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Z得知有几个不怕死的这几天试着蹦Q了一下,他闭了闭眼,手指烦躁地揉上额角。
一年,他一定会在一年内拿到傅家的骑兵和池家的矿山,掌握了这两样的东西,他再也不必受门阀世家的掣肘。
“她人呢?”裴Z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在昏迷前做的事。
赵清立即会意:“傅世子这几日一直待在西侧的厢房里。”他又把傅归荑传出去的话,还有要的东西,以及这几日吃的,用的,事无巨细地报给裴Z。
裴Z听后切齿道:“一句都没问孤。好得很,叫她过来。”
赵清领命。
傅归荑那日认出裴Z是中毒后就知道她必定无法顺利离开,这几日闭门专心读书,顺带写了点东西。
赵清过来传话时,她刚好收笔。
裴Z淡淡扫了眼傅归荑,她表情漠然,清冷的双眸里既没有愤恨恼怒,更没有激动关心,仿佛他裴Z在她眼里与其他陌生过客没什么两样,无法牵动她的情绪。
裴Z心里莫名冒出一股火气。
“过来。”裴Z胸口燥意上涌,声音变得沉厉,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傅归荑面如常色,不卑不亢地走到他榻前跪下。
裴Z斜倚着迎枕,冷冷看着她:“你这是觉得自己有错,提前认罪?”
傅归荑淡声道:“不能让殿下达成所愿,是臣的错。”
裴Z被气笑了:“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自己爬上来动?”
傅归荑身体微僵,好半天没说出话,垂眸遮住眼底闪过的一丝屈辱。
她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在青天白日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南陵号称礼仪之邦,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裴Z见跪在下面的人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颤动着,羞愤难堪的模样比冷眼寡语看上去顺眼多了,心口的火莫名消散不少。
他不肯轻易放过她,继续逗弄:“傅世子今日若拿不出个章程令孤满意,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傅归荑强压胸口的火,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双手高举过头献给裴Z。
裴Z不以为意,随手拿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微微一愣:“这是……”
傅归荑嗓音清丽,不骄不躁:“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满意。”
裴Z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抬眼示意赵清把人赶出去,最后只留下他和傅归荑两人才开口。
“这都是你写的?”
傅归荑:“是,此乃我傅家的御马,控弓之术,里面还有对不同地形作战所使用的骑兵弓箭、马具改良草图,只不过由于人力物力有限未能付诸实践。”
裴Z盯着手里的白纸黑字,他上一刻还在极力肖想的东西,下一刻就这么轻易到了自己手里,颇有些不真实之感。
“孤怎么能确定,这是真的,而非你糊弄杜撰?”裴Z的呼吸有些急促,指甲在纸上留下印痕:“抬起头看着孤回答。”
傅归荑抿了抿唇,仰头对上裴Z冷然的目光,“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以全族人头担保,您可以马上叫人按照图纸打造实践,若有欺瞒我当即引颈受戮,绝不反抗。”
裴Z乌沉沉的寒眸一动不动地盯视傅归荑,看得她心脏如急促的鼓点一般,差点绷不住面皮装出来的冷静。
“傅世子说笑了,孤怎么会不相信你。”裴Z眼底的冷意散了大半,轻轻用手拍了拍榻边,声音略微柔和:“地下凉,跪这么久,累了吧,坐上来说话。”
傅归荑根本不想靠近裴Z,却在他不容拒绝的目光下乖乖起身,挑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上去。
手腕忽然被攥住,裴Z猛地用力往他那边拽,傅归荑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倒在他胸前,她小心控制方向不碰到裴Z的伤处。
可病人毫无自觉,双臂将她转过身后圈在怀里。
裴Z的下颌抵住她的脑袋,戏谑她:“傅世子别动,这次若是伤口再裂开,一个损害龙体的罪名你是跑不掉了。”
傅归荑无法,只能僵着身体等着裴Z查阅完毕。
就着这个姿势,裴Z很快翻完了傅归荑写的东西。他表面泰然自若,实则暗自心惊,傅家的骑兵不愧是天下第一。光是这长弓,弩箭就不知道比南陵的设计精巧多少倍,更何况他们属地盛产良据,要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绰绰有余。
哪怕是他手底下追云骑最强盛之时,遇见傅家的骑兵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裴Z浏览时傅归荑也在观察他,悄然垂下眼眸掩去心中惊异。
裴Z翻阅速度极快,但每次停留稍微久一点的都是她研究多年也没想出解决之道的地方,这足以说明裴Z对骑兵深有研究。
幸好,她本来也没打算糊弄他。
“傅世子,”裴Z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份东西,孤很满意。”
傅归荑听了他的赞誉后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感觉到桎梏住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勒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下一刻,略微粗粝的手指强迫她的下颌上扬,傅归荑不得不仰面对着裴Z。
他的脸骤然放大,猛然堵住她的双唇,疾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来。
傅归荑本能地咬紧牙关,裴Z手指发力抵在她咽喉上,她几乎要无法呼吸,不得不张开嘴承受他。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见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喘息声逐渐变大,变重。
她从这个吻中感受出他的激动,像个疯子一样啃噬着她的唇瓣,直到舌根发麻才肯放过她。
过程中傅归荑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而裴Z似乎就是拿捏住这一点,愈发放肆,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裴Z总算过足了瘾,稍微放开她。
两人鼻尖贴着鼻尖,他眼底的野心被傅归荑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裴Z还微微喘着,他勾了勾唇角,心情看上去很好,说的话却让傅归荑如坠冰窟:“但是不可能。”
傅归荑清凌凌的眸子冒出火光,愤恨地瞪着他。
她还以为可以靠这些东西打动裴Z,从而打消他对自己的那些个邪念,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裴Z这样执著。
裴Z嗤笑一声:“傻姑娘,你不该轻易地就这样把底牌交出来,只会让有心人得寸进尺。”
傅归荑偏过脸,声音微沉:“这次入宫,我本来就打算将此物献给殿下,并不是什么底牌。”
这下轮到裴Z诧异了,“为什么?”
