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有冷哼一声:“我说了,我信科学不信这个,你就算真是个狐狸精,老子也可以科学地驯养你,你现在要不想做落水狐狸,就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把杨光逼疯的?你爸妈又是怎么回事?”
乌那格咬了咬牙:“我要是不说你们还真想杀了我?”
我看这么弄下去只怕天黑了都搞不完,手一松,乌那格又往下滑了几厘米,惊得失声惨叫:“我没有逼疯杨光!我那天喊的话是我从小在噩梦里听见的,师父说是我在襁褓时的记忆,平时记不起来,但是会在噩梦里出现,我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些事情!我爸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巴尔虎草原,然后在那里绝食死了!”
乌那格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我听得皱起眉,自己把自己饿死,这听起来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自杀方法,赵大有继续问道:“杨光疯掉真的和你没有关系?龙女号上的事情呢?”
“长生天在上,我真的不知道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我要是知道,或者逼疯杨光,立马就让我被九道天雷劈死!”
乌那格喊得声音都哑了,得亏了这个点海上没人,我拽着绳子,能够感觉到这小鬼整个人一直在抖,叹了口气:“行了,到这种地步还不说真是烈士了,让他上来吧。”
赵大有有点失望,但她也看得出乌那格应该没在说谎,无奈之下道:“把他拉起来吧。”
我动手去扯绳子,乌那格给我们这个骚操作气的快疯,一边上来一边骂道:“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姓赵的,我知道他那根手指是为你家里人断的,你信不信我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晚上都让你看到那个人一遍遍死在你面前!”
赵大有脸一白,乌那格看了个满眼,冷笑道:“我知道是个女孩儿,是你妹妹,还是你姐姐?应该是姐姐吧,不用告诉我是怎么死的,我会有办法知道,或者说你想想要她怎么死?我可以换着来,每天都让你看不一样的。”
小鬼骂得很难听,这个事儿到目前为止确实都是我和赵大有不占理,于是我深吸口气忍着没说话,把他提上来,然而乌那格却还没消气,又跟着转向了我:“怎么,不说话啦?你之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我刚刚说的是你喜欢的女人是不是?肯为她切手指是真爱,你是不是很想她?你要实在想她我也可以让你再见她,活的死的都.......”
他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的指节发麻,紧跟着一脚就把站在边缘上的乌那格踢了下去。
“冯默!”
赵大有惊叫一声,立马就要脱衣服下海去救人,我拉住她,冷冷道:“急什么,死不了的,我还没见过狐狸游泳呢。”
赵大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害怕起来:“默哥你......”
乌那格身上穿的衣服厚重,喊了几声救命之后就开始呛水,手指每次要碰到船我就把他踢下去,笑道:“这小子挺天赋异禀,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还是第二次。”
赵大有看着在海里扑腾的乌那格,两次想要直接往水里跳都被我拉住了,她急道:“默哥,再这么下去他会沉下去的.......”
“别急,我看他还有点力气,再问他几个问题。”我蹲下身子看着乌那格,他连呛了几口水,确实在慢慢失去力气,整个人看上去都惨极了。
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明夷的事情的?”
乌那格在海里扑腾不停,艰难地冲我喊:“你......你说你没桃花运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有喜欢的女人,然后看你又那么清心寡欲......和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摸着那根手指,就知道了,救命!冯大哥,我真的要沉下去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去鸡心岛那一趟要见血?”
“因为很危险.......我,我猜的!错了也可以圆,求你了冯大哥,我真的......我真的不会游泳!”
“杨光的密室呢?”
“我闻的到味道!那个里头的味道和外头不一样,冯......!”
水没过乌那格的口鼻,赵大有惊叫一声,这声音弄得我耳边嗡嗡作响,回过神的时候我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眼看着乌那格越挣扎离船越远,我心里一凉:“丫头快去!”
赵大有甚至都不等我说完就跳进了海里,她身上即使穿着衣服在海里也像条鱼一样灵活,立刻就把乌那格托了起来往船边带,我把小孩拉上来,给按了两下,乌那格吐出一口水,睁开眼浑身发抖地盯着我看:“你......”
