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一向规矩严谨的于妙曼,此刻却一个晃神,手中的酒壶也损失洒出几滴酒,溅落到宫烨霖的衣摆上。
于妙曼顿时白了脸色,忙不迭跪在地上。
刚刚见到太子如此俊朗后,竟让她把一切都忘在了脑后。
此前听闻,太子一向是不近女色,更是对贴上来的莺莺燕燕不屑一顾。
若不是父亲说,圣上有意让她参与此次太子的生辰宴,以为是自己有做太子妃的机会,这才头脑一热失了分寸。
眼下,于妙曼的头脑清醒了,心里的悔意更多了一分,她趴在地上,抖若筛糠,止不住的求饶:“还望太子殿下原谅……”
那柔美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哭腔,任谁听了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怜爱来。
竟这么一出,刚才还热闹的宫宴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照徽帝蹙着眉头,才刚给于氏一个机会,就做出如此不稳重的事情。于妙曼在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差,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似刚才慈祥了。
总归还有这样多的世家女子,一个不行,总会有下一个的。
便开口道:“太子,你自己看着办。”
宣德宫内一时安静极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投了过来。
宫烨霖粗着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大理寺少卿千金于氏,他恍惚想起,眼前的人跟玉桃年纪似乎也是相仿的,就连这样的世家女子都在宫里活的胆战心惊,若他执意要把庶民出身的玉桃接进宫中来,是否会变得与这些世家女子一样整日战战兢兢?
在这个宫规等级森严的地方,都只不过是吃人罢了。
这样想着,宫烨霖竟可怜起她们来。
宫烨霖本以为,这生辰宴是父皇圣心转还,自知从前亏欠他太多,而特地办场宫宴弥补他一二罢了。
其实宫烨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一份亲情与关爱,但这些,在父皇让旁的女子为他斟酒时,目的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父皇介意他与玉桃的那一段,想早日为他找个太子妃,安顿下来便不会再想玉桃了。
可是父皇想错了。
早在三个月前,瑞安镇那个在他们眼里身份低位的庶民女子裴玉桃,凭着那碗面将他牢牢锁死,这心中,已经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宫烨霖抿着嘴,看着脚边快要哭出来的于氏,淡淡开口:“无妨,起来吧。”
那几个在一旁想看好戏的世家女子听到这话,一副吃瘪的模样。
不是说太子殿下是个冷酷疏离的人吗,怎么今日却对那于妙曼如此宽待,莫非……
于妙曼愣了一秒,终是听清太子殿下没有责罚她后,抬起了泛红的眼睛。
心中也不觉一暖,都说太子殿下不近女色,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意中人,若是她能做这个走进太子殿下心里的那个人的话……
于妙曼抬着她梨花带雨的眼睛,感激地看着宫烨霖。
宫烨霖并不再搭理对方,而是起身,向圣上鞠了一躬,这才开口:“父皇莫要再费神给儿臣找太子妃了。儿臣早在三个月前,便已成婚,她是我唯一的娘子,我曾向她承诺过,此生绝不辜负她!”
第58章
◎太子想看堆雪人◎
宣德店内瞬间寂静的可怕。
众人听了这样大一件秘闻,起初是吃惊,后来越发不敢多想,忙都垂下头去不敢言语。
尤其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世家女,此刻也如鸵鸟一般恨不得将头钻进地缝中,此生都没听过这样的言论。
太子成婚并非儿戏,那太子妃的人选可是要登记在册的,可她们一没听说过此事,太子成婚也并未昭告天下。
而且……好像是有从宫里传出过说东宫突然三月前闭门不出,其实太子殿下是失踪的消息来着。
“混账!”照徽帝勃然大怒,目眦欲裂,狠狠拍向桌子,有显不足,又大吼一声,“混账东西!”
