好,身子有些亏损。
方念真哭了出来,也算是回了些神,她哽咽着抓住陆恒的手。
“先别管我,看白露去,她为了救我,受了重伤。”
陆恒紧紧握住方念真的手,“那边有黄太医呢,你别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的。”
方念真除了被迷晕的那段时间,这两日根本就没有睡过觉,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此时沉沉地睡去。
陆恒心疼地打了一盆热水,想擦去方念真脸上的血污,但是稍微一碰,方念真就会不自觉地抖动。
陆恒只得放弃,先睡吧,睡醒了再说。
方念真睡着的这段时间,陆恒先把捉回来的劫匪审了个遍。
也不跟他们费神了,直接上刑,怎么残忍怎么来。
不出一个时辰,就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
陆恒听着绑匪们供出“靳翰”时,不免凉薄一笑。
“呵,手真长,伸到我瑞王府来了?”
陆恒又想起来一件事,“说,有没有动过那三名女子?!”
这群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衣服都是她们自己换的。我们只劫人,不劫色。”
“呵,本王是那么好蒙骗的?”
“真没有!我、我接到的命令,上面说了不可以动这两个女人,说是……说是许是未来要嫁去靳翰做大官夫人的。”
陆恒怒极反笑:“好,很好。”
待他回到方念真房间时,她已经醒了――被噩梦惊醒的。
本来她在新云州被劫持之后,就有做噩梦的毛病,今日又杀了人,那么温热的血就溅在了她的脸上。
“我要洗脸。”
侍女打好了水,方念真路过铜镜之时,顿时被吓了一跳,失声尖叫起来。
“靠,我就一直顶着这副脸?!”
她当时杀完人之后,根本就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三十多岁的农妇打扮啊,脸上又黑又皱又脏,后来还糊了一脸的血。
方念真无语了,之前她就顶着这副模样靠在陆恒怀里哭?!
陆恒还帮她擦眼泪?!
陆恒进房间的时候,恰好听见方念真的惊叫,他急忙闪身进去。
“怎么了?”
方念真一使劲,又赶紧把他推出了门外。
“没、没事,你一会儿再进来。”
折腾了半天,陆恒再进来的时候,方念真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衣服也换了新的。
只是脸色不大好。
“王爷,我想去看看白露。”
她洗漱的这段时间,已经从府里其他侍女的口中听到了那日出事之后,其他人的伤情如何。
和白露一起护着她的那名暗卫伤的最重,但是还好及时被搜查发现,保住了性命。
黄太医也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受伤。
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倒是不同程度的伤,所以今日陆恒没允许她们来近身伺候。
陆恒与方念真刚坐到一起,宫里就来人了。
“王爷,皇上请您进宫。”
作者有话说:
我们陆恒要受难了。
第171章 天牢探望
方念真不明情况, 还以为是正常地召陆恒入宫。
她善解人意地劝道:“王爷先进宫吧,政事要紧。”
陆恒起身,背对她的身子一僵。
“嗯, 过段时日我就带你回新云州, 看看你的店。”
方念真瞬间就又笑嘻嘻的了,“好。”
陆恒回自己的书房整理了一下, 又交待了曾管家一些事情,就进了宫。
曾管家听了陆恒的交待, 感觉腿都软了。
不是,王爷这怎么是一去不回的架势?
交待的那些事也忒吓人了,就好像……交待后事似的。
-
皇宫内,陆恒规规矩矩地跪在皇上面前。
满殿的宫人都被皇上撵了出去,即便他们只是在门外候着,也不敢有大动作, 甚至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天子盛怒啊!谁敢承受。
陆怀看着眼前的闷葫芦, 气得一个茶盏就甩了过去。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啊?都敢私自封闭城门了?还敢抗旨不遵!”
陆恒跪在地上, 躲都没躲一下。
身上被溅了茶水,茶盏更是擦过了他的额角,磕破了一层皮。
皇上看着他通红的额角, 想骂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陆恒蔫蔫地答道:“是臣弟的错,皇兄罚我吧。”
陆怀看着陆恒这副模样也是没了脾气。
阿恒小的时候就这样,一旦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这样抿紧了嘴唇,蔫头耷脑的。
不管怎么训,就是一句“皇兄罚我吧”, 惹得人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
“你知道今天早朝有多少人跟朕参你吗?啊?你几年的战功, 就要毁于一旦了。”
陆恒也没回答, 他的手在怀中掏啊掏,掏啊掏,掏出来半壁虎符。
“臣弟知错,皇兄把虎符收回吧。”
陆怀看着那虎符,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陆恒气炸了。
他承认,初听闻陆恒擅自下令封闭城门的时候,他是很愤怒。
但也只是愤怒而已,从小到大的兄弟之情,以及这些年对陆恒明里暗里的观察,没有让他怀疑过陆恒有谋反的可能。
阿恒现在也没这个野心。
自从报了他母妃的血海深仇之后,阿恒就好像没了那股冲劲儿。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与他有关了似的,唯一留下的只有自己身为大肃臣子的责任。
所以他无怨无悔地躲到边关替自己练兵,站出来与萧家在朝堂上作对。
若说之前陆恒无欲无求,反倒没有弱点,那么现在,他有了心爱之人。
陆怀作为皇帝来说,反倒是比以前更放心了。
做君王的人,万不能把自己的弱点展现在众人之前。
陆恒的事他已经查清楚了。
“为了一个女子是吧?还是个厨娘?你是瑞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陆恒抬起头,正儿八经地和陆怀说道:“皇兄,我心悦她,像你心悦皇嫂一般。”
听到陆恒提起束妍,陆怀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小子常年在外,两个人已经很少有机会像少年时期一样把酒浇愁了。
所以,他和阿妍之间的那些事,陆恒也不了解。
只当他和阿妍还是和以前那般情深。
“喜欢就收到府里,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了。正妃之位还是另从贵女中选一个吧。”
陆恒猛地抬头:“她就是臣弟选择的王妃,求皇兄成全。”
皇上的茶盏碎了,骂累了,又没水喝,就叫了新的。
殿外的宫人进来奉茶的时候,恰好听见皇上怒斥瑞王。
“你先给朕和京城百姓一个交代吧!来人,把瑞王陆恒压入天牢关押。”
…… ……
半日后,瑞王陆恒抗旨不遵,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就传遍了朝堂。
宫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王府里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本来曾管家是要好好瞒着的,王爷走之前嘱咐过,不管自己出了何事,性命都会无碍。
只是一定要瞒住方念真。
可是一个没注意,就有两个小侍女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被恰巧经过的方念真听出了苗头。
“你们说王爷怎么了?”
两个小侍女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回……回姑娘,没什么。”
“王爷被关进了天牢,你们刚刚说的就是这件事,我听到了。”
两个小侍女见瞒不过去,就把事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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