我发病但是不会失忆,刚刚做了什么脑子里一清二楚,我叹了口气,想要扶他,又被乌那格一把把手挥开了,他满脸是水,缩到角落警惕万分地盯着我:“你们放我走。”
赵大有也上了船,她有点不确定地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想问什么,摇摇头:“是我,放心。”
我过去很少这么连着发作两次,如今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天已经要彻底黑了,赵大有把船开到码头,几乎一靠岸乌那格就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非常快,我心知这次他恐怕不会再回来,无奈道:“本来还想请他吃顿饭赔个罪,现在看来是把他彻底弄毛了,希望一会儿警察不会找上门。”
“他看上去像是那种可以谈条件的人,如果真的闹到这一步,就想办法私了。”
赵大有拧着衣服,被冻地原地打了个喷嚏,又坦荡道:“是我急于求成想出这个办法把他弄到海上来的,之前也是我伤了他,到时候警察真找上门了,我会负全责的。”
第27章 。 灾年
我没想到我们和乌那格的联盟最终没能撑满一整天,到晚上就不欢而散了。赵大有回酒店洗澡换了衣服,之后和她哥打了电话,应该也是为之后可能出现的麻烦给赵无妄打预防针,好在我这个病赵家人都知道,赵无妄听完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问我药带得够不够。
住在舟山的人大多数都会去海鲜大排档吃饭,这个点在酒店餐厅里的人寥寥无几,我从海上回来之后就一直有点头疼,看着点的海鲜和川菜都没什么胃口。赵大有看我这样还以为我是担心乌那格会报警,安慰地给我碗里夹了两块水煮肉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能跑能跳的,又不是上岸就进ICU了,不至于。”
我摇摇头,将肉片放进嘴里,这边的川菜烧得都不怎么走心,就连这样五星级酒店烧出来的味道都好像是白水涮过三遍,我摇摇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小子,他的前科应该比我多,没事不至于会跑到派出所去送人头,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会连着发病两次。”
赵大有看我一眼:“默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道,也可能跟那个小兔崽子昨天晚上给我下的药有关系。”
我戳了两下盘子里已经凉了的扇贝,脑子里嗡嗡作响,也提不起兴致吃,频繁发病不是个好兆头,虽然疯狗不会伤害赵家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伤害别人。
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就不一定只是把人踢进海里这么简单了。
像是看出我的不对劲,吃完饭赵大有便让我早点回去休息,我长大之后就很少有过“失控”这种感觉,想来想去,其中应该也有睡眠不足的锅,因此回去之后我也不管能不能睡着,又给自己打了一管镇定剂,闷头就睡。这一觉从晚上八点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点,我起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还是雾蒙蒙的,我打了两套拳,出了一身汗,洗完澡终于感觉有点缓过来,至少这一两天内都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早上八点半,休息足够的我和赵大有去了一趟舟山市档案馆,现在知道了杨光也是在鬼船出事的同年出了海难,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查当年的新闻。赵大有是专业搞学术的,进了档案馆就跟回了家一样,很快便找到1994年的相关记录,上头的标题写得很是耸人听闻:“海上灾年!又一渔船未归!”
“我们国家1998年才开始统一渔船的命名,但是在一些渔业发达的地方,很早就开始统一命名方便管理,1994年的时候杨光那条船就已经有了具体的编号3048,说明它肯定是经由统一管理登记的渔船,这样的船如果出海一直没回来,肯定会引发关注的。”
赵大有一边低头读着报纸上的内容一边小声同我交流,我跟着她的指尖看了一下,大概就是3048出海捕鱼本来三个月左右就该回来,然而却没想到这一去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看时间,3048比跃进号的出海还要早,在94年7月的时候就已经离港,8月底的时候和岸边彻底失去了联系,到了10月还没有回来,同时也没有任何船员和家中联系,等到11月份的时候,3048失踪的事件也终于登了报。
赵大有叹了口气:“95年东海就施行休渔期了,要是再晚一年,或许出不了事。”
赵大有因为赵无涯的关系,对跃进号也很了解,又道:“同年跃进号是9月出港,因为海罐头大多是在秋冬季被打捞出来,当时有我爷爷那边的叮嘱,给他们配的虽然是渔船改造的科考船,但是应该是当时最好的船,按道理是要一直和岸边保持联系的,本来一切顺利,但是在9月中旬的时候,跃进号的无线电坏了,又过了没几天,定位也跟着消失。94年GPS刚刚建成,跃进号的定位并不准确,搜救队去到海上也没能找到船只,谁也想不到,它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鬼船了。”
我在脑子里艰难地理着时间线,而赵大有毕竟是个学者,动作很快地找了纸笔,开始画简易的时间轴:“因为搜救失败,10月份的时候跃进号失联的消息已经在这边传开了,所以报纸在报道3048号的时候,才会用‘又’,还把那一年叫做灾年。”
“同一年失踪的两艘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失联的,一个是八月底,一个是九月中旬,是不是那段时间海上的天气不对?”
“不是,我爷爷查过了,跃进号失联之前海面上有过一场风暴,但是风暴后跃进号还和岸边联系了,失联的时候天气很正常。”
之后赵大有又找了几本存档的老报纸,在94年12月份的报纸上找到了一则消息:“消失数月的渔船归港!6人独活1人!”
