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桃娘,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见着裴宁抱起玉桃便要走,王大婶不放心地跟上去又小声嘱咐了一句:“裴郎,今日桃娘也累了,你就让她好生睡个安稳觉吧。你们,来日方长。”
这么个美娇娘躺在他身边,又是睡得不省人事,虽是个傻憨,但毕竟也是个男人,总不能大家盖被子纯睡觉吧。
如今桃娘家这个情形,实在不适合现在就生个娃娃出来。
王大婶总不放心要多嘱咐一句,但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她一个外人总不能说那么直白,让他们不要同房吧。
只能隐晦地提点一句,希望这赘婿能听懂。
裴宁没读懂王大婶话里深层次的意思,只以为王大婶是体贴玉桃这几日劳累了,现下需要好好补个觉,还是懵懂地点点头,向王大婶保证着:“王大婶你放心,我会好好守着玉桃的。”
看着裴宁澄澈无害的眼神,王大婶总觉得,对方没听懂她的意思……
屋内的红烛还在燃烧。
空气里弥漫着瓜果香。
裴宁记得,这是玉桃专门在窗户旁放置的。
她说,蜡烛的味道闻久了,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不如花香瓜果香闻着让人心情愉悦,于是早起便挑了些新鲜的水果,特意摆在了屋中。
现下闻着,倒是一点蜡烛的味道也都被冲散了。
裴宁看着怀里安静的玉桃。
许是喝多了几杯酒的缘故,肤如凝脂的脸庞,绯红一片一直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朵尖。
裴宁小心翼翼将玉桃放置在床上,确认不会吵醒她后,才又缓慢地将自己的双臂从玉桃后背抽出。
他半跪半蹲在地上,静静看着玉桃。
“宁郎……”
玉桃的嘴蠕动了一下。
“玉桃?”
裴宁愣了片刻,以为是玉桃醒了,急忙倾身过去。
玉桃的声音如同呢喃软语,裴宁只能勉强辨认出她口中的“宁郎”二字。
裴宁只好侧过头再往里倾身,靠得玉桃再近一点。
一记柔软的触感倏地触碰到裴宁的耳朵上,惊得他眨了两下眼睛,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是他碰到了玉桃的唇。
软软的。
痒痒的。
心里像是被电击中一般,跳动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烧了起来。
裴宁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明明他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屋子里并没有喝酒,为什么感觉脸上耳朵上都烧了起来?
摇曳着红烛的房内,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缝。
小雪抿着嘴,她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外,静静看着屋内那好看的赘婿,正一只胳膊撑着床面,半个身子覆盖上了躺在床上安静的玉桃。
第18章
◎床上睡了个男人◎
说心里话,小雪并不讨厌这个赘婿。
相反,第一眼见到他时,甚至会觉得有种亲切感。
虽然并不是女子对男子心生爱慕的那种情感。
明明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男子,她不懂这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是从何处来。
可若是与玉桃相比,她一定是事事以玉桃为先的。
小雪静静地站在门外,她还是不放心喝醉的玉桃,跟着来看一眼。
如此算来,从她卖身葬母进了桃花阁起,与玉桃同吃同睡,不过从今日起,她就要与玉桃分开了。
她刚推开门缝没多久,就见到裴宁倾身向玉桃身上靠去。
明明玉桃都喝多了,他怎么这样不知羞!
小雪比玉桃年长几岁,从小也是吃过苦的孩子,懂的自然比玉桃多一些。
她以为那赘婿刚第一晚就急不可耐的想轻薄酒醉的玉桃,一时性急,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
木质的门“吱呀”一声就被小雪推至了最大。
背对着门的裴宁还因着不经意蹭上玉桃的吻还在脸红,听到背后的动静也忍不住回过头。
“小雪姐姐。”
裴宁见是小雪进来,急忙站起身乖顺地叫着名字。
只不过,眼前的小雪姐姐看着脸色并不太好。
小雪快步走到床边,先是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打量了玉桃一眼。
倒是没有看出被动手动脚的迹象。
小雪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看向裴宁的眼神也不似刚才那样犀利了。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裴宁根本不会猜到小雪刚才已经把他认成了个猴急得登徒子,还傻憨地笑着,眼睛撇到小雪手里拿的一块湿润帕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原来小雪姐姐是来给玉桃净脸的,还是小雪姐姐心细,我这都没有想到,太不应该了。玉桃对我这样好,我一定也要加倍对她好。”
这句发自内心的话传进小雪的耳朵里,也平息了她仅剩的猜忌与怒气。
也许是她误会了。
小雪捏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她特意用温水泡过,又没有拧的太干。
玉桃下午上了妆,晚上又喝了这样多的酒,不擦拭干净脸就这样睡过去,对皮肤不好。
小雪盯着裴宁亮晶晶的眼睛,伸出手去,一把将手帕塞到了对方的手里,随后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裴宁眨了个眼的功夫,小雪就已经将房门都给关上了。
小雪姐姐也是个很好的人呢。
鸡打鸣的声音响过三遍后,玉桃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酒后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玉桃只觉自己抱着一个人,手感不似小雪那般软绵绵的。
身型好像也与小雪不太相符……
是个男人!
