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队身穿褐色劲装的步兵在右侧徐徐前进,正巧被上烽火台的赵怀意看见,他借了一队士兵跟在身后,将他们一网打尽,此刻正关在地牢呢。
赵怀意没过多推辞,笑着应下了。
镇国大将军见状,心情更愉悦了,他瞥了一眼坐在赵怀意身边的齐书怡,沉吟了片刻。
他三日前便收到了京城的传书,知晓此刻坐在面前的少女是公主殿下,他不禁心中感慨,时光匆匆啊,公主都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但他也知道,一旦齐书怡公主的身份被大胡知晓后果有多严重。
他思忖着开口,“不知此次来塞北有何事?”
齐书怡望向赵怀意,赵怀意开口道,“找个人。”
镇国大将军目光落在赵怀意身上,“什么人?要不要我帮你留意?”
赵怀意垂下眼帘,闻声谢绝了,然后看向正襟危坐的齐书怡,笑了一声,“夜里风大,怕皎皎着凉,我便先带她回去歇息了。”
齐书怡攥着他的衣袖,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我怎么没察觉到有风?”
赵怀意道,“你不是不自在吗?”
齐书怡杏目圆睁,“我哪有不自在?!”
赵怀意眉眼微微下压,无辜道,“好吧,其实是我听说塞北的酒醇厚,想尝尝,可军中禁酒,我不能当着将军的面独饮吧?”
齐书怡嘴唇嗫嚅,几次话到嘴边都没说出口。
她忍不住腹诽,可是她喝两杯就醉,赵怀意跟她喝酒难道不是独饮吗?
齐书怡倏忽想到什么,抬眸看向赵怀意,他不会以为我醒酒之后不记事吧?!
齐书怡仔细想了想,她似乎,好像,大概是没有在赵怀意面前表现出记事的样子。
她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期待,她想看看赵怀意会趁她醉酒做些什么。
齐书怡故作犹豫道,“那我陪你喝两杯?”
赵怀意笑着应下。
可齐书怡闻到那股酒香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她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浓烈刺激的酒香瞬间被吸入,刺激得齐书怡眼尾泛红。
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喝两杯,只要抱着酒坛闻一会儿便能醉了。
齐书怡接过赵怀意递来的碗,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划过她的咽喉,刺激得她不禁咳嗽了两声。她的双眸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向赵怀意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好辣,不好喝,你自己喝吧,我不想喝了。”她轻轻晃了晃脑袋,伸手抓住赵怀意的胳膊,说话时不自觉撒起了娇。
赵怀意扶着她坐下,温声哄着,“那便不喝了。”
齐书怡抬起眼帘,看着赵怀意说:“你去喝。”
赵怀意微微摇了摇头:“我不喝了,我已经醉了。”
齐书怡倏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说道,“谁说我醉了?我才没醉!我还可以再喝两杯!”
赵怀意随着她起身,双手举在她身侧,防止她跌倒。他借着暖黄的烛光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许久,他开口问道,“齐书怡,你喜欢我吗?”
齐书怡闻言,将目光紧紧落在他脸上,她伸出手捧着赵怀意的脸,指腹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脸,然后用力地点头,“嗯,喜欢。”
赵怀意的呼吸瞬间错乱了几分,他哑着声音问道,“喜欢谁?”
齐书怡往前走了一步,慢慢贴近赵怀意的脸,直至快要碰到他的鼻尖才停下。她轻轻说道,“喜欢你。”
赵怀意看着她:“我是谁?”
