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陆沅的袖角,秋菀问:“殿下,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怎么奴婢翻来覆去看这么多遍,还是看不懂呢?”
陆沅亲了亲她的鬓角,问:“哪里看不懂?”
倒是不用撒谎,秋菀翻开手里的书,十篇里面有八篇都是她看不懂的。
她诚实地指指点点:“这篇,这篇,还有这篇……我都看不懂。”
趁着陆沅低头去看书,秋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些紧张,有些讷讷地问:“殿下,我是不是有点笨?”
陆沅如实回答,一点都不解风情:“确实有点。”
秋菀想到回来之后,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心头越发有点酸涩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醋意翻腾,还是因为难过。
他果然觉得她笨,而且,他现在还见到了美丽又聪明的名门闺秀……
一开口,就像小鱼不可能不吐泡泡,秋菀也控制不住自己话里的酸味。
“嗯,我当然比不上五岁就能指物作诗的京城第一才女了,而且殿下说我长得好看,人家裴小姐……”
陆沅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含笑落在她的脸颊上,忽然问:“你从哪打听来的这些?”
秋菀顿了一下,低垂眼睛,声音轻轻的,别扭道:“我不告诉你。”
“吃醋了?”
“才没有。”
陆沅丢开手里的书,让秋菀正面朝着自己。
因为得意,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月牙一样,好看极了。
他抱着她,温言细语,好像一个端方的君子:“吃醋也没关系,孤又不会笑话你。”
秋菀听出他的诱哄来,却不肯承认,红着脸摇头道:“没有就是没有。”
没办法听到她亲口承认她因为自己而吃醋,陆沅的好心情却半点不见受到影响。
只见他伸手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道:“菀菀放心吧,一千个美梦合起来,在孤心里,都比不上你美,更别说区区一个裴从淑罢了。”
秋菀的脸,在看到陆沅眼眸弯弯的模样,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之后,变得更红了。
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个弯弯的弧度,秋菀耳朵红得越发厉害,垂着脑袋嗔道:“殿下,您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肉麻了。”
陆沅见秋菀困窘,成心想要逗她。
“肉麻吗?孤还有更多肉麻的话……”
原本就亲昵的姿态,越发厮磨起来,秋菀抬起一根白嫩的手指来,挡在陆沅的唇上,赶紧转移话题。
秋菀问:“殿下,马上就要到您的生辰了,您想要奴婢送您什么样的礼物?奴婢再给您煮一碗面条怎么样,奴婢保证,绝对不会……”
顺势亲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后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她小小的巴掌,陆沅轻轻哼了一声。
“又想敷衍孤。”
被拆穿心里的小九九,秋菀瞪圆了眼睛去看他,看上去无辜极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确是想敷衍。
只见秋菀面不改色心不跳,认真道:“长寿面,多好的兆头啊,您为什么会觉得,奴婢是想敷衍您呢?”
陆沅好像也觉得秋菀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沉吟了一小会,他忽然对秋菀道:“不如这样吧,你给孤煮一碗长寿面,然后再给孤跳一支霓裳舞。”
秋菀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眼巴巴地看着陆沅,她想跟他打个商量:“霓裳舞,听起来好难,我不想……”
一语未毕,脸颊忽然被人捏了一下,陆沅看着她,佯怒道:“还说不是想敷衍孤,不过让你跳一支舞,还没开始学,就打退堂鼓了。”
见陆沅这么不好说话,秋菀只好点头答应。
“好吧,我会好好学的。”
想到总是挑剔的陆沅,秋菀很有远见地提前为自己找补:“不过,跳不好,不许笑话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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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礼物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沅的生辰,在霜降来临的那一天。
坐在他的身旁,秋菀微微仰着头,抬手为陆沅戴上一个白玉雕琢的发冠。
然后垂首敛目,为他系好下颔的束带。
正安静地做着这一切,眉心忽然被亲了一下。
低垂着眼睛的秋菀抬起头来,抿着唇,嘴角却难以控制地有些上扬。
嗔怪地拍了陆沅一下,秋菀问:“做什么?”
陆沅含笑看着她,澄澈又乌润的眼睛里,倒映着秋菀脸颊微红,有些含羞带怯的模样。
“好看吗?”
秋菀点头,夸赞的话张口就来。
她真心实意地点点头,甜甜道:“好看,不管殿下戴什么样的玉冠,都天下第一好看。”
陆沅的耳朵红了一下,因为她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赞誉之词。
明明她的话这样直白,也没有那么巧舌如簧,八面玲珑,可是偏偏,他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有些新奇地看着向来镇定自若的陆沅,红透了的两只耳朵,秋菀方才“咦”了一下。
正要说什么,唇上忽然被陆沅亲了一口。
“你学的霓裳舞呢?”