玉桃猛地睁开了眼。
一张精致白皙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是宁郎。
与她头对着头,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她的旁边。
而她,竟然大大咧咧地搂着对方。
玉桃瞪大了双眼,默默松开裴宁,拉远了双方的距离。
玉桃揉了揉发沉的后脑勺,四处打量了一番。
是了,她昨天与宁郎成婚了,昨夜是她与裴宁新婚的第一夜。
只是,她怎么会抱着裴宁睡觉?
娘亲与爹爹睡在一张床上,便有了她。
现在她又与宁郎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会不会她很快就会怀上宁郎的孩子了……
裴宁感觉到身边的热源消失了,也慢慢睁开了眼。
从前他流浪的时候,不曾睡过一晚好觉,直到成了玉桃的赘婿,才有了遮风挡雨的落脚地。
昨夜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看着玉桃熟睡的脸庞,他格外安心。
“玉桃,你醒了?”裴宁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睁开眼就能见到玉桃,这是以前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奢望,如今竟梦想成真了。
玉桃的第一反应是脸红,她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如此不知羞,第一晚就如此急不可耐抱着夫君不撒手。
“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玉桃抱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问。
裴宁看着玉桃的样子,也坐起身子来,歪着头想了一会:“玉桃你喝醉了,并未做什么奇怪的事。”
玉桃见裴宁不懂,又羞又急,小声道:“我是说……我怎么会抱着你……”
裴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玉桃你力气好大,不给你抱你就要哭呢!”
看来是她酒后强行轻薄了对方。
玉桃抿了抿嘴,又问道:“那我的喜服是谁换的?”
“是我。”裴宁的眼睛一脸纯真,“穿着喜服睡觉多累呀。”
宁郎是她选的夫君,做这些事也名正言顺,况且,对方还帮她保住了桃花阁。
她不嫌弃对方是个傻子,也不在意对方一无所有。
玉桃只是暂时还不适应一张床上突然多出个男人,可稍微想想便也想通了。
既已成婚,日子便是要一起过的。
她也会努力适应和宁郎在一起的日子,也要努力经营好她们的小家。
就像爹爹和娘亲那样。
想通了,玉桃心里也就不再纠结什么了。
看着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玉桃下了床。
宴席已经摆完,今日桃花阁就该正常经营了。
昨夜她喝多了先睡了过去,定是王大婶王大叔、小雪和宁郎一齐收拾的。
王大婶和王大叔为了她的婚事忙里忙外费了不少心,今日一定要做上几道他们爱吃的菜给送过去道谢。
这样想着,玉桃又干劲十足起来,换衣裳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回头的功夫,见宁郎也穿好了外衣。
前两日,玉桃与裴宁的所有物品就都放置在了婚房内。
玉桃:“我先去做早饭。”
平日里一贯是她先做好早饭再去服侍娘亲的。
裴宁点点头:“那我去打扫,再喊娘亲和小雪姐姐起来吃饭。”
是个懂事的。
玉桃就知道她没看错人。
玉桃用厨房里剩下的蔬菜做了卤子,又每碗面上卧了个荷包蛋。
早上吃面,这是她们家的传统。玉桃也得了裴老爹的精髓,将面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虽说早上顿顿吃面,却顿顿不一样的花样,所以大家也从没有吃腻过。
今日的早饭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却因为多了个裴宁而更加热闹起来。
玉桃依旧先服侍娘亲用过早饭,低头用饭时,似是唠家常一般缓缓开口:“我想给宁郎找个郎中来瞧瞧。”
第19章
◎若他不是个傻子◎
玉桃不紧不慢地说出口,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裴宁拿着筷子的手却一顿,抬起了头。
“宁郎,你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吗。”玉桃看见了裴宁眼底的犹豫。
宁郎写的一手好字,还会打算盘,之前人一定不会是个傻的。
只是宁郎来到瑞安镇这么久,都没有人寻他,怕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变故。
他当然想治好自己的病!
