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看看父母走走亲戚啊?】
以桃看着信息怔了怔。
自从上次从西山回来,好像就已经很久没给梁露华打电话了。
不是她忘了,而且她内心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逃避那个完全和她不相关的世界。
只有这样,那晚在水牢外面撞见的画面,才不会一直折磨她,才不会令她一回想起就会内疚得无法呼吸。
季福等了半天,才等到以桃发来的四个字:
【不回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四爷,这会儿季宗良就坐在桌边盯着他回微信,虽然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季福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气压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低了一度。
季福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回:【我十一肯定是回去的,我家里人都想我了,我还有个叔叔对我特别好,小时候一直帮我治病呢】
【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人要懂得感恩,所以我逢年过节都会去看这个叔叔的】
季福心想,都暗示到这份上了,以桃小姐应该不会还想不起来四爷吧?
等了一会儿,以桃便发来了几个字。
【这是应该的】
就这,没啦?
季福头也不敢抬头,除了感觉周围冷得像冰窖外,一点声息都感觉不到,连四爷的呼吸好像都听不到了!
他着急:【学姐你就没有要看的长辈啊?难道没有长辈对你特别特别好吗?】
【没有的。我的亲戚都在外地。】
“啊……”季福怎么也想不到,以桃小姐竟然会发来这样一句话!
愣神儿的功夫,只见身边一道人影站了起来。
“四、四爷……”
季宗良沉默着向外走,走在门口的时候,才嗓音低哑地撂下一句话。
“不必强求。”
季福攥着手机,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心里竟然有点难受。
这些天和以桃聊天,刷着以桃的朋友圈,为了和她找话题,每天还在她们学校的论坛潜水,搜有关以桃小姐名字的帖子。
不仅搜出好多评论以桃小姐长得漂亮的帖子。
还搜出了大一时候以桃在宿舍文化节上表演话剧的视频。
其实他挺羡慕这样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
他没念过大学,打小就一直跟在四爷身边,四爷早些年的时候身体更不好,几乎每天都要喝汤药,季福整日就抱着药炉子在院子里给四爷煎药,那时候四爷几乎不怎么见人,整个小院儿天天都是死气沉沉的。不像现在,偶尔还会出去几次。
那时候哪有花,哪有鸟。
四爷半辈子都没开心过。
也就是以桃小姐来了以后,四爷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些笑样儿。
可眼看着……
想到这儿,季福竟然有点想哭。
他擦擦眼角,起身追了出去。
“四爷,咱们也出去玩玩吧?林小姐前阵子不是说想去瑞士滑雪吗?您也没事,就陪林小姐一块去呗?四爷?四爷?”
再一看,季宗良躺在躺椅上,早已闭上眼睛睡着了。
#
以桃去食堂吃了个饭,走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梁小粽的话。
到底还是给梁露华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张妈接的,上来都快激动哭了,“桃桃可终于来电话了。”
以桃挺不好意思的,“我妈还好吧?”
“太太前两天病了一场,现在还在恢复。”
以桃一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病了?怎么回事?”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有给她打电话,原来她病了。
想到这里,以桃隐隐自责,自己不也没有给妈妈打电话吗?
张妈安慰她,“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低烧,太太知道你开学忙,不想你操心。”
可以桃怎么真能放下心?梁露华的肚子里,可是还有一个宝宝。
以桃挂了电话,就打车去了西山。
梁露华的脸色确实很不好,清瘦的脸颊泛着青白,她一见着桃子,眼眶便湿润了,强撑着从床上坐起。
“妈妈。”以桃赶忙去扶她,梁露华紧紧握住以桃的手,勉强对她笑了笑。
“妈妈没事的。”
她一生病,全家自然是紧张的,这会儿身边除了保健医师,连家庭医生都寸步不离地守在房里。
医生给以桃解释,“太太只是被吓到,现在已经好多了。”
“吓到?”以桃吃了一惊,她还以为是感冒。
梁露华道:“没事儿的,就是前阵子在花园散步,不小心踩到一只……一只死老鼠。”
“死老鼠?”以桃知道她妈妈是最怕老鼠的,可是别看园子这么大,平时地面上连块纸屑都看不到的,怎么路上会有死老鼠。
以桃眉心微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张妈在一旁宽慰以桃,“前阵子花园灭虫,兴许被老鼠误吃了虫药,管家已经派人里里外外检查过了,不会再有老鼠了,放心吧桃桃。”
梁露华抚了抚她的手,“放心。”
以桃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以桃四处看了看,回过头问她,“他,他又走了吗。
梁露华知道他指的是季松霆。
不过她却没正面回答,只是更加握紧了桃子的手。
她眼里含着泪水,细细哽咽着问,“是因为他回来,你才躲着妈妈的,是吗?”