秋菀的耳朵也烧了起来,果然无暇再顾及陆沅与自己一样红彤彤的耳朵。
站起身来,秋菀一面跟陆沅说话,一面抱起放在旁边的一团包袱,脚步匆匆,快得像是要逃跑。
“殿下,等我先去换身衣服。”
看着秋菀火烧云一样的耳朵,与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沅不由得唇畔微弯,摇头笑了一下。
虽然,此时此刻,他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
一舞终了,秋菀的呼吸都有点喘。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复了一下微乱的气息,秋菀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抹雀跃的笑意。
好像对自己练习这么久,终于学会的这支舞很有信心,秋菀眼睛亮晶晶地问:“殿下,我跳得好看吗?”
看到她站在自己的眼前,一袭绿罗裙语笑嫣然的模样,陆沅不禁回想到了,方才看到的情景。
随着轻曼的舞步而摇曳的裙角,仿佛是有风吹过森林的海洋一样,哪怕还是在平日里的宣华殿里,可陆沅却觉得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一幕。
这个鲜活明丽的小姑娘,好像没有一处,不是契合他的心意而生的。
所幸,这一辈子,她也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殿下?”
秋菀久久没有等到陆沅的反应,见他看着自己走神,有点奇怪起来。
回过神来,将一盏茶水递给仍旧有些气喘吁吁的秋菀,陆沅轻咳一声,掩了掩自己异样的眸色。
展臂勾住秋菀细细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陆沅点头笑道:“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秋菀觉得陆沅有点怪怪的。
可是他又好像,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让人如沐三月杨柳的春风。
“这是赏赐。”
正当秋菀忍不住思索的时候,手掌忽然被握住,一条细细的手链,被系在了白皙的手腕上。
秋菀下意识地定睛望去,在看到自己手腕上,那条漂亮又淡雅的手链时,她的眼睛亮了亮。
“好漂亮呀。”
手链是由绿色的珠子,与蓝色的珠子相间串成的。
秋菀看了看,没看出这是什么做的珠子来,只是单纯觉得好看极了。
绿色的珠子像是盛夏色彩浓郁的树叶,蓝色的珠子像是幽蓝深远的湖泊,最中央的地方,有一只小巧的金铃铛,好像被森林与湖泊围绕的金色小岛。
今天明明是陆沅的生辰,却没料到会收获一条这样美丽的手链,喜欢漂亮东西的小姑娘心里雀跃,脸上笑得眉眼弯弯。
仰头亲了一下他的下颔,秋菀一点都不吝啬地嘴甜:“谢谢殿下,殿下真好。”
陆沅本就压抑着自己,被她这样点火,终于有些忍无可忍。
忽然被腾空抱了起来,正在端详手腕上那条细细的手链的秋菀,不禁有些诧异。
“殿下……”
低头亲了亲她卷翘如墨蝶一样的眼睫,陆沅带着她,往寝殿里去,声音微微有些喑哑。
“时辰不早了,该歇了。”
闻言,秋菀的脸颊烫得厉害。
她将滚烫的绯色小脸,埋进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下。
瑞脑销金兽,一室香暖的氤氲。
时辰的流转好像都定格在案前渐渐暗去,光影柔和的几只灯盏上。
一只探出罗帷,想要逃跑的白皙小手被抓回,十指相扣按在柔软的床/榻/上。
叮当叮当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柔/媚/轻//吟,隐隐约约响起,清脆悦耳。
……
翌日。
秋菀正凝神修剪花枝的时候,忽然听到在旁边翻整土地的云香笑着说道:“很快就要立冬了,立冬之后,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也不知道今年的宫宴,陛下会让我们卉苑种什么花……”
听到云香这样说,秋菀手中绞着花枝的剪子,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秋菀抬眸,看着眼睛弯弯,一脸期待的云香,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宫宴?”