若他不是个傻子,他一定能为玉桃做更多的事,不让玉桃因为他受到些闲言碎语。
可是……
“万一……”裴宁放下筷子,低下头,盯着碗里飘着几点油画的面汤,“郎中也说我一直都是个傻子该怎么办。”
“你不想自己的家人吗?”玉桃问道。
哪有人会不想念自己家人的呢,只是现在宁郎丢了记忆,想不起来了而已,若是郎中能治好他,玉桃还是希望宁郎能够找到自己家人的。
万一,他就是个傻子所以才被家里抛弃的怎么办。
此刻,裴宁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心事。
玉桃读懂了裴宁不安的心思,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纵使隔着衣衫,掌心的温度也恰到好处地传递了过去。
“你是我的夫君,不管你如何,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小雪在一旁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面没有抬头,这是玉桃与裴宁夫妻二人的事,只要他们开心,小雪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咳咳……”坐在床边休息的玉桃娘咳嗽了两声,刚用过早膳的缘故,她白到透明的脸上染上一层血色。
她顺畅了气息后复开口道:“宁郎你是个好孩子,玉桃有心想治好你,就不要推辞了……当娘的也想看你们一直平平安安。”
于是给宁郎找郎中这件事就一致同意了。
玉桃向来是行动派,早上用过膳后,便挎着菜篮子出了门。
她先去农贸市场预定了今日的蔬菜和肉类,都采购完后这才去药铺找了齐郎中出诊。
齐郎中算得上是桃花阁的熟人,自玉桃娘上次难产死里逃生后,身子骨就虚得很,一直请的都是齐郎中。
齐郎中的医术在瑞安镇虽算不得顶尖,但为人可靠,在裴老爹去后,他也没有坐地起价,欺负玉桃母女二人,甚至知道她们不易,还少收了好几次出诊费用。
所以玉桃一直念着齐郎中的恩情。
给裴宁看病一事,玉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齐郎中。
还没到晌午,齐郎中就挎着药箱进了桃花阁的门。
一进门便看到了裴宁。
玉桃成婚前也去请过齐郎中,不过不巧齐郎中出了诊未能来吃宴席。
如今见了裴宁,却如传闻所言,如果不说话,单看眼前这位郎君,确是位玉树临风的贵公子。
他听小裴掌柜说,这位赘婿会写字也会打算盘,也难怪只是个赘婿,小裴掌柜央求他来给看看能否治好。
毕竟一般能做赘婿的男子都是让人瞧不起的,能主动给赘婿花银子的娘家,可谓少中之少。
裴宁知道眼前这位穿藏青色长衫的男子是郎中,看着对方提着药箱走过来,裴宁的心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玉桃坚信他之前不是个傻子,他一会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玉桃失望。
裴宁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腿并起,一只胳膊按照齐郎中的要求手心朝上放置在圆桌上。
心里像有只活蹦乱跳的小鹿,突突地翻滚着。
裴宁觉得,简直比成婚那天还要紧张。
玉桃趁着齐郎中为宁郎把脉的功夫,给齐郎中沏了壶茶。
齐郎中伸出三根手指按住裴宁胳膊上的三个穴位,他微眯双眼,眉头轻轻蹙起。
空气里霎时安静下来。
就连玉桃都屏住了呼吸,眨着一双大眼睛安静地看着二人。
好一会后,齐郎中松开手指,又挪了几个穴位复又放下。
玉桃坐在一旁正看得仔细,门口送菜的小哥忽然喊道:“小裴掌柜在吗?您要的菜到了——”
为了不打扰诊脉的齐郎中,玉桃轻手轻脚跑到了门口。
瞥了一眼玉桃离去的方向,齐郎中适才缓缓开口:“裴郎君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
裴宁此前一直抿着嘴,见齐郎中发话了,才敢出声:“齐郎中,估计你也听说了我的事,我的脑子笨得很,您说的这些我有些听不懂。”
齐郎中也不掉书袋:“裴郎君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瑞安镇的吗?”
裴宁歪着头回忆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条河边,好像头还疼得很……可是脑袋里一片空白,怎么想都想不起任何事情来。”
齐郎中沉吟片刻:“也许是外物撞击所致,一时受了刺激出现失忆的症状也未可知。”
齐郎中的话裴宁听懂了。
意思是,他不一定生来就是个痴傻儿,说不定他还能回复神志。
裴宁紧张了好一会的心现下微微平复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齐郎中,语调都不自觉轻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能治好是吗!”
太好了,他多么盼望看到他恢复神志后,玉桃开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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