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网上,作者不祥
第89章
青璃这辈子出身八旗顶级勋贵世家钮祜禄氏, 幼时有姐姐陪伴、阿玛偏爱,锦衣玉食地长大。后来又得帝王倾心,登上后位、椒房独宠、儿女双全。
宫里宫外人人艳羡,天下女子皆恨不得以身替之、取而代之。
若非要找出不尽如人意之事, 那就是青璃的额娘糊涂又偏心、哥哥蠢笨又自负。
可跟这点“挫折”相比, 青璃顺心顺意之事太多。拥有的东西多了, 往日的这些烦忧苦闷,也变成了微风徐徐、波澜不兴。
更何况经受了青璃亲手所设的“挫折教育”过后,两人都清醒了过来――法喀虽不中用, 但也老老实实不妄想、不惹事了;舒舒觉罗氏虽依旧偏心,但也安安静静不嚣张、不挑事了。
青璃逐渐不再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也愿意松一松手, 给改过自新的人一个机会――故而今日青璃与巴雅拉氏闲聊两句后, 就关心起了舒舒觉罗氏。
被青璃主动问起的舒舒觉罗氏, 一时之间, 心情极为复杂:有酸涩、有感动、也有尴尬;有恼怒、有悔恨、还有开心。
舒舒觉罗氏极力压抑着胸腔里汹涌的情绪,面上一派镇定木讷, 规行矩步、一丝不苟, 仿若时刻带着标尺。
舒舒觉罗氏起身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礼,又挺直腰身、谨慎落座半个屁股, 声音温和轻柔:“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无事,一切都好。”
青璃面对这样规行矩止、小心翼翼的舒舒觉罗氏,不期然回忆起十八年的除夕。
那是青璃入主中宫后的第一个除夕, 当时的舒舒觉罗氏因为青璃出嫁前给了她跟法喀好大一个下马威, 出嫁后的几次佳节也未召见母族女眷, 心怀忐忑之下, 倒也称得上“礼数周全”。
当时的青璃看着拘谨的额娘,心里是有些不太好受的,便多给了些赏赐。
舒舒觉罗氏此人,给点阳光就灿烂、有三分颜料就想开染坊,她觉得青璃揭过往事了,就又忍不住伸脚试探一二。可青璃眼里容不得沙子,便会再次敲打她,她便重新安分些许。
所以后来两人的关系一直时冷时热,舒舒觉罗氏跟法喀时不时地想翘一翘尾巴,再时不时地被青璃按下去。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青璃原以为这辈子都会这样――自己费些心思盯紧他们,隔三差五敲打一番。虽然累些,但能看住他们不犯错,也算值得。
可两年前,胤E突然被封为太子,青璃便知道,不能再继续治标不治本。
长痛不如短痛,青璃决定剜去腐肉。
青璃知道法喀的依仗是什么,也知道舒舒觉罗氏的七寸在哪里,于是便有了赵嬷嬷转告的那番撕破脸皮之话,舒舒觉罗氏跟法喀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十一年过去,今日的舒舒觉罗氏比十八年除夕的她,更谨慎、更规矩、更稳重、更妥帖。可今日的青璃,早已没了十一年前繁杂纠结的情绪,内心平淡、再无一丝波动。
青璃知道,这十一年来的纠缠,终究还是耗干了她对额娘和哥哥最后一丝感情。
不再去想这些,青璃温声细语:“那就好,额娘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身体。”
人真的很奇怪,往日青璃对额娘尚有期盼时,说话总是稍显生硬、咄咄逼人;如今青璃只将额娘当做陌生人对待,反而能轻言软语、态度温和。