靠着花锄,云香抻了抻有点酸痛的手臂,笑着点头道:“对啊……嗯,菀菀你之前在尚食局上值,可能不知道,以前皇后娘娘还在世的时候,陛下每年都会在金明池举行宫宴,皇亲国戚还有三品以上的大人们,都可以进宫参加宴会。”
说着,云香的眼睛亮了亮,满是雀跃与期待地继续道:“而且,过年的时候,金明池上不仅到处都是鲜花,跟春天一样,还会放烟花呢!过年的那几天,宫里到处真是又漂亮,又热闹,真是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
看到云香说起过年时的宫宴,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模样,秋菀听罢她的话,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月月红,却有点失落与黯然的模样。
“嗯,原来是这样……”
第22章 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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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之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眼看着上林苑的池塘都上了冻,种在外面不能过冬的花,也一株一株被妥善移栽到了温暖的花棚里,继续花团锦簇地盛开着,争奇斗艳着,卉苑里,却忽然被传下了新的旨意。
皇上下令,要上林苑协助卉苑,在除夕宫宴举行之前,种出一千朵芙蕖来。
寒冬腊月的天气,种出一千朵芙蕖来,听起来荒唐极了,但这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下的命令,谁又敢置喙。
于是,顶着已经有些刺骨的寒风,站在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的池塘,卉苑与上林苑的宫人们,都在艰难费力地挖着早已枯败,原本等待着明年六月才会盛开的芙蕖,要将这些芙蕖移植到花棚里去,悉心照料。
寒冷又浑浊的池水里,芙蕖的枯枝又尖又硬,在手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小伤口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秋菀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不走运。
一个不留神,一根劈断了的枯枝,就扎/进了她的指尖里,留下了不算浅的伤口。
十指连心,指尖扎进尖锐的异物的感觉并不好,秋菀原本因为寒冷而有些泛白的小脸,如今更是苍白得厉害。
难以控制自己,疼痛之下,秋菀不由得低低地呼痛了一声。
身旁的云香听到秋菀痛苦的声音,转头去看,在看到秋菀正汩汩流血的手指,她的声音既担忧,又有点手忙脚乱的慌张。
“菀菀,你的手没事吧?”
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来,将手上乌糟的淤泥擦拭干净,秋菀找了没被淤泥弄脏的一角,想要包扎一下这道伤口。
摇了摇头,秋菀白着脸,安慰担忧的云香:“没关系的。”
云香看着秋菀苍白得像张白纸似的面色,与她对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忧心忡忡。
焦急的眼神里满是心疼,拉起秋菀的手,云香想要让她离开这个池塘。
“伤口那么深,你的脸色也那么难看,还说没关系,我去跟管事姑姑说,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帮你干。”
秋菀对着云香笑了笑,摇头道:“大家都在上值,我不能回去的,真的没关系。”
不远处的云芳,看到拉拉扯扯,有些僵持的秋菀与云香,不由得走了过来。
看了看秋菀手上的伤口,云芳的眉心皱得厉害,旋即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淡青色的小瓷瓶来,轻柔小心地将她手上缠着的帕子解开。
“菀菀,我有药膏,给你涂一点。”
云芳说着,察觉到云香应该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随身带着药膏的目光,她神色温柔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你们两个进宫都晚,所以不知道,很久之前宫里也种过芙蕖的,不过第二年,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宫人,这才没有继续再种。从前冬天种芙蕖的时候,咱们卉苑跟上林苑的人,也是没少吃苦头啊,所以这一次我才早有预备。”
秋菀看着温声细语,笑意温柔的云芳,眼中的感激越发浓重。
眼圈酸酸的,明明方才伤口很疼,她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没出息地想哭。
吸了吸鼻子,秋菀道:“云芳姐姐,云香姐姐,谢谢你们。”
为秋菀涂好了药膏,云芳对着她温柔地笑笑,没说话。
云香摆了摆手,正想说不用谢,忽然,背后有一道声音,不高不低地响了起来,语气有些刻薄。
“真娇气,主子身子丫鬟命。”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云香转身,没好气地挥了挥拳头:“赵香桂,你想挨揍是吧?”
小宫女闻言,眉毛立刻挑了起来。
她正准备开口与云香吵架,岸上站着的管事姑姑严厉的声音忽然传来:“吵什么?快干活!”
小宫女恨恨地看着秋菀与云香,只是想要刺痛的秋菀却已经低下了头,继续挖芙蕖,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半点生气的神情都没有。
云香也哼了一声,然后弯腰继续挖芙蕖,一副懒得理会她的蔑视模样。
满心的火气发不出来,小宫女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泄愤似的。
“啊!”
忽然,小宫女也痛呼了一声,她握着自己被划伤的手掌,疼得忍不住泪眼模糊。
而此时此刻,岸上。
虽然不像普通的宫人们那样,得将半个身体浸泡在寒冷的冰水里挖芙蕖,但站在岸上,吹着呼啸的冬风,却还是让人难以避免地瑟瑟发抖。
抱着汤婆子,一个管事姑姑将视线从池塘里收回,对另外一个管事姑姑道:“那个秋菀的手好像被划伤了,你也真是的,让她来做这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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