齐书怡笑了起来,用食指戳了戳他脸颊,一字一顿道,“赵怀意。”
赵怀意双手骤然握拳,他极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下一刻,齐书怡倒在他怀里,双手圈在他的腰间,“是你就可以,不问我,也可以。”
赵怀意瞬间感觉体内血液在倒涌,他缓缓将手放置她的腰间,小心又珍重,如同抱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赵怀意用下巴蹭了蹭齐书怡的黑发,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却清晰而坚定。
片刻后,赵怀意又开口说道,“你能不能再等等我,等我了结那些前尘往事,等我两袖清风,清清白白地爱你。”
那浓烈的喜欢早已在少年时代埋下,只是他自认卑劣,如何敢贪明月。
齐书怡在他怀里蹭了蹭,无意识嗯了一声。
第47章
◎她明明就说了喜欢他。◎
齐书怡第二日是被疼醒的,脑海中的神经像是被人刻意挑动、压迫,疼痛从神经末梢一阵阵席卷而上,皮肤下的筋络不安分地挑动。
她抬了抬手,用力捏着眉心,试图减缓那股刺激的疼痛。
齐书怡混沌的意识里,只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念头——塞北的酒真真是太烈了,比她在皇宫偷喝的果酒烈太多了。
她在床榻上来回翻了几次身,试图让自己清醒片刻。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让她的头脑变得清晰,反而让思绪变成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五脏六腑像是被搅拌在了一起,胸腔不断翻涌着潮水,阵阵酸涩涌入口腔。
她感到一阵恶心,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手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要把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
再这么下去,她估计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最后,她只能认命般躺平在床榻上。
过了许久,那股头痛欲裂的感觉终于消失殆尽。齐书怡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有精力去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盯着营帐顶部,思绪渐渐回笼。眼前浮现出赵怀意的身影,他潋滟的双眸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柔情。
他昨夜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回荡在她耳畔,清晰得如同他贴在她耳边低语一般。
齐书怡眉心渐渐拧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若不是昨晚发生的事,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赵怀意在她面前是这么贬低自己的,甚至连醉酒后的一个拥抱都要询问她意愿。
可在她心中,赵怀意就如同淤泥中的洁莲,天边高挂的明月,是最清雅圣洁的。
就算说是神君也不为过。
齐书怡与赵怀意接触最多的时候,便是他当授课先生那四年,其次便是他与齐书煜同窗那几年。
初见少年时代的赵怀意时,齐书怡便觉得他像一节新竹,脊背挺直,身上有一种傲骨,似乎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弯腰。
见的次数多了后,齐书怡便发现了他话很少,也很少笑。
他的表情总是显得淡漠而疏离,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她曾经还特地跟齐书煜吐槽过这件事,她记得她的原话是:“皇兄,你整日追着的人是谁啊?他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笑?看上去好冷漠哦。”
只是不料,她刚说完这句话,转头就看见赵怀意站在她身后,眸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尴尬的场面。于是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把齐书煜一个人留在原地。
再之后,只要是在齐书怡的视线范围内,便都能看见赵怀意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也是那之后,心悦赵怀意的女郎变得越来越多。更有大胆一点儿的女郎,每日堵在国子监门口,只为了见他一面,送出自己亲手绣的香囊。
齐书怡还曾目睹过他被人告白的场景。
春日百花绽放,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柔和的日光落在赵怀意身上,他嘴唇轻勾,带着几分疏离。
不知道他对面前的少女说了什么,只见少女的表情从逐渐失落,缓缓昂扬起来,然后对他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
就连拒绝都是如此温柔。
后来赵怀意当了齐书怡的授课先生后,她对赵怀意的这个印象便更深刻了。
她和上官锦吐槽的话,从“新先生真的好凶,好严苛,我好讨厌他”变成了“他声音真好听,讲课有趣,还很耐心,我真喜欢他”。
齐书怡敬他、畏他、依赖他,却从来没有看低过他。
她也实在没法将这般好的赵怀意与卑劣联系上。
可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赵怀意每次面对齐书怡的时候都会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说话要注意咬字发音,触碰要经过她的同意。
他是真的觉得曾经的自己,不配爱齐书怡。
齐书怡眼睫轻轻颤抖,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真的没有想这么多。
她缓缓起身,换下了一身酒气的衣裙,帐外传来了一阵逐渐清晰的足音,拿着木梳的手指微顿,竖耳去听帐外的动静。
倏地,一道熟悉而清冽的声音穿透帐帘,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般悦耳动听,一字不落地进入齐书怡的耳蜗。
“皎皎,醒了吗?”
她放下手中的木梳,嘴角情不自禁勾起,趿拉着鞋掀开了帐帘,顷刻间,她就被赵怀意的身影一寸一寸笼罩住。
“你怎么来了?”齐书怡问道。
赵怀意示意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食盒。
齐书怡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食盒上,软言细语问道,“这是何物?”
“醒酒茶和朝食。”赵怀意回道。
齐书怡微微侧身,“进来?”
齐书怡看着几案上还冒着热气的朝食,侧首看向赵怀意,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这个时辰还有热的朝食?”
“我放在灶上温着的。”赵怀意替她倒好醒酒茶,“头还疼吗?喝点醒酒茶缓缓。”
齐书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腹诽道,头疼不都是你害的!还好意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嘘寒问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腹黑属性呢?
她瞳孔微微转动,半垂眼帘,遮盖住眸底闪烁的狡黠光芒,语气略显委屈地说道,“疼的。”
“头疼,身上也疼,好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我昨日醉酒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了很多麻烦?”