以桃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是。
她不是讨厌季松霆,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不想,让自己这个外人,成了阻碍她们之间感情的一道隔阂。
可是这些,她不会和梁露华说的。
“你好好养病吧,我学校最近有些忙的,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再来看您。”
“桃桃……”
以桃已经站起了身。
听见妈妈喊她,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来,泛红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妈妈,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桃桃……”梁露华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你开心就好。”以桃对她笑了笑,转身迈出了房门。
张妈出来送她。
“桃桃,其实太太是很想你的,只不过……你也知道,她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过,等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就好了。”
“我知道的张妈。”
张妈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
到门口。
张妈正要去叫司机,以桃便拦住了她。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她顿了顿,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张妈,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马师傅……我之前听英蝉说,他、他失踪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张妈见四下无人,把她悄悄拉到了一边。
她特地将声音压得很低,“他哪里是失踪?分明是去做贼了。竟敢胆大包天去四爷的院子里头偷东西,被四爷的手下抓到,活活打残了两条腿。”
以桃脸色一白,“然、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敢拿四爷的东西,有命活着就阿弥陀佛了,何止四爷,三太的珠宝都被他藏去了不少!也就是三太好心,念在多年情份上,没有处置他,还给了他一笔养老钱,把他打发回乡下了!”
以桃说:“那您知道,他偷了四爷什么东西吗?”
“哎呦,四爷屋里的古董那么多,听说光那鱼池里随随便便一块石头动辄就上千万,他拿什么?他随便拿点什么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张妈发觉自己说多了,忙掩了掩嘴,以桃见状也没再多问,她谢绝了司机师傅的好意,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大门走。
恍恍惚惚地走到大门口,她疲惫抬起眼帘,目光望向南边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许是天气的原因,天空阴沉沉的,那大片竹林仿佛也被压在了万仗乌云之下。
宁静中又多添几分森寂。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以桃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半山腰。
往下有一条竹石小路,以桃知道,这是通往四叔小院儿的近路。
往常,她每次踏入这条小路,都会怀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心情,说不明道不清的,可今天,她却明明白白地止步了。
她清楚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恐惧,挣扎和不安。
老马在笼中被虐待的一幕不断回放在她眼前。
其实她当时是可以去救他的。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多少个午夜,老马挡在她身前勇敢为她解围的样子都会折磨得她难以入眠。
她捡到那本书的时候,外面还包着一层宣纸做的书皮。
她明明可以去找四叔求情的,可是她却没有。
秋天了,连山风都开始变得刺骨。
以桃擦擦眼角的泪,落寞收回视线,她抓紧书包,回过神儿,继续往山下走。
可没走两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桃子……桃子!”
以桃顿住脚步,她回过头。
见季福端着一个药罐子,一脸兴奋地站在她背后。
脚下还有一堆药渣子。
“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提前一声?”
“哦,我不……”以桃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朝他笑了笑,“季福哥。”
季福咧着嘴,把药罐子圈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朝她招了招,“快进来啊,四爷在呢!”
“……好。”以桃迈下台阶,便跟在季福身后进了小院儿。
作者有话说:
粗略算了下,大概还有两章左右,就开始进入真正的故事线了(是的……没想到前面铺垫了这么久我哭死)
第18章 赶走 真是不知长进!