青璃停顿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祸不及出嫁女。赫舍里氏与本宫有怨,可三嫂嫁进钮祜禄府近十年,孝敬长辈、友爱弟妹、善待儿女,一向贤惠。从明年开始,就让三嫂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一同进宫吧。”
青璃今日之所以愿意给机会:
一是因为,青璃如今的日子很开心、很幸福,一个心中满怀爱意和温暖的人,也愿意回抱给旁人一些善意。这和青璃得知奴才的家人病重,愿意赏赐一些银两救急,没什么区别。
二是因为,青璃知道宝琪这些年来并无不妥,反而对法喀有积极正面的影响。
三是因为,青璃甚少做出迁怒之举,不管如何,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四是因为,青璃以往盯得紧,正是担心他们惹祸后自己做不到铁面无私。可如今,这个问题不复存在,青璃确信自己可以做到冷面无情、按律处置。
知道儿媳和孙子孙女能进宫了,舒舒觉罗氏高兴吗?――高兴是有的,可更多的是不知缘由的心慌和迷茫。
舒舒觉罗氏没有得意忘形,更没有喜上眉梢,一如既往地起身行礼谢恩,并未多言:“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言辞举止,稳重妥帖。
青璃也只是笑笑,就又依次跟四位弟媳聊了几句。
不过除了毓珍,青璃与她们交情并不深,也只是一些例行关怀的客套话罢了。
至于毓珍,她和裕亲王妃西鲁克氏作为胤E两个伴读的额娘,基本每两个月就会被青璃召见一次,有什么想深谈的青璃自会等到那时再聊。今日这个场合青璃会尽量做到一视同仁。
客套完毕,青璃看向专心致志应付第三盏燕窝羹的锦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璃这一笑,瞬间让殿内的视线都投到锦凰身上。锦凰端着白瓷莲花缠枝碗的手不觉用力,白净细腻的小脸也浮上了朵朵红云。
锦凰放下手中的燕窝羹,一只手摸着微微凸显的肚腹,一只手不大自在地拂了拂鬓角:“三姐姐,你们都看着锦凰干嘛?”――是的,锦凰终于怀上了第三胎,刚满四个月。
青璃捂着肚子笑得愈发厉害:“本宫只是想到了二十年的除夕,当时毓珍刚怀上额尔赫,坤宁宫特意给她备了燕窝羹,你眼巴巴盯着不放哩!”
毓珍也记起此事,笑意吟吟地凑趣:“难怪四姐姐今日连用三盏燕窝羹,原是惦念了足足九年的缘故。”
每年除夕,坤宁宫都会为有孕之人备上燕窝羹。
不过二十一年的除夕,锦凰第一胎不足三月,胎像不稳;二十五年的除夕,锦凰第二胎已满九月,将要临盆。因此这两年除夕锦凰都未进宫。
直到今日,锦凰才托腹中第三个孩子的福,尝到了坤宁宫燕窝羹的滋味。
殿内的几位贵妇都掩唇轻笑,就连舒舒觉罗氏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
独留锦凰羞愤得脸颊几欲滴血、眼睛也沁出水色:“三姐姐,妾身当年看的是毓珍的肚子,绝非燕窝羹!”
毓珍配合到位、及时逗哏:“娘娘,四姐姐还怀着身孕呢,情绪不宜波动过大。”――娘娘,就算是实话也不能直说,锦凰要急了。
青璃叹了口气,故作妥协:“好吧好吧,算本宫记错了。”――本宫心疼妹妹,就为她撒个谎吧。
二人一唱一和,做实了锦凰“馋嘴”一事。
殿内的娇笑声更大了些,“洗白失败”的锦凰干脆破罐子破摔,重新端起桌几上的燕窝羹,一饮而尽后高声吩咐:“再来一碗!”――我要吃穷三姐姐!
被支使的芙芫看向青璃,青璃急忙制止:“可不能再吃了,满三个月后就不宜暴饮暴食。胎儿若补得过大,生产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锦凰一脸委屈,声音软绵绵得好似在撒娇:“妾身可是惦记了九年哩,不吃个痛快怎么对得起妾身这九年间的日思夜想啊!”