在场宫人无比纷纷从椅榻处离开,诚惶诚恐地跪到地上。
不是说这就是为太子殿下补办的生辰家宴吗,怎么还生出这样多的事端来……
唯有绷着脸坐了整局的皇后娘娘,她跪在地上,敛着声音道:“还望圣上保重身体。这个逆子如此不稳重,臣妾作为太子的母后,也不想再偏袒于他,圣上不管如何裁决,臣妾也绝无怨言。”
可垂着的那张脸,却掩饰不住的得意。
之前宫烨霖样样优秀,皆在众皇子之上,以至于每次想找他的疏漏让圣上降罪于他都不得其法,这一次,是他自己跳出来惹了圣怒,只怕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了。
皇后娘娘此话一出,皇后与太子母子不合的事已是铁板钉钉打在了每一个在场宫人的心中。
宫烨霖跪在地上,当他听到父皇喊自己“混账“的时候,他没有动容,但母后那句“臣妾作为太子的母后”时,心里却钻心地疼痛。
那可是他从小敬重的生母啊,为何不管他怎样做,母后永远都认为是他不对,是他不好,视他为逆子。
胸腔只觉一阵凉意,他死死盯着跪在父皇身旁的母后,终是垂下了眼帘。
本还在圣怒之下的照徽帝,听了皇后的话,只恼怒地喘了两口气,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皇后,眼中的嫌弃之情一闪而过。
幸好那蠢妇的话提醒了他,倒让照徽帝冷静了稍许。
他抵住自己的头,按了两下,扫视下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缓了一会,终开口:“来人,先将太子关入东宫,非召不得觐见。”
在场宫人皆是暗自惊讶。
刚才皇后娘娘那番添油加醋的话,本以为会加速太子之位的争夺。没成想,圣上这道口谕,虽然是给太子关了禁闭,却等于时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在无形之中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场生辰宴不欢而散,但宫里的话题却持久不散。
圣上虽明令禁止讨论此次生辰宴上的事,但私下无外人时,还是会有几个多事的宫人私下讨论。
“听说那几个世家女回家就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了,还有一个好像还匆匆许了个人家,说转过年来就要嫁了?”
“是呢!听说那个被太子殿下当众呵斥的大理寺少卿家于氏千金回去就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下得来床呢!”
“何止是那几个世家女啊,你没瞧皇后宫里的人,最近一个个都苦着个脸,连大气都不敢喘,还不知道那日圣上当众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指不定回去怎么拿宫人出气呢!”
“皇后娘娘的事你也敢置喙,真不要命啦!”
“哎呀这不是私下没人才说一说嘛……”
叽叽喳喳的小宫人捂着嘴私下看了几眼,确认隔墙无耳后就赶紧跑开了。
宫烨霖自被关入东宫后,整日不是看书就是画画。
这几日,他坐在书房中的时间变多了,头脑也愈发冷静下来。
那日在生辰宴上,他说了如此违背纲常的话,按律来说,他被剥了太子身份都是轻的,重则,父皇可能因为恼怒将他便为庶人。
这也是宫烨霖得知父皇利用他的生辰宴,要为他选太子妃时,一时激动,想着干脆让父皇直接贬他为庶人算了。
这个太子谁爱当谁当,他就回瑞安镇去做玉桃的赘婿。
哪知父皇只是将他关了禁闭。
宫烨霖知道,这是父皇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也是为了保他……
皇储之位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那日父皇真圣怒之下罢了他的太子之位,那最有可能上位的是谁?
宫烨承?
并不。
宫烨承虽为嫡次子,可他的资质实在是平庸,听说母后为他求来的去户部任职,也并不老实,真要追究起那些混账事来,只怕要牵连到不少人。
而他还有个异母所生的幼弟六皇子,今年虽才十五岁,但听御书房的师傅说过,六皇子才智过人却收敛锋芒,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
只可惜,六弟的生母只是个品级不高的美人。
这几日,宫烨霖才冷静过来。
他在位一天,这朝中的局势便会多一份安稳,他虽对龙椅上的位置并无觊觎之情,可自小读圣贤书,是为了明事理,父皇这样一身心扑在朝政,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他能给玉桃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不必一时昏了头脑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来。
宫烨霖若有所思地捧着书。
忽觉,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下雪了”又很快噤了声。
宫烨霖抬起头望向窗外,果然,窗外已染成了一片雪白。
宫烨霖来了兴趣,推门而出,一股冷风瞬间灌进衣领中,也不觉冷。
上次见这漫天飞舞的白雪,还是在瑞安镇时,不知不觉已过了这样久。
八斗忙不迭将斗篷披到太子殿下的身上。
那柔软温暖的感觉刚触到宫烨霖身上,被他伸手阻止:“换那件孤从瑞安镇带来的斗篷。”
八斗瞧着手中的斗篷,嘟囔道:“那件斗篷做工如此粗糙,这样的雪天根本不保暖!”
“多嘴,让你换就换,哪那样多的废话。”
八斗赶紧闭上嘴,转身去拿了那件藏蓝色的斗篷给太子殿下披上。
八斗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看着太子仰起头看雪景的身影,不解。
太子殿下有那样多做工华贵,用料极品的斗篷,偏偏却最喜欢这件,外出时就要披上这一件。
还有一副画功不忍直视的肖像画,也被挂在了太子殿下的寝殿内,太子殿下每晚睡觉前,都要去跟那幅画说上好一会的话。
八斗曾偷偷去瞧过,那画上写着一行字,说是叫“裴宁”,可裴宁是谁他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拿一幅别人的画,还满眼的留恋呢?
“八斗。”宫烨霖出声,将八斗的思绪拉了回来,“东宫一直都是这样安静的吗?”