傅归荑默了默,轻叹道:“因为天下已经不需要‘傅家’骑兵,需要南陵骑兵。”
裴Z听完后明显愣了一下。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傅归荑,跳跃的烛光映着她小巧精致的侧脸,唇瓣紧抿平直成线,羽睫轻垂下的阴影笼罩着清冷的眼。
灯火阑珊处,她看上去落寞又委屈,活像他欺负了人似的。
裴Z不合时宜地想着,她明明看上去那么脆弱,他应该安抚一二才是。可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全是让她在这张床上哭出来的各种方法。
在没发现傅归荑是女人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办法得到傅家训练骑兵的方法和武器,威逼利诱,构陷诬蔑,只要能拿到无论什么方法都可以。
裴Z其实从傅归荑一进宫就开始关注她,听下面人说她克己复礼,勤勉好学,不贪财不好色,不居功不冒进,谨言慎行,竟挑不出一丝错误。
他当时不信,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总有弱点。那日他偶遇傅归荑一行人,正想借此机会观察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自己的目光却再难从她身上挪开。
裴Z压下心头蠢蠢欲动的想法,用力捏住她的下颌,讥讽道:“小骗子,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你若是没有被我发现身份,大概是想用这些东西换一个免死金牌,以防将来东窗事发,我追究欺君死罪?”
他才不信傅家真的会无偿将东西交给他,不过是博弈的筹码。
既然老天给他这个机会先掌握主动权,那么傅归荑只能也必须遵守他定下的游戏规则。
傅归荑长睫极速抖动,移开目光想掩盖被戳穿的恐慌,垂在身侧的十指指尖不由自主陷入微微湿润的掌心。
气氛陡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傅归荑闻到裴Z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令人窒息。
裴Z突然松手,压低嗓音:“今天这些东西确实很重要,暂时先放过你,去把赵清叫进来。”
傅归荑还以为今日在劫难逃,没想到裴Z居然放过了她,僵硬的肩膀陡然一松。
她如释重负道:“是。”
腿脚利索地往外逃,转身瞬间嘴角下压,面无表情地抬手擦拭湿润红肿的嘴唇。
赵清进来的时候裴Z眉头紧皱,额头冒了一层密密的细汗,顺着两鬓哗啦啦往下落,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太医,孤的伤口裂开了。”
裴Z仰面躺在塌上,双指并做一指放在嘴角慢慢摩挲,回味着刚才的吻。
傅归荑想以退为进,殊不知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下一次,一定要让她狠狠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裴Z:不是我不想要,是我现在做不到。一定要让老婆第一次就感受到我的实力。
傅归荑:别碰我!