秋天的小院儿,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以桃跟在季福身后,路过花圃时,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时候, 本应该给土壤施肥的,可她看着满地的碎叶和杂草,就知道,别说是施肥,恐怕连换季时节的“大扫除”季福哥都没有做过。
她之前还计划在十月的时候种些耐寒的植物,比如风信子和番红花,四叔喜爱大花,她也想过种些郁金香和雪花莲,她还没有问过四叔到底喜欢哪一种, 可转眼,又好像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季福领着以桃来到屋里。
他特地将脚步放轻,“四爷还在午休, 你等我去喊。”
“哎……”以桃拦住季福, “没事儿的, 我等等就好,别吵醒四叔,让他睡吧。”
“也行……”季福又说, “正好四爷最近身子不好,是得多歇歇……那什么,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茶。”
以桃微笑对他点了下头, “麻烦你了。”
季福察觉到了以桃如今对他的客气和疏远, 他同样回了个微笑, 也没再说什么。
季福走后,屋子安静下来。
以桃深呼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静地等。
只是脑子里又突然回响起了张妈的话,“四爷屋里头随随便便一块石头都价值不菲……”
季宗良出来的时候,就见以桃一个人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正盯着一旁鱼缸里的和田玉假山发呆。
他走过去,拿起悬在架子上的一只小钢锤,“咚”的一下,直接从边角敲下来了一块。
季宗良递给她。
以桃回过神儿来,待她看清四叔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一块毫无瑕疵的玉色石头,天然似山的形状,以桃不懂得珠宝玉石的价值,如果真如张妈所说,这么大的一块凝若羊脂般的玉石,用价值连城形容大概都不过分,即便不是如此,但它好歹也是件艺术品,竟然就这样被四叔随意一锤便破坏了……
“不是喜欢?拿去玩。”
以桃讪讪伸出手来,将它握在手心。
“谢谢四叔。”
季宗良轻轻碰到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手心都是汗。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以桃正好对上四叔的目光,黑亮的瞳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季宗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敛了下眉。
呵呵,怕他。
“听、听说您病了,好、好点了吗,四叔。”
其实这话是多余的,季宗良的脸色一看便知,这会儿反倒比刚出来时更显几分苍白。
季宗良轻轻哼笑,“还知道关心我呢?”
这话,听似是在嗔怪,不过细听之下,其实是带了点开心的。
不过以桃肯定是听不出来,她忙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解释,“开学了……挺、挺忙的。”
“哦,忙什么?”
“选课、考级,还有社团的那些杂七杂八……总之都是一样的,四叔念大学时也都经历过这些。”
季宗良闻声倒是微微一怔。
他突然笑了下,“我没念过那种玩意儿。”
季宗良背过手,走到廊沿的鸟笼下喂鸟儿。
以桃听四叔语重心长道,“不过――多读书总是没坏处。”
“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踏踏实实读书。”
以桃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
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
那块羊脂白玉,被她小心翼翼塞进了口袋里。
“陪四叔再下盘棋吧。”季宗良回过头来看她。
以桃抿了下唇,抬起头来甜甜一笑,“好。”
“还放水么。”
以桃轻轻咬了下舌尖。
季福刚一提着烧好的茶壶过来,就见到四爷和以桃小姐面对面地坐在廊下下着棋。
幸福来的太突然。
季福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他悄悄绕到后面的小茶桌沏茶,想了想,又打电话叫御食坊的小厨房准备了今晚的饭菜。
都是以桃爱吃的。
以桃再次和四叔下棋,依旧执白子,四叔执黑子。
泛着淡淡珠光的指甲在季宗良的视线下一晃而过。
以桃的手,嫩而纤细,柔软莹白,似葱段般。
极其好看的一双小手,季宗良显被分去几分心神。
“四叔进步了。”
季宗良抬起头来,轻哼一声,“揶揄四叔?”
以桃笑笑,又落下一子。
就在这时,以桃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趁着轮到四叔下棋的时候,她赶紧低头调了静音。
以桃顺便划开看了眼,发现是洪灏辰发来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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