八斗弓腰答道:“殿下你一向不喜热闹,所以咱们宫的宫人做事也都小心仔细。”
更何况,生辰宴上太子殿下刚热闹了圣上被罚了禁闭,大家只能更加谨言慎行,怕在这头上被太子殿下寻了错漏。
宫烨霖抿唇,只望着那簌簌落下的白雪。
他自知,曾经在东宫里,他是如何的淡漠,宫人但凡有一点小错,都会被他重罚。
那些宫人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怕得要死。
可宫烨霖还记得,在瑞安镇时,下雪天玉桃便要端着炉子出来温酒喝。
雪落得大时,玉桃兴致来了还要去堆雪人。
那双被雪染的通红的小手捂在他的脸上,还要故意来问他“到底冷不冷”。
宫烨霖凛了神色,缓缓开口:“孤想喝酒了,教人端个炉子放到廊亭中去,孤要亲自温酒。”
八斗得了令,正准备退下。
宫烨霖顿了顿,“再找几个会堆雪人的宫人来,到庭前去堆雪人,堆得好的孤有赏。”
“哎?”八斗一脸没听懂的表情,猛得抬起头。
却遭到宫烨霖一记白眼:“还不快去。”
“是,是。”八斗侧身退下了。
这雪越大越大,让八斗斗忍不住抱紧身子,腿下跑着的脚却越来越慢。
雪天围炉煮酒他可以理解,只是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想看堆雪人了?
要知道,从前殿下对这些可是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自从太子殿下失踪三月从瑞安镇回来后,就变了好多。
变得好像更有人情味了。
第59章
◎头一次看见太子殿下的笑颜(新增一千字)◎
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白色的雪花已覆盖了宫殿各处的飞檐屋脊,青砖地也积上了一层雪白。
这还是太子殿下头一次来了兴致要赏雪,之前各宫人都怕触了殿下的楣头,大气不敢出,谨言慎行。
如今太子殿下说要在水榭亭中边赏雪景边围炉煮茶,小厨房瞬间热闹了起来。
水榭亭位于湖心中央,路上唯有一道拱桥可至,否则需要渡船才可。
春日看景,夏日赏莲,秋日泛舟于湖上,最是自在。
只是这冬日大雪里去水榭亭,太子殿下这还是头一回。
但谁让太子殿下沉闷了这几日,好不容易想出来透透气了,底下的宫人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忙碌着。
小厨房里要准备的可不只是炉具和酒那样简单,几盘精致的点心也得备着,再准备几道可口的小菜热着,下雪天外面还是冷,若是太子殿下想吃口热乎菜了,也好能供应得上。
今日虽雪下得大,却没有风。
宫烨霖裹着玉桃送的藏蓝色羊毛斗篷,踩在落了雪的青石板路上,吱嘎吱嘎作响。
八斗为太子殿下撑着一把伞,还挺能听到雪花簌簌敲打伞面的声音。
不知是无风还是斗篷起了效果,宫烨霖一路行至水榭亭时也不觉得冷。
不过大宫女白露还是提前在亭子的一面提前放置了屏风,能稍稍阻隔风雪落下。
凳椅上提前绑了鹿毛软垫,炭炉就在一旁热着酒,由东宫自己小厨房的李大厨亲自伺候调酒。
京城的雪落的比瑞安镇大,湖面已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八斗召集来的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此刻就拘束地站在冰面上,等着太子殿下让他们堆雪人。
本来落了这样大的雪,是该及时清扫出来的,怕雪天路滑主子出行再有什么差池。哪知八斗公公问他们是不是都会堆雪人,几个自小生活在北方的宫人举了手,好奇地问是要做什么,八斗只说到水榭亭的湖面上去,给太子殿下堆雪人看,堆得好的重重有赏。
这还是他们做太监做宫女以来,第一次有主子提这样的要求。
八斗弓着腰问宫烨霖:“殿下,那几个宫女太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堆雪人。”
正巧这是李大厨也将煮好的酒端了上来,一杯黄酒中含着几只梅子等水果,宫烨霖抬起手喝了一口。
这热乎劲就顺着喉咙一直暖进了胃里。
李大厨的味道一贯是没得挑的,任何的食材经他的手都能变得精致可口,宫烨霖虽之前不曾在吃食上有过多讲究,李大厨却能在东宫后厨一干就是十五年,同样也有自己技术过人的水平。
李大厨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殿下,这还是殿下头一次想这样喝酒,也是听从了殿下说的在黄酒中加了一些水果进去,味道经过他的手又中和了几个味道。
他相信,这样的煮酒不能说完美也只能说没有人能再挑出错来。
宫烨霖放下酒杯,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
只能说李大厨是一个做工严谨的厨子,有着极严谨、细致认真的手艺。只是这副追求完美的性格下煮出来的酒,是好喝,与这皇家如出一辙,完美,无可挑剔。
可是,却缺少人情味。
宫烨霖看着站在冰面上的小宫女小太监冻得脸上通红,眉头轻轻一动,开口:“李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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