这几篇报道里说的渔船就是3048号,报纸上描写3048号在归港时已是完全失去动能的状态,纯粹是漂回了嵊泗列岛附近,经当地核实,船上只剩下一名杨姓渔民,被发现时已经是神志完全溃散的状态,靠吃船舱里的生鱼才活了下来。
赵大有指着报道轻声道:“3048号上没有发现其他5名船员的个人物品,怀疑可能是在船体损坏后,为了减轻负重被杨姓船员抛入海中,经公安部门调查,船上并未发现明显打斗痕迹,也并未发现血迹残留,船只发动机机械故障,捕鱼设备缺损,初步可判断是由海上恶劣天气引发的海难,由于幸存船员的精神状态不宜接受调查,故暂时由舟山第二人民医院收治。”
我心想果然我们怀疑的当年警察叔叔都调查过,杨光就算是真的在海上杀了人估计在船靠岸以前也早就毁灭证据了,再加上海上杀人找不到尸体,以至于最后他还给放回来挖了老婆眼睛。
之后赵大有又草草翻了一下1995年的旧报纸,春天的时候跃进号漂回了沈家门,媒体向来会咋呼,以至于那一天报纸头版头条上就写着鬼船进港几个大字。
经报道,相比于干干净净的3048号,跃进号的状况就要惨烈得多,几乎全船都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液,不仅如此,公安部门到现在进行勘察后,还有了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发现。报纸上称,虽然因为船只漂流时间过长,血液样本早已被严重污染,无法做精度很高的检测,但是经由他们初步判断可以得知,跃进号上的血,绝不止来自于一两个人。
我和她出了档案馆已经接近中午,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再去找那天那个满口胡诌的老大爷聊聊。他说的东西虽然玄,但是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这些事情在档案馆里找不到官方的记录,但是老百姓是不会忘的,很多历史最终都是以一种非常离奇迷信的民间故事形式流传了下来,只要足够细心,就能从里头分辨出真实的部分。
我和赵大有又去了一趟十里白沙,这一次正是饭点,他们家人还挺多,我远远看到老爷子坐在门口抽闷烟,心想这次得把老太太一起讨好了,进去之后,我和赵大有一人四个菜,跟吃年夜饭一样阔气。很快老板,老板老婆,还有丈母娘都出来了,老太太看我的眼神跟看儿子一样亲,我直接讲我们是来做论文调研的,这一回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把老头从外头揪进来按在椅子上,和我们说尽管聊,要是论文写不好就都赖他。
我照例给老爷子点了牛栏山,又给了黄金叶,老头很快就红光满面了,我问道:“爷爷,这次来我们主要就是想问一下,1994年1995年这两年,你们这边海上是不是出了不少事啊?”
老爷子眯起眼:“94年95年......”
“就是来鬼船出海和回来的那两年。”我提醒他。
“哦哦,那一两年可是大灾年啊。”老爷子反应过来,夸张地嘬了口烟,“94年的时候,我们这边鱼都快给捞空了,很多人都不干这个,跑到其他地方搞什么批发去了,那两年我们在海边讨生活的都不好过。”
赵大有皱眉道:“过度捕捞造成鱼产量锐减,也是因为这个95年的时候才开始有了休渔期,这个事情,应该是本地几个船老大联名提的。”
“没错,就是他们几个搞休渔期,说带鱼苗快给捞没了,95年的时候突然说我们这儿有几个月不能开工,好多人都不适应,毕竟一年有三个月不能捕鱼,那干嘛呢,靠什么吃饭呢?”老爷子摇了摇头,“得亏了我和老太婆还有点积蓄,当时搞了个饭馆,后来慢慢得日子才好过。”
我问道:“这个事儿和大鱼有关系吗?”
“有关,哪能没关系,不就是大鱼给闹腾的嘛,那几年捞不上来鱼,打渔的都越跑越远,都说是大鱼吃不上人,把近海的鱼都吃完了,逼得人要往更远的地方跑,这样它才好吞人。”
老爷子被香烟熏得眯起眼睛,又磕了两下烟灰:“我记得94年,就在休渔期之前,我们这边好多人捞不上鱼,海上还连丢了两艘船。一艘就是那个鬼船,还有一艘一整船人出去,就回来一个,回来之后就疯了,我估计肯定是大鱼,把其他人都吃了,就他运气好点,捡回一条命,但是魂给吞了,脑子就不清楚了。”
赵大有听完老爷子的话,默默在对面翻了个白眼,开始闷头吃饭,我知道这种东西她是不会信的,又问道:“那95年呢,95年因为休渔期情况好转了吗?”
“95年大鱼还是吞了人的,跟着吃饱了,它就走了,我们也都松了口气。”
“吞人?是又有船出事了?”
老爷子抽了口烟:“就在那个鬼船漂回来之后个把月吧,天气热了,政府突然说要搞什么休渔期,被发现出海要罚款,大家就都不敢动了,个个都眼巴巴的,结果就在那个时候,海边又来了一搜船,尖头小渔船,给卡在礁石滩那边了。”
“也是那一年丢的船吗?”
老爷子摇摇头:“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顶风作案呢,那时候海边大家关系也都不错,没人想着举报,就想着赶紧把船拉上来息事宁人得了。后来几个人在岸边喊,没人回,就有人过去,这一看不得了,那船上也都是血,都臭了,还有个娃娃在血里爬,旁边是个给啃了一半的尸体......当时去看的人差点给吓厥过去,连娃娃都没敢抱回来,报案了之后本来是要把船拉回来的,但谁想到突然又来了台风,等再去拉船的时候,船已经触礁沉了,后头公安局去了人在海上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那个半截尸体,更别说是那个娃娃,你就说这个事儿邪性不邪性?照我说,那半个尸体就是大鱼啃得,旁边那个娃娃,多半是大鱼变的妖怪,后来船一沉,它就遁水游走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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