赵怀意显然是没想到齐书怡的身体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有些懊恼自己太过自私了。
他眉头紧皱,语气焦急,起身道,“我去叫大夫给你看看。”
齐书怡眨着眼睛望着他,她也没想到赵怀意会是这个反应,匆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不自在地说道,“也没有那么疼,不用麻烦大夫。”
她一口饮下几案上的醒酒茶,缓了缓情绪,又问道,“我昨日醉酒后真的没做什么,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赵怀意闻言,低头回忆了片刻,然后神色认真地说道,“没有。”
齐书怡下意识挑眉,语调上扬,“真的没有?!”
“嗯,没有,很乖。”赵怀意看着她,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柔情。
齐书怡心道,骗子!她明明就说了喜欢他!
她偷偷瞥了一眼赵怀意,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胆小鬼。”
“什么?”赵怀意问道。
齐书怡没回他,只慢慢靠近他,一手撑在赵怀意坐着的长凳上,一手放在几案上,几乎将人半围在怀里,语气郑重地喊了一句,“先生。”
骤然听见这个称呼,赵怀意有些愣神,从他的身世暴露后,齐书怡便再也没有唤过他“先生”了。
他缓缓停住后仰的身形,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齐书怡紧紧盯着他,不经意间二人的身体又贴近了一点儿,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一下,“你好像忘了教我什么是喜欢。”
齐书怡的气息一寸寸包裹着他,从呼吸到神经,霸道又猛烈。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赵怀意的心跳开始加快,心跳如擂鼓。
他注视着齐书怡清澈无辜的杏眸,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她的眉眼,似是要将她一点一点刻进自己的骨髓。
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喜欢是想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忍不住靠近,又下意识克制。喜欢是会在意她的感受,想她开心,也愿意哄她开心。”
齐书怡微微点头,又问道,“那怎么能看出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呢?”
“看不出来。”赵怀意半垂下眼帘,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
“看不出来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多虑,胆小,害怕她讨厌,然后疏远,没有人敢用美好的现在赌那万分之一的未来。”
“不会的。如果是你,一定不会被这样对待。你有才学,有样貌,待人温润,能被你喜欢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事。”
她一连用了三个“非常”,似乎是特别害怕他不相信一般。
赵怀意倏然抬眸,望着齐书怡坚定的双眸,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齐书怡想勾起唇角冲他笑笑,可她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手臂有些发麻,一时不察就倒在了他怀里,额头撞在胸膛,发出沉闷的一声。
赵怀意下意识抬手想搂住她,又很快压制下这个想法,他稳了稳呼吸,问道,“撞疼了吗?”
他每说一个字,胸腔就会振动一次。
齐书怡下意识在他胸膛蹭了蹭,须臾便听见了他骤然加重的心跳声。她低咳一声,解释道,“手麻了。”
“嗯。”赵怀意轻轻应了一声,五指紧紧抓在长凳边沿,耳尖爬上了绯色,他问的分明不是这个。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但似乎也不赖。
营帐外不时有人经过,或轻或重的足音像鼓点一样敲打在齐书怡的心尖,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慢慢转动手腕,等那股麻劲过去后,掌心抵在赵怀意小腹,缓缓起身。
赵怀意掩下眼底的情绪,声音沙哑地问道,“还吃朝食吗?”
她低着头,手指摸着几案缓缓坐下,翁声道,“吃。”
第48章
◎你娶她,我杀她。◎
齐书怡今日又去镇上买了些针线回来,自醉酒那日后,赵怀意便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几位将军见他有谋略之才,总将人扣在主帐商议对敌之策。
最初几日还有常明喆带着她在驻扎地四处转转,给她讲讲塞北民俗。
可这两日胡齐之间的摩擦明显多了起来,常明喆便没有精力照顾她,赵怀意也亲自上阵杀敌过几次。
齐书怡心中明了,赵怀意此举是为了吸引赵岚的注意。现如今胡齐两国之间局势紧张,兵戎相见,齐人想要平安踏入大胡领地简直如同自寻死路。
赵怀意只能用这个方法逼赵岚见他。
若问赵岚想除之而后快之人,齐广位列第一,那赵怀意就是不可撼动的第二位。
赵怀意来她营帐的次数越来越少,齐书怡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便越来越长,无法避免地,她开始担忧赵怀意睡得好不好,在战场上受没受伤。
无奈之下,齐书怡只能选择做一些耗费心神的事情来打发时间,缓解自己的焦虑。
她想起了那张没有绣完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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