青璃被锦凰这番不要面皮的唱念做打噎住了,沉吟一会儿才开口劝说:“等会儿离宫时,本宫多赏你一些血燕,你带回家慢慢吃,记住别一次用太多了。”
锦凰挑了挑眉梢,嘴角带着笑意:“三姐姐,妾身盼的是九年前的那盏燕窝,这再好的燕窝离开了坤宁宫,不在除夕当天用,就没那个味儿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害羞的锦凰怕青璃的打趣,自暴自弃、舍弃矜持的锦凰却让青璃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终于扳回一城的锦凰扬着脑袋、抬起下巴,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大白鹅。
青璃虚点了锦凰两下,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姿态,逗得笑出声来:“本宫认栽。”
想到锦凰对腹中胎儿的看中和期待,青璃勾起唇角,出口打商量:“本宫用胤E幼时穿过的衣物,换马佳夫人嘴下留情可好?只要你放过坤宁宫的燕窝羹,胤E的衣物任你挑选。”
不料有此意外之喜,锦凰点头如捣蒜,连声答应:“妾身换,妾身愿意,三姐姐真好!”――太子殿下的衣物,定能给我带来一个聪慧健康的儿子。
青璃虽不信这些,但也是一种美好的祝福,最重要的是锦凰信啊,而且深信不疑。青璃知道锦凰的压力甚大,能让她宽宽心也好。
锦凰一脸跃跃欲试:“三姐姐,去哪儿挑?什么时候挑?能挑多少啊?”
青璃朝芙芫使了个眼色,芙芫会意,上前一步恭声应答:“奴婢现在就带四格格前去吧,在西偏殿侧间。”―― 胤E成为太子之前一直住在坤宁宫东偏殿,不过如今东偏殿归胤媛所有,胤E幼时的衣物都被青璃命人整理好,收在了西偏殿。
芙芫没有回答“能挑多少”这个问题,她知道这不过是四格格的凑趣之言罢了,四格格看似跳脱,实则言行举止皆在规矩范围之内。就算主子任她挑选,四格格也顶多只会选三件。
锦凰兴高采烈地起身,青璃的四位弟媳都满目艳羡,朝青璃投去渴盼期待的眼神。
青璃读懂了她们的请求,笑着摆手:“你们也都一起去吧,本宫外甥有的,侄子们自然也有。”
四人都展颜而笑,行礼谢恩时也满是真诚,毓珍还不忘打趣锦凰:“今日也算沾四姑奶奶的光了。”
青璃嗔她一眼:“别作怪,你别忘了帮宝琪的孩子也选一些。”
毓珍连声应下:“妾身明白。”
又遗憾地咂了咂嘴:“可惜昭熙公主太小,她的衣物咱们家的姑娘都穿不下。”
青璃撩起眼帘,潋滟的桃花眼如梦似幻:“那还不简单,本宫幼时的衣物都在府上,你们回去分一分呗,只要侄女们不嫌老旧,想必也还能穿一穿。”
毓珍喜气盈腮:“怎会嫌弃?只怕回府后争抢不休哩!”
锦凰急急出声:“得等初二那天我回门时再一起分,可不许把我落下,我有两个闺女呢!”
毓珍挽着锦凰的臂弯朝门外走去:“好姐姐,咱们可不是没良心的人,绝不会忘记你的。”
目送五人离去,殿内只余青璃同巴雅拉氏和舒舒觉罗氏三人,气氛一下子沉闷干涩起来。
巴雅拉氏没话找话:“娘娘出嫁前穿过的衣物、用过的东西都好好封存在清音阁里,妾身每日都有派人打扫,每月都会差人整理清点一番。”――清音阁就是青璃少时的居所。
青璃也客气地赞一句:“嫡额娘有心了。若侄女们看得上,就全让她们分了吧,这样既能节省物料、重复利用,又免得耗费人力、白白占据清音阁。”
巴雅拉氏点头领命:“是,妾身受教了。”
一旁装隐形人的舒舒觉罗氏,酝酿再三还是开口了:“昭熙公主,跟娘娘您小时候很像。”
青璃如今听着这种唤起旧情的话术,心中波澜不惊、不为所动,嘴上也不以为意、言辞淡淡:“胤媛比起胤E,长相确实更似本宫。”
舒舒觉罗氏心尖传来一阵绵长的钝痛,她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殿内只剩下青璃和巴雅拉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废话。
等锦凰五人回到正殿东暖阁时,出宫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青璃又同她们寒暄了几句,就派芙芫送她们出宫,两排小太监带着青璃早已备好的年礼跟在她们身后。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大大小小的数十个礼盒,向宫里宫外昭示着皇后娘娘同娘家的亲近、对长辈的孝敬、对晚辈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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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新春刚至,就陆陆续续有消息递进宫里。
首先是二月初,锦凰身孕满五个月时,太医把脉确认锦凰腹中是男胎。
锦凰高兴之余也没忘了给青璃捎封信,信中字字句句全是感激――锦凰一心认定这都是太子殿下穿过的衣衫,所带来的好孕。
青璃看完信后哭笑不得――你拿到胤E旧衣时就已怀胎四月有余,这平平无奇的衣物属实没有变性能力啊!