第13章 商议 她真是该死的招人。
傅归荑身心俱疲回到长定宫,面对邓意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告诉他自己没有暴露身份。
邓意见她一脸倦色,也不多问,体贴地为她准备好热水,又默默守在屋外,手里攥着报平安的玉坠。
这玉坠是真正的世子傅归宜的东西,那日东宫的人送过来时他吓了一跳。
傅归宜的每样东西,傅归荑都很珍惜,这枚玉坠更是非不得已绝不离身。
邓意想到这三日她几乎杳无音讯,若不是这枚玉坠他早就想办法闯入东宫弄个清楚明白。
她恐怕也知道他会如此,所以才用这样贵重的东西来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人终于平安归来,邓意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揉了揉青黑的眼底,他长舒一口气。
隔间里,傅归荑整个人埋在水下,想要将属于裴Z的气味统统洗干净。
她从小对气味敏感,裴Z身上的檀木香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檀木明明是一种安神香,可放在裴Z身上却让他骇人的气势更上一层楼,沉重压抑,安神变成了惊魂。
大家知道她喜欢喝酒,其实是因为酒香能掩盖大部分其他味道。
傅归荑不喜欢与人接触,其一是减少暴露身份的风险,其二就是不能接受众人身上各异的熏香。久而久之,她身上自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哗啦。
傅归荑从水下冒出头,白玉细长的五指搭在浴桶边,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另一只手随意抹掉脸上残留的水渍,移至双唇时微微用力,擦出滴血的嫣红色。
她靠在木桶边缘,仰头双眸微眯盯着浮雕横梁出神,裴Z这个人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上京之前她与父亲密谈过多次,两人一致认为裴Z这样极致追求权利的人,是无法容忍藩王拥有比他还强的实力,眼下不动手只是时机未到,他也未尝不是在观察各路新封藩王的态度。
而傅家的骑兵着实打眼,裴Z迟早会想办法消除此大患。他们还推测世子入京学习是一个幌子,裴Z是想寻他们的错处然后发落背后的家族。
傅归荑入宫后谨小慎微,不敢踏错一步。唯独在上书房回答裴Z的问题上有些出风头,这也是怕三十大板打下来自己会受伤,若是被太医验伤极有可能会暴露身份。
她与父亲都同意找适当的时机将东西主动上交,在裴Z面前落个好。
况且她的身份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若真有一日暴露,能用它换得一线生机。没有被发现是最好的,她会在找到哥哥之后,学成归家之前将东西双手奉上,以换取镇南王府世代平安富贵。
裴Z能够在短时间内统一南北,本身并不是个迂腐的人,甚至可以说非常大胆。
他当年力排众议,下达诏令“科考不以出身论”,打破了南陵官场由世家大族荐举制度,追求平等竞争,甚至连最令人不齿鄙夷的商人也有同样的机会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这条诏令动了南陵世家的根基,裴Z自然也不好过,听说最多的时候他曾一个月内遭遇十六次刺杀,几乎夜不能寐。
好在他命大,熬了过去,又在短时间内网罗了一批能人异士为他所用,个个忠心耿耿,迅速巩固他的权力地位。
父亲也是因为裴Z的这项政策最终才决定向他投诚,他愿意给天下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包括他们这群“新南陵人”。
傅归荑在入京前听得最多的是裴Z独断专行,心狠手辣,他喘过气后整整一个月,午门的血就没有干涸过。
从未听说过他有好女色这一条。
他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东宫别说是太子妃,连个侍妾也没有,整日不是在追杀北蛮漏网皇室,就是在与世家大族斗智斗勇。
裴Z拿捏她,无非是想让她乖乖交出东西,帮助他早日扫除阻碍。
他现在还抓着她不放,莫非是因为不确定东西的真假?
看来裴Z这个人疑心很重。
傅归荑站起身,发梢的水珠从莹白圆润的肩头滑落,流淌过大片的雪白肩背,最后没入热气氤氲的水中。
她随意拢起湿润的乌发往上盘起,更显肩薄脖瘦,仿佛风大一点就能吹倒。泡过热水的脸颊红润剔透,清冷的眉眼也沾上一丝妩媚,如同芙蓉开面,我见犹怜。
出了浴桶,傅归荑随手拿起棉巾擦拭全身,又熟练地将束胸布裹了厚厚一层。
她虽瘦,某些地方却丰腴异常,换做普通女子可能会欣喜自己体态玲珑,凹凸有致。然而对她来说这是一场灾难,即便是在夏天,傅归荑也不得不穿上厚衣服来遮盖女性特征。
傅归荑皱着眉将束胸布狠狠扯紧,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在泡澡的时候胸口酸胀难忍,现在束胸布裹上去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憋着一股劲扣上鲛绡内甲,冰冷的质感激得她一阵颤栗。
鲛绡内甲刀枪不入,遇水不透,遇火不焚,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父亲说这是傅家祖上某个有仙缘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他幼年拜师于一个名为天虚山的地方修行,飞升前回到傅家留下了鲛绡内甲。
真假已经不可追溯,不过这东西确实帮了傅归荑很大忙,上次靠它才能瞒过盯着她换衣服的小太监。
接着是穿里衣,长衫,夹袄,外袍,最后捆好腰带。
穿戴整齐后傅归荑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单薄,唯独腰部还是凹得十分明显。
她除非在镇南王府绝对安全的地方,否则永远都是穿戴好的样子,即便是晚上睡觉也不会脱下衣服,以防突发事件来不及伪装。
傅归荑打开门,让等在门外的邓意回去休息,自己躺回卧榻思考接下来如何与裴Z周旋。
看他今天的样子,似乎对傅家的东西比对她更感兴趣。这是件好事,说不得拖到后面裴Z就对自己没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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