然后是三月初,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每年此时,京中各府都会争相举办赏花宴。
往年宝琪就算收到帖子也不会出门,但想到马上就要入宫面见皇后娘娘,自己却十来年都没出门交际,变得笨嘴拙舌、不善言辞,宝琪就决定入宫前多参加几次赏花宴,适应适应。
宝琪首先去了马佳府上,刚开始绷着根弦,凡是被人多看了一眼,宝琪就不自觉得紧张起来、口干舌燥。不过有锦凰时时陪着她,宝琪也越来越放松、越来越自在,最后离开马佳府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呢。
宝琪赴宴的第二场,便是佟府,不过不是西面的庶人佟国维府,而是东面的一等公佟国纲府。
这次赴宴,宝琪虽也有毓珍照应,但毓珍毕竟不是主人家,只是府上出嫁的堂侄女。再加上宝琪开朗了不少,毓珍也难免跟堂姐妹们谈得兴起,有些忽略她。
这一忽视就闹出了大事。
之前有提及,毓珍的额娘、佟国维的夫人姓赫舍里,隆科多的夫人也姓赫舍里,这大小两个赫舍里氏是亲姑侄关系,只不过不与索额图同支。
索额图没出事前,他们处心积虑往上蹭,却挤不进去;索额图倒台后,他们骂骂咧咧,恨不得与索额图一支断尽关系。
见宝琪落单,赫舍里氏的嫂子拉着她,又带着自己的儿媳和女儿围了上来――来的这一群不是赫舍里家的媳妇,就是赫舍里家外嫁的姑奶奶。
她们口口声声指责宝琪婚前失节、满腹算计,正是宝琪做了孽,才会报应到家族头上,宝琪如今不招皇后待见也是理所应当。还洋洋得意地表态,等过些年宝琪的女儿要说亲了,她们一定会让全京城的人都想起宝琪当年不要脸的举止,哪家儿郎敢娶荡.妇的女儿?
四人极尽嘲讽之能事,尖酸刻薄、嘴下无德、毫不留情。
宝琪失神之下,连连后退,却不幸摔下亭台,磕伤了脑袋。
宝琪受伤见血这群蠢货才知道慌了,第一时间想的竟是封锁消息,还不许毓珍告知钮祜禄府上众人。
毓珍还算拎得清,当日回府就禀明了巴雅拉氏,由巴雅拉氏向宫里递了对牌,带着毓珍面见青璃,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明白。
青璃当时就气得失手摔了茶盏:“我钮祜禄家的人,也是她们几个蠢笨如猪的毒妇可欺的?本宫如何做,也是她们能肆意揣测的?本宫的亲侄女,也是她们能出言侮辱的?”
见毓珍为她的额娘、舅母、三嫂、表嫂求情,青璃头一次对她冷脸:“不必多言,本宫心中已有定论。”
念及这些年的情谊,青璃终是不忍让毓珍惶恐太甚。
青璃平复怒火后补了一句:“本宫不会迁怒于旁人,也会根据所犯罪责量刑。”
“你额娘和三嫂只旁观,并未出言讥讽,本宫会酌情处置。你舅母和表嫂这两个主犯,也应该为此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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